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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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含笑意

常晗看见二人回来了,未急着追问墨初雪手中的包裹是何物?也没有问常老头如何了?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常晗只字未提,但是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墨初雪渴望从常晗淡漠的目光中找到一丝波澜,没有,静如止水般的平静,或许在他们进门那一刻,她的心已经死了,已经不知道伤心了。

二人被带进了小屋,常晗缓缓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二人,“已经亥时了,二位喝完从茶水便回客栈吧,这寒舍实在是招待不了二位。”

话已至此,墨初雪和萧凛然也不好多留,相视一眼,墨初雪攥了攥手中的包裹,将心一横,把包裹放在桌上,打开,一支老久的烟杆,墨初雪留意了一下常晗,却发现她的眼眸之中没有惊起一丝波澜,仿佛对这结果早已知晓。

“我们去到赌坊时,常老头的尸骨已经寒了。”

常晗拿起烟杆瞅了瞅,淡淡道:“我爹他,被赌坊的人打死了吧。死的很惨是不是。”

墨初雪顿住了,缓缓点头。

常晗抬起头目光平淡,又是那种早已知晓一切的淡定,或者说,心狠!

常晗默默的拿起烟杆,走到常老头的床边,将烟杆放下。恍惚间,墨初雪看见常晗的颊间落下一滴晶莹。

她愣了愣,明明方才目光中静如止水,面上皆是波澜不惊,她险些以为她真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子……

直到瞧见那滴清泪,方才反应过来。说到底,常老头都是她爹,如何不伤怀。不过是强装坚强,装作不在意罢了!

抬手拭去那滴冷泪,抬起头看着二人,又是若无其事般的宁静。

墨初雪欲言,萧凛然上前拉住墨初雪的手腕,她一愣,只听萧凛然对常晗道:“那我们先回客栈歇息,明日再来看常姑娘,还望常姑娘节哀。”

墨初雪会意,在一旁应道:“是啊,这时辰也不早了,常姑娘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常晗扯了扯笑,点点头道:“倒是叨扰二位了,请回吧。”

萧凛然拉着墨初雪往外走,“常姑娘告辞。”

离开小院,墨初雪顿住脚步,萧凛然回头看着她,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手,瞧着她皱起的眉头,轻声道:“墨姑娘也看出来常姑娘一直在隐忍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萧凛然,咱们真就这么离开了?”

他知她怎想,所以淡淡的摇摇头,她也知他不会就这么带着自己离开,他默默的走,绕到小院的后边,小窗内传来细细碎碎的哭泣声,墨初雪垂下眸子,不由得伤怀,萧凛然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可手刚触及那柔软的青丝时,顿了顿,还是如同兄长一般的轻轻拍了她的脑袋,他真不知以何身份,去轻抚她的青丝长发。

随后,轻笑一声,说道:“墨姑娘走吧。”

墨初雪点点头,萧凛然抬脚一跃踏上屋檐,墨初雪紧随其后,二人踏月离开。

回到客栈内,墨初雪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常老头死的模样还深深映在她的脑海,而常晗落泪的模样,她也久久不能忘怀,这世间,还是太多事与愿违……

听常晗说,常老头曾经也是一个好人家,他们家原先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太多的变故,造就了这场悲剧。

墨初雪起身,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坐在窗边,天边看不见月亮,只有孤寂的窗棂。

不知不觉出了神,到底心里还是可怜那常家人,许是自己过得日子幸福,便险些忘了这世间本是疾苦。

不知何时,萧凛然已经起了身,他未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继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迈着步子走近她,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掌间感受到她身躯一抖,墨初雪回头看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倒是他先说话了。

“墨姑娘怎地起身了,睡不着么?”

