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睡去,再醒来发现山沪少有的赖床。
雾云没有打扰他休息的意思,缓缓起身下床,朝着山沪平时放文件的箱子走去。
打开箱子,里面的文件像娃娃里的海绵,乱七八糟涌出来,嫌弃的捡起来看,虽然试验记录扔的随便,但好在上面记了时间。
将日期按月归纳好,他拿出厚厚的黄皮本,趴在地上开始摘抄记录。
雾云做事时还算专注,抄了半晌,也不知道山沪什么时候起床站在他身后,揉着脖子侧头时正对那双正对自己的凉白的,骨节微凸至漂亮弧线的双脚,有种看到鬼的惊吓感。
“什么时候醒的,你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醒用得着跟你说吗。”
这负心汉爽罢了又恢复那张臭脸,踩着毛毯唤来墙上的衣服。
雾云日常心里暗骂,托着下巴问起来:“我就好奇了,你们巫师这种活死人,又没心跳又不用吃饭的,怎么偏偏用得着睡觉。”
山沪没做解释,简单的收拾过后开了法阵。
“你是准备现在来,还是把你那些资料整理完了再来。”
雾云忙站起身:“现在!”
资料什么时候都可以整理,但与有人类使魔的巫师接触的机会只少不多,要珍惜每次机会。
来不及穿鞋穿衣,雾云光着脚去了实验场地,那里的沙子因为热炉影响热乎乎的,像踩在晌午的沙漠,但雾云并不讨厌。
山沪在密不透风的山洞里开了门,用强效的魔阵封印,这样明眸既能达到监察的任务,又不至于进来捣乱。
那魔阵像面防弹玻璃,不仅隔离了人,也将所有声音隔离在外,完全杜绝明眸与一切人交流的机会,雾云觉得山沪有意,却又觉得是自己揣摩的太过分。
他的任务也算得上简单,只需要拿着纸笔在旁记录山沪放了什么材料,用了什么魔咒,以及火候和时间就好。
也因为简单,让雾云倍感无聊。
人无聊就会找点事做,雾云也不例外,主动跟山沪搭话,可这死人跟听不到声音一样,完全没有回复,三五次下来,雾云只能努嘴抱怨,觉得山沪太过忽略他。
他支着脑袋盯着锅,看似无聊的眼神偷偷藏着他的小心思。
手上的羽毛笔滴滴答答打在白本上,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也在缓解他密谋诡计时的紧张。
他不是主动跟别人没话找话的人,刻意与山沪找话,不过想试探山沪工作时的态度,况且烦人比安静更容易让山沪心烦,刻意躲远放松对他的戒备。
敲打着白本,雾云深呼吸问:“什么时候结束?”
山沪没看他,淡淡道:“血域野草500g”
雾云散蹋蹋坐着,边记录边抱怨:“本来以为巫师的实验会特别刺激,一会儿一个爆炸什么的,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看做菜都比这个有意思。”
偷瞄山沪,又不动声色看了眼法阵,他伸着懒腰起身,若无其事走着,嘴里喃喃:“这沙子真软,像在蒸房,我记得以前都和爸妈花钱去,一边喝饮料一边蒸……”
几句话的时间,他已经平移到法阵面前,可还没走到,山沪就扭过头,这是今天第一次对视。
雾云强装镇定,也装没看到,念叨着一些以往的幸福废话。
走到法阵正前方,还能感觉到山沪的注视,他出了半背冷汗,努力自然的敲打法阵。
“好硬的法阵,老鼠来了都冲不破吧,这下小卷毛想害你也无计可施。”
大着胆子回头,眼前的黑色人影却差些吓破雾云的胆子。
不知道山沪什么时候过来的,垂眸盯着他,眼神里的警示眨眼瞬间消失了。
“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雾云心跳快到要突破肋骨。
山沪迟钝许久才开口:“这里很安全,没有任何一只老鼠能进来。”
“也没任何一只老鼠能出去。”
他回到炉前,脱离了那猎手似的眼神,雾云才得以大口呼吸。
山沪的警戒心很重,原来雾云在投迷魂蛋的时候,山沪也这样做了。
两百年的老人参,果然没那么好糊弄。
法阵那头明眸微微眯眼,与雾云对视着,嘴角微勾,算得上友好。
雾云拧紧了眉心,将有些发抖的手藏进裤子口袋,又满山洞转了起来。
他坐到法阵对面,中间正好隔着炉子,他挑了个还算刁钻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法阵的一点空隙。
明眸能注意到他有意无意的眼神,走到雾云能看到地方,召唤出雪白的狐皮坐上去,偶尔投以不算明确的微笑。
隔了一会儿,明眸挑着手指,拨弄琴弦般慢慢召唤出玫红的法阵,里面伸出一只细嫩的手,上面有白色的图纹。
雾云愣了愣。
那手优雅的,软乎乎的搭在明眸手掌上,紧接着,从中踏出身穿白色抹胸睡裙的长发女性,那是个人类!
