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绅士头戴黑色高顶帽,身穿燕尾西服,衣冠楚楚,高贵华丽。可西服的边边角角,比如毛边与手肘露出的白衬衫透漏出不检点的诡异,胸口绑着的一把剪刀被默认为奇特的装饰品,即使在白天,这位高高瘦瘦的男子依然给人黑夜独行的神秘、恐怖感,看见他,就看见了漆黑的巷口与潜行的撒旦。
他带着白色面具,无任何多余的装饰,与昂贵的西服形成对比。那黑色的领带倒是一尘不染,不动声色地昭示上等人与贫民的差异。
“新人吗?”杰克用能催眠人的声音说,一旁的爱哭鬼注意到他没有戴手刃。 现在是中午,到了晚上,那位恶魔或艺术家狂人才能真正解放自我。
班恩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我感同身受。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班恩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孩子想找里奥先生,没人开门。”
“无妨,无妨。”杰克的声音自带让人安心的效果,开膛手,或者说眼前的贵族很是遵守礼节,并且好像很有耐心和爱心帮助一个没头的小孩子,他恪守礼节敲了敲门,发现确实无人应答后原地沉思了一小会儿,没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然后,他伸出一只皮肤光滑白皙的手,将它不相称地放在有点生锈了的门把手上,缓缓转动……
门开了。
库特•弗兰克还想说话,但奈布抢在他前头:“懦夫、叛徒、败类……!我以为你死在了那场战役里,和我前一个搭档一样,结果你他妈在战场玩往返跑和捉迷藏,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打死!要不是我发誓,我的军刀不向同伴挥舞,五分钟后,你就会去地狱里被烈火焚身;今天晚上,那些来找你的人,就会在树林里发现你的尸体!”
“我们来换位思考一下吧,奈布。”库特更像一个犯了错却还在强词夺理的孩子,神情萎靡而又倔强,“你将雇佣兵视为职业,将军营视为自己的家。可我参军,是啊,没有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没有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我——我只是为了逃离学校,响应政府号召,让父母领取军人家属的福利,顺便,与自从入学后就与我诀别的花鸟鱼虫、蓝天白云相会,与从孩提时代起时就缺失的、让人们专注听讲并坚信我所讲的内容的能力再见一面。”
库特顿了顿,奈布抓紧时机插话:“然后你把军营当成了故事会举办场,把战友当成拥有幼稚园儿童智商的人。弗兰克,我不对你动手已是万幸,立——即——离——开——我。”
他眼神冒火,压低嗓子沉声说出最后一句话,转身回到宿舍。库特犹豫了几秒还是跟上了奈布,奈布方才在气头上跑得太远了,从宿舍直接跑到一片林子旁边,那林子里可是有野猪出没的,万幸他们没遇到。
他们一前一后,奈布还没有气糊涂,按照来时的路线往回走,也顺便默默给身后的这个人当了路标。
他们遇到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带面纱的小姐。
“中午好,”梅莉焦急地说,“请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一只可爱的柴犬?”
“没有。”奈布说。
库特摇摇头:“碰上麻烦事了吗,尊敬的女士?”
“我本来与一只可爱的小狗在玩耍,结果我把它跟丢了。”梅莉说,双手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
“您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尽管不想多管闲事,库特还是尽职地插了嘴,“这附近有野猪出没,危险至极。如果那只狗不幸来到这里,或许已经遇害了。”
萨贝达猛地停下来,库特直接撞到他硬朗的身体上,把那身穿着绿色雇佣兵服装的人撞得一趔趄。
“……”奈布继续往前走,梅莉的声音颤颤地,听上去很痛心:“我替一个小姑娘照顾它,现在……”
“让她再买一只小狗吧,好吗?”库特看见奈布的表情阴云密布,知道昔日的战友生气时最讨厌有人在旁边说话。不过,他这表情真是刚才那般的勃然大怒?不,应该多了一层沉思和……欣喜。欣喜?库特加快脚步想与奈布并肩而行再观察下,很快又悻悻地放慢了脚步:奈布瞪了他一眼,接着又兀自走在二人前头。
“那二位先生是为何出现在森林旁?”梅莉问。
“随便走走而已,去一些没到过的地方。”奈布说。
他们回到了住处,梅莉在大门与他们告别,库特习惯性想要打开背包,下一秒意识到他要找的那东西不在背包里,他把《格列佛游记》忘在茶室里了!
