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云说到做到,说在客厅睡,还真不往卧室去,一睡就是好几天。
心怀鬼胎,好几晚雾云睡得并不踏实。
他躺在客厅辗转反侧,把玩着手指,思考明眸前些日子留下的种种线索。
明眸不是个笨蛋,他曾说过,那个人所透露出来的眼神与父亲公司的上位笑面虎像极了,那样的人心思缜密谨小细微,在交流桥梁如此薄弱的今天,能留下的任何细节,哪怕一个字,一个眼神,都有着庞大的信息。
他曾复盘为什么明眸要当着他的面召唤一个人类,还那么恩爱,实在有点故意作秀的样子,可要秀给谁看?
雾云心里清楚,他在给自己看。
明眸是召唤人类的常户,而雾云早在第一次知道他有人类使魔开始,便感觉到他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信息。
使魔是平等的。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明眸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提起使魔,便透露着若有若无的平等。
"我的使魔也是人类,一个人在家中常常憋出病来,倒不如让他呆在这,缓解心情。"
这是他传达出的第一条信息,证明他在乎使魔的心理健康,这点就与其他巫师不同。
第二次,就是当着他的面亲自召唤使魔,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信息传达。
平等的,幸福的,山沪根本没办法跟他比。
当时雾云承认他确实被这种落差攻击到,当下便决定与明眸合作,逃离山沪的控制。
可思考几夜才发现,这些信息是明眸有意释放,明眸一开始就想跟他合作!
他肯定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可他一个底层使魔,明眸又想得到什么呢……
雾云又开始混沌,在一片乱麻中寻找最开始的线头。
他复盘,推理,努力将以往种种有关线索窜连起来,最终推断出来。
明眸想要山沪的研究成果。
雾云蹙眉,回想点点滴滴,似乎懂了这其中某些浅显易懂的关联。
早在第一次碰到明眸,他就嗅到了二人之间的火药味,后来山沪说明眸跟踪他,以及某日回来之后收敛了运动的力气,有意控制身体魔力恢复的速度,便能推断出山沪在巫师族群中的危险性,他身上携带着明眸,或者说整个巫师界都惧怕的事物。
这个东西显而易见是山沪的研究。
虽然山沪从来没跟他说过他在研究什么,但一定对巫师界有着极大影响。
在没有雾云之前,明眸和巫师界想做的只有控制他的研究速度或阻止他的研究。
可在有了雾云,且他与山沪算不得一心,明眸便有了其他心思。
那就是撕裂他与山沪的关系,与明眸里应外合,拿到山沪的研究成果。
雾云瞪大眼睛,得出结论的恍然大悟震惊的砰然。
像脑花炸了一样。
他心虚,悄悄观察山沪,那人睡得很死,虽然本来就是“死”的。
白天,他还是会跟山沪一起去试验地,做戏做全套,他佯装心眼小,连着好几天没跟山沪好好说话。
几天后,商赛恩的出现带来了契机。
他来时并没有传送到山洞内,而是在阻隔山洞与明眸的法阵外,不过通过那疑惑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并不知道法阵和明眸的存在。
对着法阵敲了敲,因为没有声音,并没有引起山沪的注意。
雾云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假装没看见,隔了好一会儿才提醒山沪。
“商赛恩来了。”
山沪没把他来看的太重要,余光一扫没在管,雾云大大方方走过去,商赛恩与明眸聊了一会儿,指着法阵疑惑不解又念念有词,似乎在询问雾云这是什么情况。
雾云双手一摆,无可奈何说着哑词:“隔音的。”
商赛恩双手掐腰,指着山沪示意让他过来。
“商赛恩叫你。”雾云好心传话。
山沪头也没抬:“当他不存在。”
要不要这么坏脾气……
雾云第N次觉得山沪脾气臭。
对商赛恩投以无可奈何的表情,商赛恩微微蹙眉,又藏着小惊喜般笑着,勾着手指让雾云过去。
他走过去,商赛恩开了法阵,催促几声让里面的人快点出来。
雾云微挑眉头,正疑惑那只小黑猫会不会出来时,里面竟唯唯诺诺出来一个人。
与巫师一样白头发,却有着琥珀色眼睛的人。
“人类?”雾云疑惑,却又觉得他不太像。
那人东张西望,拘谨和害怕肉眼可见,商赛恩可管不了他那么多情绪,长手一挥搭在他肩上,吓得那人一哆嗦。
他用口型自豪的说:“我朋友。”
雾云恍然大悟。
这小子交到朋友了。
只不过说是朋友,不如说那人是被胁迫的还差不多。
明眸也很诧异,好奇打量这位“朋友”,笑着跟他谈论着什么。
他们在聊什么雾云实在好奇,不止因为这是获得外界情报的好机会,也是因为他实在无聊了太久。
太久了!
