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过了多久,南宫问天和东方铁心应该都不会知道,只记得侍女匆匆忙忙地闯进来说:神荼扛着浑身尽是斑驳伤痕的神雒回来了。
“每一个人在完成觉醒的时候都可以对依附力量的物件选择所谓——神兵。”南宫问天别好衣带,他匆忙的步伐已经没了往日从容。南宫问天听说过神雒,能将他伤到需要神荼出面的地步,一定不是小事。
“我猜你更愿意把这个称为枷锁。......你选的是剑,很适合你。”长舒一口气,她的脸还是绯红未尽,轻咬压根,东方铁心努力回想着自己当年仰望着他的背影,到底选了怎样的祝福时,却骤然发现,她只记得那日如何光彩夺目、万众仰望的南宫问天。
“天晶。”那嗓音如风如烟,缥缈无依,又一字一字地敲进她的心头。
雨尽云隐,漆黑如墨的夜幕挂着苍凉荒芜到冰寒似霜的月,白得诡异的光落在东方铁心没有情绪的眼眸,落在东方铁心骤起波澜的心头。
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对眼前心头的她露出这样温暖的笑容,南宫问天反手捻落她额头一丝断发,轻轻笑得如痴如醉,“天晶。——很好听的名字,记得当时你想了好久才敲定,事后还觉得名字太短太拗口,容易忘记。”
她大抵已经忘了这个名字是为什么存在了。
南宫问天还在左顾右盼,他压根就不知道萧府还有这么个地方,应该是新建的吧?
此时已过厢院门,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檀木制的回廊遮住了月光,东方铁心的眼瞳还是一阵目眩,她尽量遏制住自己的慌张和激动,故作平稳,“所以,你给我说这个做什么?”
“那你好奇神雒的神兵是什么吗?”
似冰雪初融的嗓音依旧平缓,只是别说还有不久前见面时的温柔,更埋藏着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怒气。
还是那标志性般的暗银纹饰玄裘衫,柔软细长的绒毛簇拥着他极好看的脸庞,像是捧着一朵初生的雪莲,神家标志性的银白长发在他肩后自然铺开,像是缓缓而下的落溪般,别有一番风味。
“那日他觉醒出这介于凤凰和朱雀之间不伦不类的神纹,也承蒙伯兄,讲这异类的神纹唤作——不死鸟。雒的神兵,其实是交由伯兄决定的,但伯兄还未来得及定下,就——”神荼深吸一口长气,在心肺憋了许久,南宫问天看到他的脸颊脖颈都有了丝丝绯红时,他才缓缓吐出。神荼很久没有这般失态了,故作微笑地保持着尚且体面的面容,神荼替二人往内房引路,道,“没错,三弟的神兵是枪,那日与你在萧府大门前大打出手时所用之物。名唤凡懿。”
“我听过这个词!”东方铁心忽然乍起,“懿,美也;嘉言懿行,善行也。至柔至善为懿,至阳至明为懿。凡懿这个词语也多次出现在一本书中,好像是叫.....”
“元纪,对吧?”笑笑,南宫问天掸落自己肩上的露气,将双手挽在胸前,“那是神武帝国自建立伊始就由初代皇帝亲手提笔作下的国纪,虽神武帝国数百年来无数次受战乱之苦流离之难,甚至几番濒临灭国,但元纪的记载一直都由专人记录着,未曾断绝。凡懿,也是一位侍初代皇帝身旁的肱骨之臣的神兵名字。”
“这是他自己取的,神家未曾深究。”
转过门,神雒便躺在床榻的正中央,上身的衣衫被剪开铺在床上,双臂的血管同青筋在皮肤下狰狞地搏动着,胸腔正中处殷红的血液润透了药物和厚实的纱布,不过所幸没有继续溢出。
很明显,在他们赶来的这刻钟里,神荼已经将伤口处理过,既然他能倚在门口安然等候,那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吧?