墨初雪缓缓地点点头。

萧凛然也径自坐到一旁的贵妃椅上,二人缄默着,她看着天,他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萧凛然也没有说话,没有人打断此刻的岁月静好,忽而间,墨初雪缓缓说:“萧凛然,你吹笛子给我听吧。”

萧凛然先是一愣,继而取出腰间的玉笛,缓缓的吹响笛音,曲调低沉舒缓,夹杂着戚哀,远远地飘去,归人不再,给予相思。

“萧凛然今天吹的曲子,与上回的不同啊。”

萧凛然点点头,“今日给墨姑娘吹的是《安灵》。”

墨初雪看着远方,微微眯起眼眸,神色几分迷离,“安灵……萧凛然你倒也知我在想什么啊。”

萧凛然只是笑了笑,并未言语,萧凛然又将玉笛横于嘴边轻轻地吹着一曲《安灵》。

不知过了多久,墨初雪倚着贵妃椅睡着了,萧凛然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将人抱起,墨初雪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倒是没醒来,萧凛然轻叹,摇摇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将人抱到床上,这小姑娘睡觉倒是不老实的很,也罢,萧凛然不同墨初雪争床了,默默地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手撑着圆桌,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日头早已升起,待墨初雪缓缓起身时,已是辰时了。

床榻边是冷的,枕边人也早已不在了。

墨初雪一抬眼,瞧见萧凛然只手撑着脑袋,倚在桌上睡着了……他就这么睡了一夜……

不到片刻,墨初雪再看他时,他已经醒了。

她微微抿唇,眉头轻轻皱着,继而又挑了挑,缓缓才说出口:“萧凛然……你当真就这么睡了一夜?”

萧凛然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出了声,“怎么?我还能看着墨姑娘一整夜?”

墨初雪闻言嘴角不禁抽搐一下。

萧凛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墨姑娘睡觉不老实,踢被子、抬脚伸腿的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想着就不和墨姑娘争了,干脆就这么坐着睡。”

她的嘴角又抽搐了几番,生生地扯着笑意,她自知自己的睡相极差,但不至于床榻还容不下二人吧……

就算是,隔着厚被子如何打扰他……也罢,这怎么看都是她的错了。

“按萧凛然你这么说,那么这倒是我的过失了?”

萧凛然勾了勾嘴角,“怎是墨姑娘的错,错在我,错在我当初就不应该救墨姑娘。”

……无言以对,墨初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都像是她在强词夺理,为何,不置办两间房。墨初雪在心中腹诽。不过转念一想,萧凛然定是有话来搪塞她的。

她冷哼一声,“萧凛然,你好样的。”

二人不再争论,萧凛然只是喝着茶挑了挑眉,今日阳光不错,他也兴致甚高。

昨个夜里,长夜漫漫,常晗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一切都回到了过去,日子安稳静好,阿爹没有染上赌瘾,阿娘也还在身边……

远远的,一座院落内,男人抱着两三岁大的女婴,时不时,抱着她举得高高的,“飞高高咯!”女婴咯咯的笑着,男人也笑了,“晗晗要飞高高!”

树荫下,一位妇人坐在石椅上,手捧着绣棚,夫人生得眉清目秀,眼角随带着岁月风痕,但依旧风韵犹存。

看着玩闹的父女,忍俊不禁,“好了,你可别吓着晗晗了。”

男人将女婴放下,扶着步履不稳的女婴走向妇人,妇人见了,放下手中的绣棚,将女婴抱入怀中。

怀中的女婴还口齿不清的地着,“阿……阿娘……饿,饿!”女婴挥动着小小的手,肉嘟嘟的脸,可爱极了。

“噗。”妇人也笑了出声,“好,咱们吃饭饭咯。”

“我去将饭菜端出来。”男人笑了笑,对妇人温柔的说着。

住宅内,一家三口过着安稳的日子,岁月静好。

画面不知为何突然模糊了,一下子天旋地转,一切模糊又清晰了,远远的,还是那家宅子,没怎么变的院落,只是树更加茂盛了,映入眼帘的姑娘也七八岁大了。

树荫底下摆着长木桌,桌上都是笔墨纸砚。

女孩站在一旁拿着笔,沾着墨,一笔一划的在至上写着她的名字——常晗。字写得没多好看,但不至于张牙舞爪。

男人渡步从屋内走出,看着常晗提笔习字,悄悄走到她的身后,看她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常晗回过头看着男人,笑嘻嘻的叫了声,“爹爹!”男人擒着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原来晗晗在习字,这字还差了几分韵味。”说着,男人就环住常晗,轻轻握住她的右手,提笔又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下她的名字,一笔一划,不紧不慢,常晗看着认真的字迹,一撇一捺的都记在脑海里,许多年以后,她再提笔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个时候的父亲。