雾云惊呆了。
那女生看起来比自己大些,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坐在明眸腿上,深情款款对视,又用手抚摸明眸光洁的脸颊。
那是个人类!从雾云从第一天开始就在找寻的同伴。
此刻雾云再也做不到偷偷观察,而投去明目张胆又惊讶的目光。
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山沪的警告眼神,快步冲到法阵,两只手抚在法阵上,微微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雾云。”山沪叫他:“回来。”
雾云咬紧腮帮,拧在那里不愿离开。
女生看到雾云似乎也有些惊讶,她指着自己,好奇的问明眸什么问题,明眸护着她的腰,解释着什么。
女生很愉悦,起身挥手跟雾云问好,雾云读出了她的唇语,她在说。
“你好。”
雾云颤抖着唇,似留守儿童过年看到父母,那种兴奋又拘谨感动的心情难以描述。
他笑着点头回应:“你好。”
女生没有了其他动作,又将目光放在明眸身上,崇拜和喜欢冲破法阵,让雾云心情复杂。
同为被召唤而来的使魔,为什么女孩会这样享受,而他像房思琪一样只觉得煎熬呢。
或许与巫师有着极大关系。
山沪是老派巫师,那种会随时随地结束使魔生命,随便丢弃在乱葬岗的人。
而明眸不是,他给予使魔爱,绅士的性格让两个人都舒服的享受着,与山沪有着天壤之别。
“雾云。”山沪压沉声音,那是危险的警告:“回来。”
雾云埋怨着回头,一瞬间又变了情绪:“求你,让我跟她说句话。”
山沪没有心软,和他的身体一样永远冷血,危险的眼神落在明眸身上,拒绝了雾云的请求。
“回家去。”
雾云湿了眼眶,寄人篱下,连和同伴说句话的机会他都不给,这该死的没有情绪的活死人,令人气愤。
雾云捏紧拳头,暗下决心,一定要摆脱他。
这一刻他站在了山沪的对立面,他们本来也是对立面,只是雾云一直在装,他一直都想挣脱山沪的束缚,回家也一直是他的目标。
只不过一开始他不知道明眸是敌是友,不知道明眸是不是另一个深渊。
但他现在确认了,明眸是“朋友”。
值得合作的朋友。
雾云没做完工作就回家了,他带着怨气,等待许久,山沪才不紧不慢的回来。
雾云的情绪很明显,背对山沪,努着嘴完全不说一句话。
“你要是不想好好做这件事,大可不用做。”
雾云大惊:“你觉得我在这里赌气是因为工作无聊吗?根本就不是!”
他质问:“为什么不让我跟她说话!”
“原因很简单,我不想。”
“你!”雾云怒气滔天:“你这个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死人!我只是想跟她说两句话,又不会少你块肉,凭什么剥夺我和别人说话的权力。”
山沪抬眼质疑:“凭什么让我给你和别人说话的权力?”
