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Congealment of Art

Chapter 4 Congealment of the Art(Villanelle's POV) Part 1

静谧的夜晚是现实世界最夺目的杰作。

当轻柔的鼾声在卧室里绕梁时，少女终于放心地给床铺上的男孩盖好被子，拉灭了窗边橘黄的光源，结束了她长女如母的一天，但属于她自己的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穿过狭窄昏暗的走廊，转入客厅的侧门，急转直下。轻快的脚步踏过螺旋的木阶梯，演奏出一段段欢乐的鼓点。她熟练地摸着黑按动了墙上的开关，一瞬间，头顶上矩形的无影灯便驱逐了地下室中的一切黑暗，只留下几点斑驳的夜色顺着靠街安置的两片天窗氤氲入这隐蔽的乐园。

伴着纯黑的幕布被一把掀开，矗立在房间中央，一位栩栩如生的女神正张开双臂，像天窗外的朦胧星空极目远眺，温润水滑的面颊上展现出地中海地区典型的相貌特征，深陷的眼窝中放射出渴望中闪烁着青春的激情与活力；修长的脖颈和锁骨线条鲜明流畅，柔嫩的十指纤细却有力，正努力地张开每个指缝，让自由的微风拂过每一片肌肤；************************更显出她少女稚气未脱的一面；而当视线继续下移，就是这样一个青春美好的女性，从她凹凸有致的腰线往下，她的半个躯干与一块巨型的汉白玉浑然一体，仿佛这才是它自然应存的形态。

"上半身已经基本完工了，"薇拉内尔一手抓起原本散放在工作台上的炭笔素描草稿，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在指尖旋转把玩着一柄细长的雕刻刀，但动作却一顿一顿并不流畅。"接下来的一晚先雕出阿尔忒弥斯的长衫下摆，再细化一下上面的皱褶和质感……唔，至于双腿这一周应该能完成，这样一来就差不多能赶上大学的艺术展了。"

她握定开刃的刀具，将草稿拍回了堆满了画卷的木桌。而靠在桌边，房间角落一个颜料斑斑的旧画架上，一幅明显保存不当有些许干裂痕迹的油画——一幅构图深远的罗马式古典宫殿，诡异的是在画面的中心，那宫廷最内侧的黑暗中，刻意的表现除了一些不规则的深黑实体。而在纸张右下上翻过来的一角上洋洋洒洒的签有"薇拉内尔·E·沙普勒斯"的著名，后面标明的完作时间是一个月前。

阔别已久的明媚朝阳划破了普罗维登斯镇深夜残存的阴霾。即便是以窄巷与旧街纵横闻名的阴郁小镇也萌发出一抹勃勃生机。

薇拉内尔向走向校园深处的弟弟挥挥手，转头又加紧脚步向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应该还来得及吧。"薇拉扶着地铁里吊在头顶的把手，一边从卫衣长袖里伸出戴着腕表的左手，上面的指针刚过七点四十三，距离她所打工的咖啡馆营业还有十七分钟。"勉强算是赶上了。"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弟弟昨天出去野，弄破了自行车的轮胎，今天也不用这么匆匆忙忙。"她有些愤恨地喃喃自语，一边检查了一下她随身的双肩包——幸而笔记本电脑和下午要带的课本都在，没出什么岔子。

"这就是兼职大学生的悲惨生活吗？"她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下了地铁，挤过小镇不算太拥挤的人群，在转过几个七拐八弯的街角，一件小巧但装修精致的复古咖啡馆映入了眼帘。门上挂的小铃铛轻轻摇动，薇拉走进咖啡馆，将门上的小木牌从"打烊"转到了"营业中"，熟练地换上工作的墨绿色护衣，开始擦拭吧台和桌上陈列的一排容器，一边等待客人的光临。