双眼微眯,若非苍白嘴唇和惨淡脸庞,神雒应当是安睡了。
缓步上前,南宫问天伸出二指抚住神雒的颚下脉搏,放下了心:“还有气。”
“不死鸟可没那么容易死。”神荼似乎很清楚这异类,“不过,同样的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能击落不死鸟。毕竟.....不死鸟虽为异变的幻兽种,但终究是神兽里还算上阶,能将不死鸟幻化的神兵直接击碎的力量,已经可以击杀大多数觉醒者。——算了,等他醒了再说吧。”
神荼还得前去解决这次事间的后续影响,只得将不知何时醒来的神雒留在了萧府,由南宫问天和东方铁心代为照看着。
皇城有段称得上黑暗的时期。
在死灰中涅槃重生的新皇族统治的时代,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斧钺为尊,刀剑为圣,无论怎么排列,长枪都是被这里的人们所唾弃的兵器,被视为诅咒之物、污秽之物的兵器。就连巡城的守卫们装配的也是长剑,即使面对奔涌而来的骑兵,他们也愿意以命相搏,而非选择长枪。
东方铁心实在想不懂,神雒为什么会选择哪敢平平无奇的长枪作为他的神兵。
一夜的忙碌后,南宫问天给重新包扎完毕的神雒盖好被子,起身步入中庭,淌起盆中东方铁心刚刚打来的热水,将自己沾着点点血迹的手搓洗干净,才有心思昂头望向窗外已经露白的天际,自顾自地哼唱着什么。
不甘示弱地,窝在椅子里的东方铁心,也装模作样地哼起了在军中听到的一些小谣,虽然大部分她都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提起紫烟畔云香炉对耳盖,南宫问天花了好久才从火石里磨出些火花,将刚刚放进去的香料点燃。悠悠的淡淡云烟不一会儿就爬满了中庭的每个角落。
萧老太太已是百岁之年的人,平日里后辈们难得回府一趟,每次都尽量多带些能讨老人家欢心的东西来,无论目的出于为何,至少萧府看起来没有其他那些大族般勾心斗角,就足够了。
南宫问天的身上似乎从来不缺安神定心的香料。
他不经意地瞥见,她倚在掌心的眼角,多了些满足的幸福。
尽量轻声地在对面的空椅坐下,南宫问天学着她的样子,扶住了脸颊,任由她盯着自己,自己也盯着她入了神。
恍然才知。已经过了太久,未争吵的时光已经离去得太久,他不确定自己赌得到底还剩多少筹码。显然,被天启城温润空气浸泡到懈怠的,不止她一个。
【回忆篇】
“喂,你给我讲个睡前小故事。我就原谅你。”
“哈啊!?你原谅我??挨打的不是我么?”
“嗯?!”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我记得你前几日好像买了不少画册来着......我找找——就这个吧:猫有九条命。”
“第一条年代久远,没什么印象了。”
“第二条陪主人度过童年,寿终正寝。”
“第三条得不偿失,为了帮主人捡糖人掉进河里。”
“第四条见义勇为,挡住了街道上小夫妻吵架时扔出的花盆。”
“第五条为民除害,咬了那个四处管小孩子要钱的大坏蛋一口。”
“第六条粗心大意,追着某几辆搬家的马车跑了半条街,没看见到路口的人群。”
“第七条趴在茶馆的窗户上,被巷子口的流浪狗误认为是抢地盘的。”
“第八条溜进漆黑的衙门,被迫跟官差斗智斗勇。”
“那第九条呢?”少女迷迷糊糊的发问。
“第九条啊……”少年合上手里的画册,替躺卧在身边、已经睁不开眼的少女从夏日亭中还算清凉的地板上捞起衣角,卷起在她的怀里掖了掖,顺手捏捏散开的发丝,少年迎着明媚的夏阳不经意地笑出声,放下了竹帘。
“第九条命终于等到心上人长大,有生之年拜了堂。”
东方铁心原本以为,在天启城养伤的这段日子会极其无聊。可没想到的是,那日来招惹她反被揍了一顿的南宫问天,每天就像个会变着味道的调味品似的,不厌其烦地来从东方铁心身上寻乐——或者是被寻乐,无论被打得多惨,第二日都会出现,乐此不疲。
萧府除去侍女侍卫,其实常住的人不多,只有萧老太太和其他几个长辈,东方铁心一般对他们能躲则躲,这个随时跟在身旁有些吵得人烦的家伙,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乐趣来源。
出乎萧老太太的意料,原本以为应该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两个倔头,那段时间关系竟然格外地好。
天启城的风伴着他永不消退的热情,灼得在海风中锻打了十几年的骨头都软了。她竟然会忘记依稀何年。
大概过了几月吧,春节的喜庆还未结束。大清早,东方铁心才刚刚捏着那精巧到别扭的发簪别好头发,就听见院门外噼里啪啦的一阵喧闹,不多说都知道是谁。
她回头问:“今日是初几了?”
“东方小姐,您真是糊涂了,今儿,可都是正月十六了。”
吟吟地笑过,侍女像是会心地明白了什么,端着水盆快步下去了,留东方铁心一个人踏在椅里衬着扶手,目睹湛蓝色的身影窜入屋里。
南宫问天今天及其兴奋,拉着她的手往外跑:“你知道吗,东方阿姨来接你了。”
本就云里雾里的东方铁心被南宫问天的话再次打得昏了脑袋:“你说什么?”
“东方阿姨、东方雄、你的母亲,来接你回去了。”
东方铁心猛然楞在原地,嘴角习惯性的笑意同微微颤动的眼瞳一起,僵在了那里。是的,她终究还是会回东方海阁去的。
许久未见的母亲就站在萧老太太的身旁,朝她张开了双臂,她却会有一丝后退的欲望。
她不愧为东方铁心,如何波涛汹涌的内心,也影响不了她应有的从容。
只是,第二日她离开时南宫问天闭门不出,只有还是他伴读书童的叶玉拿着一串不大的糖葫芦和一串鞭炮姗姗跑来,嗫嗫缩缩道:“我问少爷要不要来送行,他说,说让我用糖葫芦和鞭炮送你。哦、对了,他还说,糖葫芦什么时候吃都可以,但鞭炮一定要在你转身的时候才能放。”
南宫问天准备的鞭炮不多,只是离开时身后噼里啪啦像他一样吵闹的鞭炮声,吵得她莫名地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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