他逼近道:“你是我的使魔,是我召唤的所有物。”
“从吃什么,做什么,到你看什么说什么,我都有权管辖。”
山沪步步逼近,将人挤在角落,不知道是不是雾云的错觉,那双蓝眸似烧起来的蓝光,令人生畏。
“只要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割掉你的舌头。”
“到时候连法阵都不需要,你想说几句就说几句。”
仰视着这位处在绝对优势的猎手,雾云心底犯怵,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得站直腰板,不能让自己太难看。
“你舍得吗?”雾云讽刺一笑,捏紧领子,拉近了人:“忘记我的舌头让你怎么享受的吗,我不信你会把它拔掉。”
他仰起头吻上山沪,主动踏入熟悉的领地,吻的热烈。
一吻结束,雾云盯着他:“别忘了,怎么接吻还是我教你的。”
山沪有些动情,抚着雾云的脸还想要,却被雾云一把推开。
“看到了?你根本不舍得。”
他沉声走向厨房:“你只是赢在有个巫师的身份,抛去这个身份,你什么都不是。”
对,山沪什么都不是,他没什么好怕的。
没什么好怕的……
蹲在厨房的地上,雾云刚刚嘴硬反抗的担惊受怕还未消散,一遍又一遍的用手抹脸,都无法平息心底那抹恐惧。
要真真正正站在山沪对立面与他抗争的恐惧。
平复了很久,雾云从厨房出来,发现山沪已经离开了。
没有他在的房间令人心安不少,雾云躺在大床上,在想如何扳倒山沪的办法。
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先和明眸建立联系,可山沪有意阻隔他们,这个桥梁,难建。
“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契约……”
想了半晌,想到一个理由。
……
……
……
“学习?”
“对。”
山沪支着腿坐在床上,手指托着书,蹙眉疑惑兴致勃勃的雾云。
“那个女人比我大,她的巫师还是明眸,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猜到他们的生活有多精彩。”
雾云无意辱女,可为了自由,只能违心谈论这种算得上恶臭的事情。
“我们的生活太无聊了,况且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交过任何一个男朋友,在这方面的知识很匮乏,时间久了你也肯定觉得腻的无聊,所以,我就想跟建立一份契约,跟她取取经。”
雾云灵动的表述让山沪陷入沉默,他垂眸道:“不许。”
“为什么?”雾云疑惑了,他自认为这个借口算得上新颖合理,本质上跟前几个契约完全不冲突。
山沪不说话,认真看书。
雾云努嘴,抓下书本直视他:“为什么不允许。”
“需要理由吗?”山沪微挑眉质疑。
啊这可恶的陈腐的恶劣的统治阶级。
雾云咬牙切齿,委屈解释:“干嘛不允许,我不就是怕生活太枯燥你厌烦我吗,我一直在想要是哪天你厌了杀了我怎么办?一想到这就害怕的睡不着,我只是为了自保,我没错啊。”
他又端起书:“跟你生活,算不上枯燥。”
“你没来之前,我两百年的生活始终如一,比现在平静的多。”
“哈?”雾云震惊了,这老人参孤寡了两百年?而且生活还从来没有变化过?
就算是百年老树也知道春天开开花秋季落落叶,他怎么做到每天都这么规律的生活的?AI吗?
雾云问:“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一下生活吗?”
“从未。”
预期之内又离谱的答案。
山沪道:“你来之后作的妖,远比我所经历过所有不确定的事还要多,你能活多久,我就能跟你生活多久,所以,收收你那虚伪的害怕,都是多余的迫想。”
雾云无语了,他能受得了雾云可受不了,要在一个几百平方大的地方困到死,即使这里有无线续杯的饮料和永远高速的WIFI他都不愿意。
他天生就是自由的!
看来“害怕山沪主人感到枯燥杀人而去学习新‘知识’”的借口完全没用了。
山沪笃定不会杀他,这条能和明眸沟通的桥梁也被拦腰折断,一切又回到原点,让雾云毫无头绪。
但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山沪不让他去。
他做事向来没这么脾气用事,一切都有不愿诉说的原因。
“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不让我跟那个使魔接触。”雾云问了出来:“你不是会脾气用事的人,这么笃定拒绝的原因是什么。”
山沪终于将眼神聚焦到他身上,对于雾云能看出他的心思略感意外。
“我想我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
“为什么?因为我不配?”雾云问。
“你很有自知之明。”山沪嘴角细勾,明显的戏弄让雾云极其不爽。
“好!我不配,我也不配跟高贵的您睡觉!”从山沪身上下来,拿过床上山沪打猎来的野生动物毛毯,跺着脚去了大厅:“从今天开始分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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