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国边境

“小姐你看，那有灯光，莫不是还有人家？”

“哼，人家？这一路走来全无人烟，路边皆是尸骸，这种时候，纵是还有人没逃走，又怎敢点灯？肯定是霸占了此处的妖怪！看我等会烧了它们！”

雨夜阴沉，这南国边境已然全无人烟的小镇上，竟有一地毫不掩饰的灯火，确实叫人生疑。

“妖祸之事已经传出，或许是来除妖的道门中人在此歇脚。”

“来除妖的都应该知道那是妖王，面对妖王，而且还要救人，哪有这么莽的。”

“怎么没有，我们上次不就……”

一行五人，两个打着伞侍女打扮的姑娘看着远处山腰的灯光，竟是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吓得前面的小厮瑟瑟发抖——一行中三个仆人，就他全无修为，每次遇到妖怪都怕得要死，最怕引来妖怪了。

“好了，玉婵玉娟，都别吵了，是人是妖，过去一看便知。”

伞下，东方淮竹抬头，隔着帷帽望向那灯火，淡声制止了侍女的争吵。

这一路走来，遇着的妖也是匆匆忙忙抓了人就走，它们听令于那南国毒夫子，哪敢歇在此处。

虽不排除一些不惧毒夫子的妖怪路过歇脚，但，还是一些道盟新秀，自觉强大，不惧妖怪，在招摇着的可能性更大些。

“是，小姐。”

“没有妖气，剑气和法力痕迹很新，看来确实是来除妖的人点的灯。”

行到近处，东方淮竹便确定了那边灯火通明的客栈里的人，抬手示意众人慢些。

“是人就好，那小姐，我先过去问下有没有空房啦？”

得知是来除妖的道盟之人，最高兴的莫过于小陆了，扬起笑脸就想先过去了。

“去吧。”

“好。”

小陆得令快速过去了，那松了口气的模样和兴奋劲看得玉婵玉娟两个一阵嗤鼻，傻子，居然会以为在旁人身边会比在少主身边安全。

“唉，老爹怎么留了这么个傻子在身边呀。”

东方秦兰倒是没身边两侍女那样生起气来，甚至有些好笑。

“傻些好，没有心机，又胆小不禁吓，我们这趟出来发生了什么，爹一问他就全都说了，不会和玉婵一样瞒着。”

东方淮竹也是无奈，她爹专门捡这么个傻子跟她出门，是有多不放心她去搞事？她明明都答应了不会再乱来了。

东方秦兰一扭头，盯。

“也是哦，有个拖后腿的普通人在，姐姐就不能随便乱来了。”

“秦兰，再多嘴，我就叫玉娟带你回家了哦。”

东方秦兰僵了，就她家侍女对东方淮竹那死忠程度，就算不赞同不甘愿，但姐姐命令的话，她真能让自己一路睡回去！

不过转念一想，东方秦兰就放松了。

“姐姐才不会送我回去呢，对不对？”

东方淮竹轻笑，也不回答，缓步慢行，任东方秦兰揪着她袖子碎碎念，在心底好笑得摇头。她若真想冒险行事，秦兰几个怎么拦得住她？不过这次她确实不会乱来……

前方尖叫打断了东方淮竹思绪，也叫她惊讶，分明没有妖怪袭击呀？

定眼一看，原来是客栈中的道人拿剑指着小陆，剑尖差距不过几寸。

“这位公子，我等是前往南国收取药材的，不是妖怪。”

玉婵沉稳，随东方淮竹出行几年，贯来替她应付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这次也是，早先便察觉到东方淮竹在入镇时气息收敛，晓得她没想暴露身份，于是随便一个理由张口就来。

不过，自己这几人周身法力明显，是人是妖一看便知，这人，怕不是故意找茬。

果然……

“口说无凭，待我刺一剑便……”

啪！嗤！

破空声爆，长鞭一甩挟火猛烈，去势毒辣，狠狠抽飞那道人手中长剑。

“呸！瞎了你的眼！我们法力这么明显怎么可能是妖！”

