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件礼物

“姐姐，慕尘姐姐这次只寄了条手链过来？”

早间，东方秦兰牵手时发现姐姐戴上了条没见过的手链，淡金色缠枝链条坠着一颗雪珠，雪珠上鎏金缠绕如火附着，气息不凡，显然是个法宝，便以为又是李慕尘送的。

“不是……”

东方淮竹指尖转了转雪珠，抿唇一笑，这条手链，是与她炼制给剑先生的面具一套相连的。

“这个，是我自己炼的。”

初时炼制的思路是仿照神火符，制造可以储存并召唤寒气的容器。

不过寒气并非神火这般古久之法，难以控制，无她法力压制，寒气易液化成水，而转成水后，无她灵力，也无法化作寒气冰冻，只剩一个灭火之能。

于是她转换思路，制作了现在这样的三件式，面具为金火绕冰面，金面处为李家迷雾面具制法，冰面处则另刻有法阵，被攻击时触发防御和反击的冰丝罩和冰凌阵，也可自主控制选择触发，若是愿意，释放寒气大范围冰冻也可以。

而控制寒气不液化需要的法力，则由她输入这条手链，通过法宝之间的联系，维持寒气。

所需灵力无需太多，日日输入一些，长久保存，便是哪日忘了也无妨碍。

而这样设计也还有另一个好处，往后若是两人身距百里内，还能有所感应，不会错过见面机会。

东方秦兰眉头一皱，她见惯了东方淮竹的面具，早已练就只看眼睛周围肌理变化，便知她表情的能耐。

嗯~？姐姐自己炼的，那她，在笑什么呀？

“姐姐～”这手链，和那面具大侠有关吧？东方秦兰拉长了声音，笑得捉狭。

“你昨晚突然改变主意去点千灯……”也是为了那面具大侠吧？

东方淮竹低头，向妹妹眨了眨眼。

“倒也不是突然决定的，你是没注意那群小兔崽子这段时间的闹腾。”

“哎？”

“就以前满风营的那群子。”

“许是今年神火山庄红鸾星动，往年不过十数人告假成亲，今年单是满风营的，就有一半人订了婚。”

“难得如此盛事，他们便想这次千灯会办好些，就跑来烦我了。”

女弟子们见缝插针抓准那么一丝丝空闲时间这她面前撒娇不说——东方淮竹睨眼看向玉蝉。

也不知是不是玉蝉泄露了她询问了淮水竹亭是否景色依旧的事，那群小兔崽子这半多月里每天三五成群跑淮水训练场去，在那鬼哭狼嚎的，甚至还想撸秃那边的竹林！

——去他的效仿湘妃感天动地！一群欠收拾的小兔崽子！

然而小兔崽子们是点灯人，平常也有事务在身，不好伤筋动骨。

磨了半多月，东方淮竹七夕前日只松口看他们七夕这日的表现——彼时她还不确定自己的情能不能成，若是……那去指挥点千灯不是找虐吗。

“……这不是红鸾星动，这是红鸾星砸我们家了吧！”

秦兰就说怎么最近出门感觉怪怪的，满眼粉红的错觉，原来是粉红泡泡太多堵一块去了。

“……其实想想，大家都正是议婚年纪，难免撞到一处。”

东方淮竹倒是理解他们，她满风营男女挺均衡的，又是一块互相搀扶着长大的青梅竹马，到了年纪……

很正常嘛，就是真的都撞今年里实在叫人头疼，她都要怀疑他们就等着她伤好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千灯盛会——虽然她主持千灯到现在也才六年，但脑残粉的信任是穿越常理的。

——不过这次千灯会上十来对互相赠灯的点灯弟子，确实很吸睛。

“哼，你就是太宠他们了。”

从拐角过来的东方孤月冷哼，一群疯狂崇拜她的白痴小子，敢来烦她还不是她宠的！

“……”

东方淮竹不接话，她不觉得自己宠他们。

“还不是那群家伙越训练越傻，害的姐姐以为是自己把人打傻的。”

