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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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无憾

墨初雪和萧凛然出现在破院门前时,常晗还有些惊讶。不过想起二人昨个夜里说的,明天一早再来瞧她,也不再意外,只是将自己梳洗了一番,至少看上去不要太憔悴。才来为二人拉开篱笆门。

今日二人还在客栈犹豫要不要来瞧瞧常晗姑娘,三思之后,仍旧觉得常晗姑娘可怜的很,还是瞧瞧更为合适。否则,墨初雪心中过意不去,到底还是心善。

常晗将二人引进屋,避让着眼眸的触碰,以免看见她憔悴的模样。

常晗给二人倒了杯茶水,目光淡然,单刀直入的说道:“不知姑娘和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墨初雪一愣,看向萧凛然。

他朝她淡淡地笑了笑,继而又对常晗说:“我们来看看常晗姑娘。”他缓缓坐下,从容不迫地喝着茶。

墨初雪也顺势慢慢坐下来,看着常晗,并未言语。

常晗淡淡地笑了笑,“二位有心了。”话语温和,可目光暗淡,说来也是风华正茂的姑娘,实在是令人惋惜。

三人就此沉默着,忽而间,常晗想到二人帮了自己多回,可自己却还傻傻的不知道是谁。

想到这里,常晗顺势开口道:“二位帮了小女子多次,我却还不知道二位姓甚名谁。“

二人互看一眼,墨初雪先缓缓说道:“我姓墨。”

墨……常晗看着墨初雪眉间的点血梨花,这瑜擎国之大,也应只有这一人了。

“你可是墨初雪姑娘!?”常晗的话语间有些惊讶。自己看没少从传闻间听闻墨初雪的二三事,可如今人真真切切的在她面前,她却没有认出来。

常晗愣愣地看着墨初雪,似是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

墨初雪无奈笑了笑,“常姑娘为何如此惊讶?”

常晗反应过来,动作倏地拘谨起来,倒了一杯水饮下,轻咳一声,半遮半掩地说道:“墨姑娘与传闻间……”

墨初雪皱了皱眉,“与传闻间如何?”

常晗顿了顿,“有所不同。”

墨初雪挑了挑眉,“有何不同?传闻间我是怎样的?”毕竟她可没少从傅侨、洛遥口中听闻“传闻间的墨初雪”,又想听听今日,又是什么版本的。

萧凛然也起了兴致,洗耳恭听。

常晗有些为难的吐出三两声,“大有不同……传闻间,那是骄纵跋扈、自私自利,毫不顾忌他人的野蛮人……”

萧凛然一时间没有忍住,“噗”的笑了出声,二人皆看向他。

萧凛然抿起唇来摆摆手,笑道:“不好意思,我是实在不知墨姑娘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竟让传闻如此贬低!”笑声越来越低,萧凛然险些要将脑袋埋于袖间。

墨初雪倏地一滞,眉头蹙了起来,难免哑然,神色透出窘迫,常晗也觉得萧凛然说的甚是有理,便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面容有些僵硬,唇角要笑不笑地摆着,故作从容地轻咳两声,“儿时比较胡闹,不守规矩,翻墙上树……活像男儿身,如今……就落得这样的场面,我早已习以为常。”墨初雪将“习以为常”四字咬的极重,意味深长地瞪了一眼萧凛然,后者歉意的笑了笑。

常晗觉得此刻不好再继续聊这话了,便扯开话题,“那这位公子是?”