在这个科技与生活极速进化的社会，总是有一批人感到不适并沉醉于怀旧与古典的生活方式，因此也就出现了普罗维登斯镇这样现代社会的"异乡人"聚集地。从咖啡馆的营业状态也可见一斑：咖啡馆拒绝使用工业培育的商业豆，而选用从一些小众的自营咖啡产地出口的豆子，以特色风味为主要卖点，恰恰暗合了小镇的社会风情。另一方面，也使得咖啡馆的消费群体局限在以常客为主的咖啡爱好者身上，店里时常冷冷清清，却也营造了一种静谧典雅的氛围。这也是吸引薇拉在次兼职的原因，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横向对比较高的时薪。

太阳或是受到了小镇居民的感染，也放缓了兜圈的脚步，早晨的营业时间格外的漫长。薇拉机械地冲好一杯杯配比烂熟于心的混合溶液，一边时不时和相熟的客人寒暄两句，尽管她并不享受与人交流的感觉。终于，一位脸上已有浅浅几道皱纹的中年女子推门而入，胜利的曙光仿佛环绕在她身旁。

"店长中午好。"薇拉将纸杯推给一个顾客问，一边佯装热情地打着招呼。

"说了多少遍了，叫店长多生分啊，叫我凯茜（Cathy）就好了。"老板娘不紧不慢地换上工作服，一边应着。"小薇啊，你下午要敢去首都大学上课吧，正好我这多带了点吃的。你就在店里吃点歇歇再走。出去买太赶时间了。"凯茜用眼神瞟了瞟她来的时候带的包。

"谢谢店长——"薇拉愉快地笑着，按照指示在她的包里找出了一块自制的千层面，坐到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一边拿出她的笔记本电脑支在了桌面上,调出了一些经典雕塑作品的鉴赏文集。

"我说小薇啊，自从你父母……对吧，你弟弟现在全靠你来供养。"凯茜从杯盏间抬起头瞟了一眼薇拉，后者正专注地阅览屏幕上的文字，一边忙不迭地想嘴里大口送着馅饼。"你是不也应该为你自己，也为你弟弟考虑一下了。在这个时代里，艺术已经在大部分人的心里绝迹了，你也该考虑一下其他有更加经济效益的发展方向了。"像是母亲关心自己在学校受气的孩子，怜惜的眼神抚过薇拉长期睡眠剥夺造成的黑眼圈。

"这是我自己的事。"薇拉冷冷地应道，转头又扎进晦涩的论文。

"你母亲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长者喃喃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让沉寂无言的工作继续涨潮吞没这个小店。

"所以说，你以前是画油画的？"一个梳着分头的青年抿了一口只加了奶精的双份美式，一边好奇地顺着话题追问，而他的双眼却依恋地从未离开过藏在披散的暗金色长发中薇拉神色认真的脸。而咖啡厅桌对面的薇拉却紧张地注视着双手搭着的笔记本电脑，对这个突然搭话的客人特别的关心没有任何回应。当她五分钟又一次抬头时却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眼神中不是常见跟踪狂的那种渴求，只是冷静且热烈的好奇。我从未见过这个客人，这个店真的会有非熟客来访吗？难道他认识我，单纯冲我来的？薇拉扫了眼正在忙碌的老凯茜，权衡半晌还是决定接下他的疑问。

"嗯，当时专攻的印象派画法和写实派。"薇拉心不在焉地应道。"当时也出了一点作品，只是总感觉在创作过程中有一种表达匮乏的感觉……"

"表达匮乏？"

薇拉从显示着雕塑艺术大师作品集的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说，我看着自己的作品，眼中所感知的画面意象总是与我脑海中的……嗯，意境，存在一丝丝距离——只差那么临门一脚。而是这种细微的差距营造出了一层塑料膜一样的屏障，纯粹艺术的彼岸就摆在我眼前，触手可及，但它却韧性极强，任凭我如何挣扎冲击也无法突破。"

