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亲王府。
年节将至,府上也多多少少挂起了些红灯笼,女主人的院子附近隐隐还传来几声女子欢快的笑声。唯有一处院子安静非常,不仅没什么年气儿,倒透着股子冷清气。
这间屋子里摆满了书册和信纸,一方隔断处还摆满了卷轴。一个轻瘦的男子仰面躺在榻上,两支细长的手指捏着一颗圆润硕大的东珠,正举着它在窗外泄入的阳光下仔细端详。
“王爷,南边儿来的信到了。”门外那个新来的小太监在小声说话,似乎是怕打扰了屋内主子的好眠,又似乎是怕迟了消息。
永琏将东珠握在掌心里,缓缓开口:“送进来吧。”
门外的人弓着身子将一封薄薄的洒金纸封拿了进来,永琏随手接过,小太监便乖顺地退了出去。在门关上的一刹,永琏才道:“今年年节,也不知皇太贵妃母子能否团圆?”
小太监道:“回王爷的话,除了履亲王去了江南行宫拜谒,其他的几位王爷都赶回来了……皇贵太妃定会有个好年节。”
永琏点了点头,木门吱嘎的声音响了一下,就还剩了他一片寂静。
就如很久很久之前,他的七弟还在的时候,或是他刚刚失去额娘的时候,他的世界也是如此安静。
他手里还握着那颗东珠,额娘留给他的念想不多,这颗东珠就是其中之一,也是额娘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
他至今记得初次瞧见这颗细润的东珠时,他是好奇又莫名欢喜的,就如他初次见到襁褓中的永珹,他也是那样好奇和欢喜。
可是,他的额娘最终没有守住这颗东珠,他最终也没能好好守住他的珍珠。
权势,多好的东西。
他怎么就会被他骗了呢?
永琏抬头望了望自己的屋子,永珹走后他生了场大病,是永琪他们用了宫中多年积攒下的珍贵药材才拉回了他的一条命。
他不是不知,这多半是嘉娘娘可怜他罢了,或是嘉娘娘害怕永珹因为他的死而沾染了什么因果。嘉娘娘来过一次,隔着门远远问过他几句话,他不欲说太多,多少,他是愧疚的。
他一直很羡慕嘉娘娘的孩子们,说起母子,他们才是满宫里最像寻常人家一般温馨的母子了。
或许曾经隐晦的,他也想过,若他是嘉娘娘的孩子,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永珹会是他最亲近的兄长,而不会成为他心尖上的珍珠;他会幸福美满地长大,而不是在此,甚至没有出去的勇气。
嘉娘娘回宫后,他开始顺从他的天命,醉心诗画、研读经书,似乎身上的沉疴真的在慢慢痊愈,也渐渐编出了几本书来。
这样孤寂的日子并不难熬,或许本来他就会一直这样孤独地长大,可是……
这漫长又安静的日子里,他时常一个人枯坐乱想。
如果当日他一举攻到乾清宫和养心殿,如果他是今日金銮殿上高高在上手握皇权的皇帝,他未必做的会比永琪差。
如果从前永珹没有在他的心房里递出些光亮,如果他从来不曾贪恋他的光彩和温暖,如今他们或许还是一对儿天家兄弟。
如果从前他没有托生在额娘的腹中,如果他们没有半丝血脉之缘,也许他们不会相见,也许他们还有些缘分。
永珹的字迹还是那样潦草,或许永璜那刚刚拿笔的儿子的字儿写得都比永珹好上不少。
他说,京城入冬日寒,兄长记得添衣。
他说,撷芳殿的柏树他与永琪说过,兄弟之情,不要伐去。
他说,万望平安,兄长勿念。
永琏将这封信又贴在了墙上,这一墙拙劣的笔迹,密密麻麻写着“兄长”二字。
永琏忽然乏得很,自顾自爬回了榻上,扯过薄衾。
有风拂过,吹动了永琏桌上的书册,最终停在一页,正是晏几道的《蝶恋花》——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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