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

他出门看到了吴所畏，讲了刚才过山车一样经历。吴所畏看着有点泄气，更多的是愤怒，但害怕打击到贺淬，不断地安慰着他，说着没事没事还有机会。

实验的过程总是循序渐进的，急于求成容易酿成大祸。特别是对于医疗方面的设备，更是需要万分小心。贺淬心里明白，但仍然是难掩失落，他刚刚感觉就只是那一步之遥了。

就差一点。

洗手间里，贺淬总还是过不去这口气，一边洗手一边和吴所畏倒苦水。

“你刚刚出去了没看到，那个总监旁边的几个审核明显是对这个项目非常有兴趣的，我们现在都进行到这个阶段了，公司收下来绝对不亏的啊！”贺淬说得眉飞色舞，眼里闪着火光，他一向对自己的小孩相当自信。

“那个姓宋的总监马上一口就给我咬下来了，我真的是没想到，关键他什么理由都没说啊！跟我知会了个结果就拍屁股走人了。我真的是…你说是不是真的是因为我今天早上没看路撞上了这尊大佛让他记我仇了？”贺淬转而又开始泄气，他的目光从吴所畏身上转到洗手槽，白色的瓷砖圆润的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

他愤然地想着，或许真的是像他坐实的那样，仗着后台少爷脾气罢了。

“万一是人家公司刚起步觉得接不下咱们的心脏呢？哈哈哈哈。诶诶，小贺别生气别生气，啊。我们项目这么好还愁没公司要？以后他们后悔都来不及。”吴所畏安慰了贺淬两句，他在研究团队里总是这种大人形象，再来贺淬又比较小，所以总是对他格外关照，又接着安慰道：“我们小贺今年才24，以后有的是机会！愁这一家干啥？”

宋祈年一直在靠里的那个隔间里静静的听，他的手搭在门板上，从第一句开始就听到了。

其实没什么，他就单纯觉得在那个时间出去会有点难看，所以一直定在里边。

原本打算他们出去之后再出去的，现在突然知道了贺淬只有24，他眸光暗了暗，临时改了主意。

隔间开门的声音咔哒响起，洗手台前的两个人都是猛然一回头。贺淬又见到了这张性冷淡的脸，他的脸看着比金属的眼镜边框还冷。

“我当时已经说了没事了，贺先生。”宋祈年的声音听起来离贺淬远远的。平稳特别的音色总能带来安心感。

但是贺淬此时心里却只有两个字。

完了。

贺淬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宋祈年就直接走了过来，杵在贺淬旁边洗手“你们的机械做到了小型轻便，这点值得肯定。但是高射血的的要求还没达到，刚刚视频中展示的那种，动脉那里有明显的迟钝，这只是之一。却已经反映出很大的隐患。所以要是连达到这些基本的要求都困难的话还抱歉我公司接不下您的才华。”

宋祈年擦了擦手，语气漠然，但建议却中肯。贺淬沉默了半晌，在他眼里，宋祈年和那些冷漠无情的资本主义家别无二致，突如其来的建议让他有些莫名。

宋祈年瞟了他一眼，浅棕色的眼睛好像能看懂他在想什么：“不好意思，之前也没想过有这种情况发生，我本科读的是医学，这方面稍微了解一些。这是我用肉眼观察的，或许不那么准确，但是保险起见，我们在挑战和稳定之间更偏向稳定一些。毕竟是刚起步的小公司，我们承受不起那么大的风险，希望您理解。”

贺淬仔细回想，发现他们之前的研究的确没放足够的关注点在高射血功能上，他心中一惊，通过动脉细微的变化就能看出来这个装置的隐患，宋祈年根本不像他嘴上说说的了解一些。

但是他们研究这么久的心脏，真的能这么轻易的被个医学本科的人看出来瑕疵吗？

贺淬不相信。

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先检查清楚再和别人理论。他谨慎地打量着宋祈年。

他的模样的容易让人联想到腕表，金属内敛的光芒之下是暗流涌动的高奢。

满满的铜臭气之下，故意藏着掖着某些虚伪做作的含义。

全然不像个医生，至少不像个学医的人。

就算贺淬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大脑也是不听使唤的，所以难免会产生偏见。但现在，贺淬觉得宋祈年和自己想的好像是反着来的。至少在随便否定人这一点上。现在看来，搞不好宋祈年才是听发表听得最认真的那个。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刚刚的话…不是有心的。”贺淬斟酌着措辞，他想让道歉显得更诚挚，但无论怎样听起来都有种狡辩的意味。