"所以你……"男生刚刚开口，就被薇拉继续的陈述打断了。

"所以我才最终选择转业来学习雕刻，或许三维的作品相较与平面，更能帮助我接近那个彼岸——那个存在与人类审美认知最深处的另一个维度。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拉尼奥利？"薇拉望着青年，清冷的气质中点缀着一抹期待的希望。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首先我应向你道歉。"拉尼奥利微微低头以示歉意，随即又投来以期待和关切的眼神，"我不是来搭讪或者做什么校园采访的，很抱歉刚刚向你隐瞒了我的身份——我是拉尼奥利·奥利亚林（Ragnoli Olyalin），埃马克大学神秘学系大三学生，推理侦探社社员。想必你已耳闻，有证据显示近来在我市出现了一个体型庞大邪教团体——名为「黑山羊之徒」。其中的信众们自称为「黑山羊之子」，并多次举办了大型祭祀仪式。有警方内部的消息说已经出现了证物可证实他们与三年前三人死亡却至今悬而未决的连环凶杀案有关。"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们怀疑我与这些事件有关？"薇拉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陈述，迷惑不解中有些不屑地反问。

"当然没有，您的清白是毋庸置疑的，"拉尼奥利连忙解释道，"我想说的是，您的身上和几个已曝光的信徒以及三年前的一个死者具有一点相似性，我相信警方也未曾认清这一点。"

"别啰嗦，能有什么共同点？"她有些急促地灌入几口咖啡，双手已彻底离开了键盘。

"这涉及到我的专业领域，我尽量长话短说。就是说刚刚提到的几位都曾出现过这种无意识的行为——发现或者描绘出身边出现的一些非实体的物品，比如说和他人攀谈中突然的语无伦次不知所云，又或像是您三个月前参与校春季美术展的作品中阴影处那若隐若现的几个比例失调的人影。我还记得你当时对你的解释是为了加一抹荒诞的想象色彩来为这幅纯写实的作品中渲染一种如梦似幻，真实感与想象的边界交融的特殊艺术效果。但是，其实到底为什么，你自己也毫无头绪吧？"

薇拉凝重的神色已公布了答案，她犹豫踌躇地微微摇了摇头。

"看来我的推测没错。从神秘学的角度来看，他们都受到了「感召」，或者由于某些未知因素而引发的精神异常现象使得教会认为他们受到了「感召」，这样才能构成一个合理的作案动机。"

"你认为我也受到了类似的「感召」？"过度真假难辨的信息量涌入了薇拉内尔的大脑，搅浑了本就不顺畅的思绪，疑惑和烦躁同时从她睫毛的频繁振动中痕量凝结。

"只是单纯的合理猜测。这种现象是否真实存在我只能从您的口中得知，这也是我们此行之目的所在。"拉尼奥利绛蓝色的双眼静静地凝视着薇拉，其中所蕴含的如贝加尔湖般深沉的恳切与渴求炽热得让人难以拒绝。

"额……"薇拉思索片刻，"那几个人影是在在创作的最后加上去的。但是看着理论上已经完成的作品，和刚刚所描述的类似的一种美感残缺萦绕在我心头难以消散，更是带来了异常的疲惫感和无力感。当时的情形有些模糊，我隐约记得我在一旁的杂物堆上小憩了片刻，似乎正是在这短暂睡眠所产生的某一梦境片段的奇异景象带给了我一点启发。这难道就算是你说的「感召」了吗？"

"我无从断言。是与不是，信与不信都取决于你自己，由你自己来做判断。"他用极其平淡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回答。"很高兴与您聊了这么多，再次我先代表我社以及广大市民为您的热心的帮助和诚实的证言而致以崇高的敬意和感激。那我们有缘再会。"拉尼奥利莞尔一笑，紧握住她的手握了握转身便径直离去，留下薇拉和混乱复杂的思路在原地凌乱。

我受到了「感召」吗？能够降下如此福祉的神邸想必就是属于我的缪斯女神吧。或许，那些异教徒也是这么想的，我有点理解了他们了：灵感，对于任何一个有着创造欲的生命来说，都是致命的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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