“鄙人姓箫,江湖人士。”萧凛然笑了笑,答道。

常晗皱了皱眉头,想起昨日二人的种种举动,不由得疑惑。

“那……”常晗看着二人,目光不停在二人身上流转,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我们不是夫妻,行走江湖,迫不得已。”萧凛然淡笑着,轻而易举看出常晗的疑虑。

常晗看着墨初雪,感触到目光的墨初雪也点点头。

二人可没有山盟海誓、三媒六聘、拜堂成亲,怎么也不能白占了便宜,又丢了名声。

再说……万一真能,那也八字都还没一撇,人家一江湖人士,也不一定瞧得上她墨初雪。

墨初雪顿了顿,天知道她方才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少顷,三人寒暄闲聊的也差不多了,瞧着常晗也缓和了不少,墨初雪就按着今儿一早同萧凛然商议的,将自己的钱袋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二人神情悠然从容,倒是常晗疑惑的很,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

还未等常晗问出口,墨初雪便抢先答道:“我们二人知道常姑娘不容易,身上还有一身债务,这钱可将常姑娘的债给抵了,还能给常老头安葬了,或许还会剩一点,常姑娘就贴补家用吧。”

常晗一张一合的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萧凛然见状,便立马添油加醋,“常姑娘,这是我们一片心意,我们帮了常姑娘,送佛送到西天,更何况,你也知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又怎会缺这点儿银两,常姑娘就收下吧,领了我们的心意。”

萧凛然朝墨初雪抬抬下巴,常晗看向墨初雪,萧凛然暗暗地使眼色,她立马点头如捣蒜。

常晗叹了一口气,“无功不受禄。”

二人才知,常姑娘的心思,‘无功不受禄’这般看,多说已无益。

相视一眼,二人眸中皆是心照不宣的无奈。这常晗确实不容易,墨初雪心地善良,才帮她一把,正所谓送佛送到西,可若是萧凛然所言,二人其实早已仁至义尽,若不是她墨初雪执意如此,萧凛然如今早已撒手人寰了。江湖之大,最不缺心善,也最缺心善。许多时,自身都难保,何来助别人一说。

墨初雪起身,朝常晗拱了拱手,“常姑娘不收,尔等不为难,只是我们二人日后还要游行江湖,此后江湖阔大,有缘再会。”

常晗先是一愣,随后也起身,福了福身子,“江湖有缘再会,二位慢走,恕不远送。”

见状,萧凛然也起身,拱手道:“江湖路远,有缘再会。”

常晗送二人到门口,目送二人远去,之后低眉叹了一口气。

“你和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什么有缘再会,奢望什么?”常晗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影,自嘲道。

随后便回了屋。

墨初雪和萧凛然才从树林后绕出来,将钱袋放在篱笆门内,留下一封信。

“墨姑娘,真的要这样吗?”萧凛然问。

“常姑娘可怜,萧凛然不也是这么觉得的么?”墨初雪答。

“你我二人早已仁至义尽,此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今时不同往日,墨姑娘当时在醉心楼可是振振有词。”

“萧凛然,你知道的,这两件事的全然不同,可不能相提并论,更何况,萧凛然也是想要帮常姑娘才同意的。”

“也罢,我只但愿仅有这一次,否则墨姑娘的银两都要败光了。”

墨初雪笑了笑,嘴硬心软。

上午,日头正盛 ,无论常老头死与否,日子终归是要过下去的,当常晗挎着菜篮出门买菜时。

拉开破旧的篱笆门,一个小钱袋入目,那正是墨初雪的钱袋子,常晗蹲下身捡起,眉头紧锁。里面有一封信,露出小角,常晗取出,将信摊开:

见信如晤,展信开颜。

常姑娘,我和箫公子帮了你,所谓送佛送到西,这银两还望收下,我们二人也是不会拿走的,若是常姑娘不稀罕,便给了乞丐窝里的人,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往后的路途还很长,常姑娘也有自己的生活,往远处走走看看。

江湖路远,我们有缘再会。

墨初雪至。

常晗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无奈摇头笑了笑。

之后,常晗将债还完了,带着常老头的烟杆到了云川城的郊外,高高隆起的坟墓前,常晗蹲下身子,清了清周围一尺来高的杂草,用袖子擦了擦墓碑,常责妻李央之墓。

常晗勾唇笑了笑,“娘,好些年没来看来你了,你不在的前几年日子过得还勉强,这些年,爹老了,还沾了赌,我都没敢跟你说,怕你怪我……我没来看你,是因为天天忙活儿,还要照顾他老人家,您可别怪我啊……”说着,就抬手拭掉了眼角的泪。

