她提着裙摆拼命跑过一节又一节黑暗的车厢,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强烈的心跳:咚咚,咚咚……
她又推开一节车厢门,抬脚要走时被绊了一下——
芙宁娜猛然惊醒,她惊魂未定地按住心口,在华盛顿国际公园的白桦木长椅上坐起身来。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半。
余光中她见到一个黑西装、黑礼帽的人匆匆走掉了。寒风吹进领子里,芙宁娜打了个哆嗦。她有点冷,也有点害怕。芙宁娜站起来,跺跺不大听使唤的脚。快步往公寓走。
刚刚发生的一切像电影场景一样在她脑海里放映着……她爱那维莱特?是这样吗,她居然……
直到这时,一个月以来蒙在她心头的灰纱终于被掀开了。一切这下都再清晰不过了:之前无端的反应,自相矛盾的解释——原来都是起源于初萌的私情。她爱他。可她自己却不知道。
……真的是不知道吗?还是说,是她自己一直在对自己否定而不敢承认呢?
芙宁娜躺在松软的枕头上,掖好被子……好吧,还是躺在床上睡觉更舒服。
老实说,她压根没想过除了自己她还会这样爱上什么别的人。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能有什么办法呢?芙宁娜把头埋进被子里。
可是……她不要结婚。这是原则问题:虽然是个十分任性的,孩子气的原则。列车长能够结婚吗?即使他们不结婚,只让那维莱特做她每年一个月的美丽情人——那剩下的十一个月她该怎么度过呢?那维莱特该怎么度过呢?她叹了口气。那维莱特啊,我亲爱的那维莱特。您不该爱我的。
芙宁娜含着泪睡着了。她梦见了枫丹白露宫的一场圣诞舞会:她作为法兰西的女王盛装出席。她的内臣,那维莱特,穿着那身繁复的礼服,单膝跪地叫她“陛下”。四三拍的舞曲之间,那维莱特与她在槲寄生下接吻,那维莱特问他的女王,她是不是要他做她的王夫……
芙卡洛斯,或者说,芙宁娜——再一次在舞会的十二点半出逃了。
哎呀…真糟糕。刚刚睡醒的芙宁娜懊丧地揉揉眼睛: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临近圣诞节。芙宁娜休了假,并决意最近夜间不再去华盛顿国立公园了。一来是忌惮那夜见到的可疑人影,二来她认为自己有责任让那维莱特他们两个都冷静一下。她希望平安夜和同伴们道别时,那维莱特与她的相处能够像是舞会那晚的事情都没发生过那样。等到来年,他们还可以从从容容地作为朋友彼此陪伴。
然而她企图逃避的感情紧追不舍。白天芙宁娜四处给自己找事情做好甩掉它,夜里它就追进梦境,猛敲她的窗子。
它好像存心要使芙宁娜不得安宁。她开始整夜整夜地梦见那维莱特再也不理她,再见面时那维莱特已经忘记了她……最糟的一回,她梦见自己醒了——而之前的一切都是梦,从来没有那维莱特,也从来没有过圣诞雪松列车。她一天比一天更为不安。平安夜前最后的这么几天,过起来却像是在忍耐好多好多年。
平安夜当晚,她对着自己告诫了自己许多次:不能看到那维莱特就昏了头。她得负起责任来,绝不能促成一对一年只有一个月能见面的恋人。
除了今夜的会面,她把一切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芙宁娜忘了许愿,忘了给圣诞老人留小松饼。她吃着通心粉,想起来自己连圣诞晚宴也忘记给自己准备了。芙宁娜望着窗外愣神:街道上飘着雪花,白雪片在路灯下打着旋儿。一群孩子跑过去了,为首的一个唱着圣诞颂歌。曲调不大对,孩子们不在乎这个。他们红着小脸儿打起了雪仗,兴奋地笑一阵,闹一阵,你追我赶地没了人影儿。哎呀,他们还不够胡闹。芙宁娜带着笑,回忆起了小时候在密苏里的时光……
芙宁娜笑出声来。她的心情明亮起来了:见朋友总归是件愉快的事情,总不能为这之前的一点儿小插曲就总去发愁吧?
熟悉的公园,熟悉的路线,那把长椅也像老朋友一样了。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晚,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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