东方孤月当年自未来一梦中醒来后就开始筹备满风营了，彼时筛查之仔细谨慎，连涂山蓉蓉都时不时被请过来用游梦仙术测验。

如此严格，能选上的自然都是可造之材，除却天赋，人品心性都是好的，脑子自然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是我打的，是赵无眠他们几个传染的。”

结果满风营训练到后来，一个赛一个的沙雕，东方淮竹在自己把人训傻了和沙雕是会传染的之中，坚定相信后者。

“行吧，我去找他们啦，姐姐爹爹你们聊。”

秦兰啊呜一口吃掉最后一颗糖葫芦，不去看姐姐略微心虚的眼神，打算找昨晚点千灯的弟子打听一下。

东方孤月不知道女儿对南国战毒皇时认识的人动情了，还道她又结交了一个厉害朋友，故这会也真以为自家女儿是因为被那群人给烦的心软同意。

“淮竹，我听闻你将巡查各城一事压到了这两天。”他更在意的是，巡查各城一事需万分仔细，往年淮竹去时——便是只其他弟子一同主持巡查，也都是三四天的，时间压缩到两天，只怕疏忽。“何以如此着急？”

“我是不急，只是父亲，我不久前发现，那些人，联手庇护下了川野余孽。”

东方淮竹送出示意，引起肖家灭门牧川野龙家一事没有瞒着东方孤月，故他也知道详情。

“自寻死路，我便助他们一把。”

“今年，金人凤已经名声在外，我也好了，不惧被抢了风头，他作为我们神火山庄外门首席弟子，未来的长老，也该正式接触些依附我们的世家了。”

东方淮竹走到父亲身侧，三人一同出去。

“你都安排好了？”

“当然，父亲放心，不会引起他们疑心的，毕竟，他们也知道，有几家人，我总不乐意去见。”

当年女子为继承人一事闹得喧嚣尘上，给东方淮竹添了不少麻烦，至今时，她确实一直和几家人面上不和。

但那些人不知道，那其中，除了本就是他们一伙的，其余的，当年本就是因东方孤月的强大而臣服，在她显露自己的天赋与能力后，已经认可并宣誓效忠她了。

所谓被拉拢，不过是她的示意。

“你有分寸就好……”

东方淮竹携诸多弟子出了城，回首没发现父亲派来的跟踪者，松了口气。

糊弄过去了……

白驹过隙，两日时间已过，东方淮竹沐霞光而归，在淮宁城外，她让玉婵等人先行一步回去禀报此行详细，自己独自一人，往竹亭而去。

竹亭中，抱剑倚柱的男子早已等待多时，眼见一抹青光破空而来，顿生欢喜。

淮竹轻巧踏上栏杆，见他伸手来扶，虽不需要，却也握住，收了法力跳下。

“剑先生…”

东方淮竹轻轻抽回手，退了半步，打量了眼前人一番。与七夕那日一样的精心打扮，风韵雅致，不过，衣上熏香却是淡不可闻了。

“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才到一会。”

王权霸业摇了摇头，侧过身，邀她凭栏坐下，心里暗恼自己疏忽。

明知她这两日奔波，紧着时间赴约，竟还全无准备。

东方淮竹却是没有多想，席地而坐。她素来也没把自己列为需要细心体贴照顾的女儿家行列，往年训练时，累得狠时，也是听着周边弟子哀嚎，随地一倒。

自袖中取出面具，东方淮竹不意外得看见他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手腕，并不意外，分才伸手握住之时，他看见了她手上一抹淡金。

略带羞意，她将发丝挽到耳后，抬手间，衣袖略微下滑，露出了腕间手链，那与面具同款的雪珠。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她不能明目张胆，便以一条手链，暗喻情意。

连日奔波劳碌，只因他瞬间明亮的眼神，便一扫而空，疲惫亦化愉悦。

“我自己炼制的法宝…剑先生，觉得如何？”

王权霸业俯身接过面具，闻言更是欢喜，柔声道：“姑娘的作品，自是极好的。”

“坐吧，我同你说说这面具的功能。”

“好。”