“娘你知道吗?早些年我特别恨他,我恨不得他去死,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偏偏沾上了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是我爹……如今,他走了,我也没释然,反倒怕您怪我,没照顾好爹……”常晗在一旁抛着土,边忙活儿边说,时不时抬手擦了泪。

常晗将常责的烟杆放进土里,埋了起来,“你们常说,生而相守一世,死后合于一坟。”常晗将常责的墓碑立好,父常责之墓。二人的坟紧紧地、紧紧地挨在一起。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两个孤魂紧紧相拥在一起。

生而相守一世,死后合于一坟。

今生欠下的承诺,来生用一世来还吧。

此后,常晗便背着行囊离开了,留下的银两还有很多,江湖很大,她想去看看,江湖阔大。

她周游四海,行于江湖之间,只是再未与他们见过面。

后来,她走遍天下,但又回到原来的云川城,她生长的地方,一切开始的地方,她又回来了。

在云川城内,寻了个好地界,开了间小饭馆,当着掌柜,老板娘。日子平平淡淡,得过且过,不过她早已不再是那个芳龄十八的姑娘了,也未曾寻一个人嫁了,酒客在时而也会打趣她,常晗无言,只是若有一人值得她为之倾心,她就嫁,她等,等那个他来娶她。

后来,饭馆内常来一位书生,说话轻轻的,文绉绉的,每回来,只是点一碟小菜和一壶酒,后来,只要是他进门,常晗都会给他端一壶酒,一碟小菜。

日子久了自然就熟路了,他也没少打趣她,她听了也只是笑了笑。

日子熬不住,常晗就嫁了那个书生,本是不大情愿,只是这么下去也没办法,才嫁了的,所幸,他待她极好,处处念着,事事顺着,她说一,他绝不说二。

只是好多年,她也从未遇见过他们,说来本说好有缘再会,如今看,许是他们的缘分尽了。缘字,强求不来,日子安稳,她也舒心不少,不过这倒成了她漫漫一世中的遗憾。

“咱们的日子,能过多久?”她没由来一问。

“很久很久,长到一辈子,或者下辈子。”他笑了笑道。

“今生能遇你是我的福分,此生不换。”她笑道。

“遇上你,是我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至死不渝。”他答道。

不愧是书生,山盟海誓,总能让她羞红了脸。

不久,她怀了孩子,他更是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一人招揽下所有事,有时,常晗觉得,那集千宠万爱于一身,也不过如此,继而又看了看身后忙碌的书生,勉勉强强吧,她可不是什么嘴硬心软!

第二年春,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娃降世了,书生心疼的,当绝世珍宝。

常晗坐在床上,笑了笑,她当初没嫁错人。

这日子过得叫人只叹,岁月静好。

姑娘长大了,也嚷嚷着,定要找到像爹爹疼娘亲那样疼她的人,继而又觉得不妥,变成了是要比爹爹疼娘亲那样还要疼她的人!

慢慢的,姑娘长大了,他们变老了。搀扶着对方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这样胡闹的性子,你遇上我,后悔吗?”人老了总爱回忆从前,也总爱神神叨叨。

“你越胡闹,我越疼你,遇上你,我从未后悔过,只嫌一生太短。”他也总是顺着她,她要是问了,他就答,只要她高兴。

“那你下辈子也来疼我,好不好?”她看着他问,双目含情。

“好,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来疼你,你要把红线牵好了。”他看着她答,目光炯炯。

所幸那个姑娘也找到她口中,比爹爹疼娘亲那样还要疼她的人。

好多年以后,子孙满堂,两个老人家却还执拗的住在那个小院子,每日相互搀扶着,晒太阳,下棋,看书。

常晗靠着她的书生,不过是老书生了。

看着初升的太阳,岁月安稳流淌,她此生无憾。

恍惚之间就睡了过去,睡得很沉很沉,沉得再也醒不过来,不过不要吵,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好远好远,她睡了好长好长,仿佛到了下辈子……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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