他与一个只出去玩两天的同班同学都能彻夜聊天,却跟一个两百多岁有着图书馆一样阅历的人毫无话题,实在憋得难受。
“山沪,我想听他们聊天。”
山沪没说话。
雾云走过去,拦住他做实验的动作:“我想跟他们聊天。”
山沪淡漠:“你知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明明几天前我还跟商赛恩说过话,这几天加了法阵就不可以了?没道理呀。”
山沪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应该做好你的工作,而不是去和他们聊没有用的话题。”
雾云努嘴:“我有在好好工作,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记,而且我还知道你什么时候忙什么时候不忙,比如现在,你需要做的是观察一个小时不添加任何东西,让我偷一个小时懒又不会让你少条命。”
山沪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就隔着法阵,又不出去,没什么问题的。”雾云眨巴着眼道:“商赛恩用我的书交到了朋友,我实在好奇他到底是怎么交到的,等我问清楚就不聊了。”
山沪蹙着眉,却还是没任何答复。
见他没动静,雾云挑明了道:“你不就是害怕我跟明眸说话吗,实在不放心你就在旁边听着,我保证不跟明眸说一句话,只跟商赛恩聊天。”
他举起四根手指:“我发誓。”
真诚极了。
山沪深深叹气,道:“去吧。”
雾云眼神一亮,几步走过去,拍拍法阵:“商赛恩?商赛恩”
商赛恩正热火朝天的跟明眸介绍他的新伙伴,听到雾云的声音还有些恍惚。
“呦少年,好久不见,你又变帅了不少。”
雾云顿顿,被商赛恩刻意的客套弄得苦笑不得。
“我只能聊一会儿,废话少说,怎么交到朋友的。”
他说话间眼神扫过明眸,明眸眯眼笑着一言不发。
“这个,说来话长,少年,你的那本书确实好用。”
雾云也笑着,双手支在法阵上,能明显感觉到身后能将内脏看透的眼神,似埋藏在深处的猎手。
“我原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不得已召唤来一位人类替我翻译,又重拟了一本,书里说交朋友一定要主动,便主动在野外寻找合适目标,果不其然在沼泽里寻找到这位朋友。”
“嗯嗯,然后呢。”雾云兴致勃勃的听着,大概恐惧身后令人生畏的眼神,钉子一样不往旁看一眼。
“我看这位朋友长相一般,身材也瘦小,便聪明的夸他会选地方,这里沼气十足,很多巫师都爱来这寻觅猎物,但他并不开心,一直抖着身子哭。”
商赛恩黑长的指甲轻划朋友的脸,那人发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商赛恩亲切的埋怨道:“你说说你,我绞尽脑汁才夸出这么一句,你怎么不笑反哭呢,搞得我还以为书没用,差些杀到山沪家,绞了雾云的手。”
雾云一身冷寒,抽着嘴角却笑不出来,他投以那朋友感谢的眼神,感谢他的配合保住了自己的手。
后来商赛恩说了很多,雾云嗯嗯的应着,还能偶尔搭上几句话。
他算大概搞明白事情原委了,商赛恩这位朋友与几位伙伴偷跑出家冒险,误入巫师的领地,被几只吓唬人的恶灵追着跑向深处,陷入沼泽。
几位朋友接连被沼泽吞没,又或被路过的巫师拿去当了饥,他身材瘦小,跑的又慢,藏在树后躲过一劫,谁知沼泽会蠕动,吞了他的腿,绝望等待死亡的时候,他碰到了商赛恩。
这人根本不管他什么情况,刻意跟他搭讪,说是交朋友的实验。
他哪里敢反驳,左右都是死,只能顺着商赛恩,随他高兴。
雾云给商赛恩的那本书根本没用,一切都源于对碾压性力量的惧怕。