两人并肩而坐，她手指描绘着面具内侧的法阵纹路与他细说，不时输入法力演示试手，不多时，他便已熟悉了面具的使用。

“……其实，我也有一物回赠姑娘。”

王权霸业将面具放入怀里，摸出了另一样东西。

“我……觉得此物与你竹笛甚是相配。”

素色丝线系着几片竹叶，乍一看还以为才从枝头摘下，青翠欲滴，色泽亦是难得的清爽通透。

东方淮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鲜嫩的颜色，还以为这是他特地挑选了竹叶炼制的，暗道他有心了。

“很漂亮，多谢剑先生了。”

然入手温润，触感细腻滋润，才知是灵竹化玉。

灵竹深埋地下亿万年而化玉，却依然轻盈，风吹而动。输入法力时还能恢复竹叶尚在枝头时的生机与柔韧模样，旁观者难察玉质。

未曾炼制，可法力回转间，自有一份静心顺气，如此灵玉，不说是天下独一份的奇珍，也确实是举世无双了。

把玩两下，东方淮竹便要将竹笛上的羽穗换下，王权霸业见状抬手一拦。

“嗯？剑先生……”

他看着她，能明显感觉到目光中的期许，而她所喜爱的清润嗓音，此刻压低着声线，温柔而缱绻。

“我想，亲手为姑娘系上，可以吗？”

对于修士来说，赖以成名的法宝武器不亚于半身，见物而知人，东方淮竹不依赖法宝，但她的竹笛依然是她标志之一，轻易不会更换。

法宝上的装饰，某种程度和贴身佩戴的首饰并无区别，这样的请求，可相当于赠之首饰，希望亲手为其戴上了。

太作弊了啊……东方淮竹将竹笛递至他面前，心想，他还真是，每一次都精准打中在她最心动的点上啊。

就像初见时那般，每一个细节都是无可挑剔，不留她丝毫反悔的退路。

“那，便依剑先生所想了。”

明明他抬手阻拦时来取她手中竹玉，她就会明白他的想法，也一定会默许，可他却是问了她是否同意。

诚然，彼此心有灵犀的姿态足够无声暧昧，但他选择询问，却是更让她喜欢了。

男子修长的手指小心解开绳结，飘动的羽毛被看似不经心地收入袖中。

东方淮竹却是想到那晚他摩挲着羽穗同她说话，最后她要起身时顺手抽回了竹笛时，那一丝丝阻力。

彼时她没有看见，但现在，看着他的手，倒是下意识把那画面还原了——他的手捏着羽毛，因她的动作，羽毛在指间寸寸滑过，细微的暧昧。

最后羽毛彻底抽离指间，飘扬的羽毛，微握的手……仿佛眷恋……

果然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顺走她的羽穗了吧？

看着他仔细给新的饰品打了个死结，东方淮竹不经意想起小时候挑选笛饰，那时本是随手挑中的鸿毛，系上时更是随意，还想着，等过段时间就换个更好看的。

后来她就忘了要换了，这么多年一直用着，还顺手炼制成火炼丝，已然习惯，没再有更换的念头。

不过也没有用一辈子的想法，但现在，就真是一生不换了。

竹玉系好，从细腻暗藏流光的灵丝绳开始抚下，指尖灵力渗入微凉的玉石之中，轻如鸿毛的玉片此刻亦是柔软，夹在双指间一转，便软软滑过指背，温暖细软，便是最细腻的丝绸也及不上这般触感。

轻然飘落，随风轻扬，东方淮竹随手一转，手感上没有多一丝阻力，法力流转间，还多一分清爽。

“很顺手。”

她抬头，目光不经意间注意到，余晖已经昏暗，时间，不早了。

见她抬头，却未转向自己，王权霸业也意识到了天色将黑，起身。

“要走了吗？”

“嗯。”目光从檐外霞云收回，东方淮竹搭着他的手起身。“我还有要事，你……明日便要离开淮宁城了吗？”

“嗯，我也有事在身。”

破天观的聚会，还要下一次行动……

“别忘了，此处风景。”

东方淮竹侧首看他，清澈的眼眸倒映霞光，柔情潋滟如水。

“我，去去就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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