玉娟性情泼辣，自跟着东方秦兰以后，从侍女晋升为师妹，更是张狂了几分，见那道人人妖不分还想伤人，一怒之下直接一鞭子抽飞了对方的剑。

“还口说无凭？我还说这荒野地方居然还有人灯火通明好不正常，你们可能是霸占了这镇子的妖怪呢！你倒说说你们又是怎么在这没有人烟的地方，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不是妖？呸！还刺一剑！我还很怀疑你们呢，是不是也也可以烧你一把试试！”

“你！”

“你什么你！我有说错？不服气来打啊！看本姑娘烧不死你！”

“好了，石兄，这位姑娘，大家都是为除那妖祸而来，何必伤了和气。”

一橙黄色冲天发男子落于后方，那人周身火力强盛，雨落在他身旁都被蒸发了，在这大雨之中，亦显出几分朦胧雾气。

小陆看着他惊叹其火力之强，而玉婵却是第一时间摁住了玉娟，玉娟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肩头的透明宝剑，也不意外，不挣扎。

她虽泼辣性急，但不傻，知道眼下是不会打起来了，只是持鞭架势不变，还有空鄙视了下小陆。

东方秦兰倒是扭头盯了几眼来人，颇有意动，只是被东方淮竹按住了肩头。

“几位姑娘法力不俗，若是我们此时闹了内讧，怕是要叫妖怪占了便宜。”

话很客气，但眼睛却是略带警惕地看着东方淮竹一行人。不过听他这话，显然玉娟方才那出其不意的一鞭，是叫他误会她们是专程来除妖的散人了。

不过倒也不算错，她们确实是顺道来除妖的。

石堂看了看被玉婵玉娟撑伞护卫着的东方姐妹，虽然隔着帷帽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显然，她们应当不比打飞了他剑的那个女人差。

三对四，即便有赤霍在，怕也不占优势，更何况赤霍说得在理。

“是在下太小心了，冒犯了几位姑娘。”

听到这话，玉婵看向了东方淮竹，而东方淮竹，收回了看向客栈一角的视线，对玉娟微微摇头。

“出门在外，又是这等地方，谨慎些也是正常，倒是我师妹性子急又护短，说话冲了些，还请公子见谅。”

离客栈近了，又站了一会，东方淮竹感知到的也清晰了些，原本看这人行事已经没了在此歇息的心，这会儿却是眉头微皱，决定留下，开口回应。

“既然误会解除，几位姑娘，不若进客栈一避风雨？”

赤霍到底还有些不放心东方淮竹一行人，也是自信，竟想把人放眼皮底下看着。

“多谢公子。”

东方淮竹一眼便知他心思，但合她目的，便也不在意，平淡谢过。

进了客栈，玉婵玉娟收伞，伞尖垂落地面而不滴水，不觉多少火力，只那伞面干燥地仿佛没有使用过，便是手摸上去也不觉热。

‘玉婵（玉娟）去一个看看后厨那人，可是本地人。’

传音入耳，玉娟与玉婵对视一眼，姐妹间的默契让她们在这一瞬间决定了人选。

“小姐，一路劳顿，难得宿在客栈，便不要吃干粮了吧，我去后厨弄几个菜可好？”

“嗯，去吧，别太累了。”

“好的，我就弄四个小菜，不麻烦的。”

这边坐定，那边原本就坐在大堂的人也和赤霍交谈了起来，聊起火力和修为，话题难免拐到东方家身上。

“……那东方家前几年名声鹊起的金面仙子，之前还被称为当代第一人，哈哈，她两年前伤在一个不知名妖怪手上，至今不曾复出，想必也不过徒有虚名之人。”

“那东方这一代就这两个没什么用的女人家，这种断了种的家族，不提也罢。”

“听闻如今东方家最强的，也不过是个外姓弟子……”

似乎感觉到一股杀气，西门吹沙略带迟疑的停了声音，眼角余光亦在此时瞄到方才打飞了石堂剑的那个姑娘，身前半步是她之前撑伞护着的小姑娘，已经将到桌边。

“雪雾御风扇，你就是玉面风君西门吹沙是吧？”

东方秦兰手上燃起了火。

“我们来比一比，是你的风吹灭我的火，还是我烧了你。”

“本姑娘，叫东方秦兰。”

见此火焰，听此姓氏，那三人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东方？！难道是……”

“东方灵族，神火世家？”

“这是……灭妖神火，纯质阳炎？”

“不错。”