半晌,字样遒劲的两个字便印在纸上,这字当真是好看,颇有入木三分之韵,也不枉那秀才之名。

常晗看着那两字,心中欢喜的不行,想着,无论如何我也要爹爹教我写字,我一定要写好字!那可是她自己的名字。

常晗看着纸上的字,扬起笑脸,不由得问道:“爹爹,为什么要给我起这样的名字呀?”

男人笑了笑,“我们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常含笑意,就想叫‘常含’而你娘又希望你能似朝阳一般,就添了一个‘日’字”男人拉着常晗的小手比划着,“所以,晗晗便唤作‘常晗’啦。”

常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在她明白那个名字的含义时,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她也没能活成当初父母希望的模样。

不远处,传来妇人的叫唤声,常晗也放下笔,扑倒妇人怀中撒娇。

恍惚之间,又是天旋地转的。

模糊的画面,一位妇人躺在床上,妇人生得好容貌,可惜看起来病怏怏的,脸色苍白,一旁趴着一位十来岁的姑娘,俊娇的脸上都是泪痕,看着让人怜惜。

这两年妇人染上了恶疾,一家子四处投医,都没有办法,只能靠着药延缓生命,熬了两年,妇人的身体也愈发的差,如今更是要香消玉损的模样。

妇人轻咳一声,醒了过来,常晗立即扶着妇人坐起身来,端起床头的水,扶着碗一点一点渡进妇人口中。

许是,妇人也知自己要撑不下去了,拉着常晗坐到床边,抬手抹去她的泪,说着些体己的话。

妇人抬手在常晗的掌间画圈,惨白的脸,扯着笑,还是不想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我走后,晗晗要照,照顾好自己,也,也要照顾好爹爹。”终于,妇人说出口这话,泪也不知何时跟着话语脸落下。

她这一辈子,平平淡淡,最是舍不下的还是这个年幼的闺女,和那相敬如宾的丈夫。

常晗早已哭的不成样子,拉着妇人的手,“不会的……娘,你吉人自有天相,上天会庇佑我们的。”

“晗晗要听话……”

妇人说完,阖上了眸,垂下了头,拉着常晗的手也脱了力,妇人死了……

惨白的脸没有一丝丝血色,静如止水般,她走的很平静。连泪痕也没来得及风干,眼角还是湿润的。

“娘!娘!娘——!啊,啊啊啊——!”

“你再看看我!再看看我!别说走就走……”

“啊!啊——!啊……娘……别丢下我,娘!娘……”

常晗抱着妇人的尸首,歇斯底里,肆意哭喊,一声声悲鸣,也唤不回已经冰冷的女人。泪糊满脸,像个傻子一样喊着“娘”,使劲打着妇人,妇人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了。

常说,人死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她一定听到了她的话,但她依旧无动于衷,不可置否的她死了。

哭喊声引来了男人,男人看着床上的人,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轻轻走到常晗身边,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她不过十来岁的姑娘……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身旁……她才十来岁,便没了母亲。

画面渐渐被拉远了,变模糊了。她看见了一个老头,嘴里叼着烟杆,手上拿着一个小荷包,她认得那个人——她那好赌的爹。

“晗晗——这辈子爹对不住你,没给你过上好日子,还拖累了你,下辈子,寻个好点的爹,过好点的日子。”

仅仅一句话。

老头转身走了,越走越远……好像前面就是奈何桥了,常晗在背后叫着,不知道在叫什么,就听见“爹……爹……爹……”老头也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往前走,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爹!”

常晗忽然惊醒,看着老久的破院。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一梦就是前半生。

抬手抹去脸上的湿润,看着手中的清水。

“爹……”

她爹死了。

她真的没有亲人了……

她好想一眨眼就是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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