库特立马走上二楼,推开茶室的门,看见游记还安稳地躺在桌上,如获至宝地拿起它。
“在军营时,你可没拿这本书。”奈布靠在门上说。
“它是我后来得到的宝贝。”
“你为什么来到庄园?” 库特一时语塞。为钱?为某种目的?“为了探险,你呢?”
“作为退役的佣兵,我渴望能再次享受到枪林弹雨的乐趣,因此我接受了庄园主的邀请。”奈布的怒气有所缓和,“在我到达庄园后不久,就收到了一封来信,老雇主委托我‘处理’掉一个人,我本要推辞,后来发现那人也在庄园,因此打算顺路除掉他。”
库特没留意佣兵话里的一处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相反,他更对奈布的“猎物”感兴趣,“那个人是谁?”
奈布又不合时宜地沉默了几秒,库特心里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不会是我吧……
“你不认识他。”奈布说,同时挑眉对库特的长吁一口气表示不解,“但你能为我提供一个重要线索。”
库特翘着腿——这并非他有意表示骄纵,而是久而久之养成的习惯——在茶几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什么?”
奈布坐在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野猪。”
里奥的心情很复杂。他抚摸着艾玛模样的人偶,困顿、迷茫、怀念、警惕……他那颗经过烈火焚烧的心脏容纳不了如此多的情感,相互充斥排挤,一会儿思念站了上头,一会儿疑惑与不解抢了先机。
理应感激夜莺与庄园主的宽宏吗?他更多的是庆幸劫后余生,为自己,更为女儿。 庄园主一直都知道他们的父女关系,却把他们编排到不同的、对立的阵营;知道他们一直在偷偷见面,却赠予他丽莎形状的人偶。
里奥仍记得初见庄园主时那位大人说的话:
“你是猎手,欧利蒂斯庄园是猎场,是属于你的舞台。”
“除了规则外,你什么都可以违反。”
结果,他什么都没违反,除了规则。
他触犯了庄园主的底线,报应是一个小小的人偶,造型和用质都很精致,美中不足的是嘴角有个裂缝。父亲轻触伤口,抑制住刻骨的心酸与悲凉:他的丽莎在现实中遭的罪可比一个裂缝多多了!如此伤情,几欲落泪。
杰克打开门后,映入三人眼帘的是里奥深沉的背影,罗比小声地喊了声:“贝克先生……”
里奥浑身打了个冷战,他迅速将玩偶放在床下的匣子里,确保从门口望去看不到它后才站起身,回头看几位不速之客:“你们怎么进来的?”
“您没锁门,”罗比说,“我敲了半天门。”小孩又往前走了几步:“安东尼奥先生让我转告您,今晚那场联合狩猎他不想参加了。”
“他为什么推辞?”
“他晚上要谱曲。”
“听说安东尼奥先生在音乐方面深有造诣,或许我应该去拜访他。”杰克彬彬有礼地说,“不过,已经十一点二十分了,我们不妨先去餐厅小聚?”
“好吧,我和班恩先生同去。”里奥发出邀请,“顺便再带您熟悉下环境。”班恩的脑海中电闪火花地迸出一个想法:“我很愿意,但能否请您告诉我实验室在哪里?”
原来,一楼走廊的尽头还有间地下室。掀开掩饰用的木板,班恩顺楼梯摸索着下去,直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他尝试拧动门把手:门业已上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缝里溜出,他的老伙计巴尔克还在忘我地实验。班恩笑了笑,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被黑鼻子挡住了。掏出一张便条与笔:
巴尔克,
我看到那些新机关了,你也见到那个人了,对么?
当我看到那个站在荒废之地尽头的身影时,我不得不怀疑一切是否是我的幻觉。
我试探着像以前那样询问有什么可以效劳。
我太久没有这样与人交流了,无法确定是否能被认出。
幸好,我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因为那个人说:“继续你的工作,班恩,那些违反规则的人,需要付出代价。”
一如曾经,我将如其所愿。
这张便条被班恩安稳地贴在实验室的门上。班恩没有打扰老同事的工作,悄悄离开了。
五分钟后,当他们在餐厅享受美食时,厂长寂静的房间被一阵奇怪的响声打破,艾玛形状的人偶眨眨眼,从匣子里出来,自动变成了真人大小,又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玩偶扔进匣子里,以假乱真,它走到落地镜前端详自己,不明意味地笑了。
随后,它打开房门,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就这样消失在外面……
笔者本笔:班恩留给疯眼的便条取自生日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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