故事听罢,休息的时间也到了,山沪没有叫他,雾云也没有主动回去,鼓足勇气看向明眸,雾云微微张嘴。
“回来工作。”
山沪这四个字来的及时又刻意。
抿紧了唇,雾云盯紧了明眸,那是一种信号。
他步步后退,不出二秒便在听不到商赛恩的声音,雾云的生活又恢复为以往的枯燥。
回到工作岗位,山沪合起书道:“还以为你会问明眸召唤来的人类消息,没想到你竟什么都没问。”
雾云笑了笑,他是渴望得到有关信息,哪怕一星半点。
但他知道问也是白问,比他来的晚的人类,比自己更像一张白纸,对这个世界更是一无所知。
与其浪费时间过问,不如认真听商赛恩讲述完他的“朋友故事”。
或许能从故事中得到一些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我问了你会让我去找他吗?”雾云挑眉反问。
山沪扭头离开,道:“不会。”
“那我还问什么,还不如当不知道。”雾云伸伸懒腰,却有些落寞。
揉搓着手指,雾云希望明眸能看懂人类的文字。
晚上回家,雾云去厨房拿出山沪不知从哪搞来的冷鲜牛奶喝着,只是刚喝几口,就忍不住哆嗦起来。
“家里气温是不是变低了……”
雾云没多想,拿起毛毯盖上,坐在地上看随便从书柜上拿下来的书。
可越看越觉得冷,地板下似乎藏着冰窖,一阵阵寒气往上冲。
地上是不能呆了,雾云起身,脚刚下地,像赤脚踩在南极,被叮的不轻。
“山沪!家里怎么变冷了!”
山沪在卧室,又跟聋了一样。
他啧声走到卧室,山沪正坐在桌前,挑着火烛写字。
“卧室也好冷……怎么回事啊。”
雾云上提毛毯,又走到桌前,他正在画画,用图像记录着实验中出现的奇观。
山沪画的很好,很像古典故事里精致的插图,有种古老神秘又张扬的感觉。
看呆了眼,雾云感叹:“原来你有长处啊,画这么好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
他拿起已成型的画作,艺术笨蛋的理科生看不懂,只觉得很好看,看的久了甚至觉得画在动。
“别老把生理词放在嘴边。”山沪头也没抬的说,很像雾云父母会说的话。
“我这是在夸你低调。”雾云笑道:“画成这样,出去卖钱不愁饿死。”
他摇头:“可惜你在这种地方生活,这么好的画也只有我看过。”
山沪缓缓道:“有你看就够了。”
雾云愣愣,冷不丁的一句话,整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轻咳着把画放回原位,想起来目的,高声质问:
“家里怎么突然变这么冷,我都快冻感冒了。”
说着,他缩缩脖子,原地蹦跳试图让身体温暖一些。
山沪微微仰头,环顾四周,不明不白道:“到了去雪山的时候了。”
“哈?”
“……”山沪看向雾云:“很冷?”
“当然,这得有零下几度了吧。”
山沪捏捏眉心:“过来。”
“干嘛?”
山沪伸出手,等待雾云将手放上去。
雾云半信半疑伸手,触到山沪的一瞬,竟感觉到他手指传来的温热。
微微一惊,这种活人才有的体温令他恍惚。
“……你活了?”
“……”山沪无语:“我本也不是死人。”
将毫无防备的雾云拽入怀中,人一个自由转体坐到了山沪大腿上,雾云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毛毯被山沪丢了出去。
“欸!好冷。”
雾云忍不住往温暖的怀里钻了钻,山沪自然抱住,身上的斗篷自动覆盖,将雾云鼻子以下盖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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