东方秦兰掀了帷帽，纱帘之后，赤底金火面具，火焰燎动仿若真实，看不清面具底下眼眸的颜色，却奇异地叫人看得清那眼中恼火的眼神——

这个面具，除却大小，其余皆与两年前道盟人人皆知的金面仙子东方淮竹的神火面具，一般无二。

东方秦兰收起帷帽，拿出一串糖葫芦，略微推上面具，咔嚓一口咬下，漫不经心而底气十足。

“输了，自己去外面大喊三声自己是破扇子。”

西门吹沙此刻满头冷汗亦满心纠结惶恐。

世人皆知灭妖神火纯质阳炎神异莫测，说不定确实不怕风呢？但对方不过一个小丫头，他或许可以以法力压之……

不，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东方家的人，那四年多前，据说在比试场上打败了好些道盟高层而名扬天下的金面仙子，其年不也才十二三……金面仙子！

西门吹沙僵直的转过头，看向了那边一直端坐不动，至今未曾摘下帷帽的翠裙黄裳女子。

感觉到视线，东方淮竹终于转过头。

“好了小妹，不要闹了。”

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但东方秦兰手上的火却是忽然灭了，几人皆是一愣，而东方秦兰反应过来之后，声音明显很不甘心：“可是姐姐……”

东方淮竹阻止了这场儿戏般的邀斗，但却叫对方三个冷汗更甚，东方秦兰明显很不情愿，那火，不是她自己灭的，这般控火能力……

金面仙子，因伤消失两年，再出现，实力之强，竟似完全没有受过那使她隐退的重伤一样……

“家妹年幼无知，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东方淮竹起身过来，温和的向几人致歉。

“哪…哪里话…”

下一瞬，东方淮竹放出灵压。

曾经未满十四岁就成为道盟明面上公认的当代第一人，东方淮竹灵威之盛，瞬间碾压得三人动弹不得。

不过这般强大的灵压，却是没有透出这大堂半分，远处隔墙窥视的妖王，亦未察觉丝毫。

“但我东方家，也不是旁人能肆意揣测诋毁的，诸位若是觉得东方家不过如此，我也不介意你们过来挑战一下。”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婉转轻柔，可那边三个，此刻还被她的灵压压得死死的，莫说回话甚至挑战了，他们法力疯狂运转，也只是保住自己不被压趴下而已。

被护着没有感觉到丝毫压力的东方秦兰和玉娟发现前面三人的颤抖和汗水，在看东方淮竹那轻描淡写的姿态，眼睛一亮。

“姐姐？”

姐姐这是，终于好全了决定复出了？

东方淮竹退隐两年那是真的无可奈何，两年前她重伤归来，一身冰霜连他们父亲东方孤月也是小心翼翼无法一次化去，人更是半死不活的，吓坏了神火山庄所有人。

此后东方淮竹伤势一直反复难愈，体质更是越来越虚弱，修为勉强不退。

至今年年初，才再没反复，修为开始提高，但东方秦兰也知道，东方淮竹其实还没完全好全，还不能发挥全部实力，年初时和父亲的那场斗法，看战况东方淮竹勉强就两年前的八成战力。

而此刻，看对面那咬着牙苦苦支撑的模样，这力量，绝对到了两年前的全部实力了！

东方淮竹揽住妹妹的肩，对那两双星星眼摇了摇头，缓缓收起威压。

“乖，别闹事了。”

对面三人：……感觉这话不只是对东方秦兰说的。

但，三个人都十分自觉的乖巧缩着，简直不能更乖更安静了。

菜鸡要要菜鸡的自知之明，不说东方淮竹那强大到变态的法力，就年纪尚轻的东方秦兰，那一手纯质阳炎他们也不一定灭得掉——

灭妖神火对天下妖物皆有克制，但，对人类确实也不例外啊……

投胎没人家厉害，身为菜鸡的他们只能挨打QAQ。

东方淮竹也懒得再理会他们，要了两间客房就走了。

看着东方姐妹背影消失，终于松了口气亦不敢探查的三人没有发现，那房门关闭的瞬间，她们的气息亦被隔绝，完全探查不到。

三人对视一眼，又悄悄瞄了眼守在客房门口的玉娟，终是不敢说话，原样坐着恢复。

——方才虽然没有出手打斗，但硬抗那威压亦是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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