“我知道。”宋祈年似乎没怎么在意贺淬的评价：“应该说是我的责任，让你误会了。招待不周实在抱歉。”他打着官腔。

“这是我的名片。”宋祈年从钱包里摸了张卡片递给贺淬：“解决好问题后，如果还有意向和我们公司合作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期待在下次招标看到你，贺先生。”

宋祈年绕过吴所畏，走出洗手间。

宋祈年又重复了一遍拒绝他的话，贺淬感觉得到，宋祈年是真的希望他们改进后再次参与竞标。

“小贺，这个总监…人挺板正。”吴所畏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形容宋祈年的态度：“我们还有戏吧？我看我们还有戏。”他摸了两把下巴上淡淡的胡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望着宋祈年出去的门。

“我也觉得。吴哥，我们现在回去，马上去看看他说的那个问题！”贺淬一扫阴霾，又充满了斗志。

心头熄灭的小火苗又开始复燃，他和吴所畏一起踏出了本源公司的大门，回归大部队。

在外候着的几人见贺淬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出来了，纷纷上前询问情况，得知的却是淘汰的消息，个个都纳闷得很。

团队里唯一一个女成员夏锦书率先发问：“贺淬，你在乐什么呢？”

“小贺，没事的，这才第一家公司而已，机会还很多。”一旁的唐钰舟拍了拍贺淬的肩，安慰道：“实在不行的话我家还可以托点关系，反正和我们合作也是稳赚不亏。”

“不是，没有。”贺淬神秘兮兮地解释：“这次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

看向吴所畏。

“看我干嘛。”吴所畏迎上他们的目光，撇了撇嘴：“我只能说现在这情况还说不准是好是坏，不好说，到实验室你们就知道了。”

贺淬走在前面，抬手遮了遮下午的阳光，回头朝众人自信地一笑，眼底被阳光浸得亮闪闪的。

“走吧，打车回去，我们接下来得有一段时间关在实验室里了！”

宋祈年回到办公室，翻开自己记的笔记，仔细的回忆贺淬的发表。他的笔记追要记录了这款人工心脏的优势和问题，大多数都是关键词，就是为了帮助他回忆的。其实通篇看下来，贺淬的人工心脏优势的篇幅大于劣势，但是被记下来的几个问题都是很棘手的，解决起来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并且还有打水漂的风险。

本源是新公司，承受风险的能力差，稳妥是参考中占比最大的，所以即使这颗心脏再有发展前景，宋祈年也不敢接下来。宋祈年把握着自己的考量：与其他审核不同，他相比之下更看重产品本身，而不仅仅是项目的发展前景，所以谨慎权衡之下给他出了不通过的结论。

再来，他们需要一个成熟的项目负责人。宋祈年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贺淬无疑是把锋利的双刃剑，年纪轻轻就参与这样举足轻重的项目实属难得，这已经充分的证明了他的专业能力。但是就洗手间里听到的来说，背后嘀咕这种幼稚的事情，又让宋祈年担心。虽然确实说了没关系了，但无意间听到别人在背后的揣测这种事情还是难免让人不舒服，而这又间接反映了他的不成熟。

接受不了失败难成大器，这种看似谁都知道的道理，实际遇到了却是不容易调整好心态。宋祈年想起贺淬发表时意气风发光芒四射的模样，觉得他们应该是抱着很大的希望来的，却被自己的一句话直接盖棺定论，想来失落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还是脆弱了点。”宋祈年低声评价了一句，拿起钢笔给贺淬的人工心脏做了个着重符号。

宋祈年的办公室安装的是落地窗，秋日下午的阳光和煦温润，他站在窗前，目光跟着贺淬出了公司的大门。

他们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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