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陌生

2017年3月5日的周末，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贺志铭，晃着腿叼着棒棒糖，颇有些惬意。

“诶，志铭啊，你最近跟秋颜怎么样？”贺志铭的母亲满眼八卦地问道。

“啧。不怎么样。”贺志铭蹙眉，瞥了眼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喝水的母亲，转身面朝沙发背，并不想理会。

“唉？有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吗？”贺母怒斥，站起来重重拍了一巴掌他的臀部。

“嘶——老妈。你管我那么多事做什么？高秋颜怎么样关我屁事。”贺志铭放下玩完一局的游戏机，摸了摸红肿了半边的屁股。

“诶？贺志铭，怎么就不关你事？我预定的儿媳妇就只有她。你去找人家玩去！别整天待在家里除了写作业就是打游戏。跟人家女孩子聊天，要温柔细心，还要体贴人家。听没听到啊贺志铭？！”贺母叉腰道，顶着圆润的身材，怒气冲冲。

“预定预定，她又不是什么东西，还能预定？更何况我……我又不喜欢她。你就别瞎掺和我的事了。去她家还不如跟我兄弟玩一盘王者。”贺志铭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刚想再开一局，却被贺母收了手机。

“妈，还我，我就只玩一局。”贺志铭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什么还？我帮你约秋颜那丫头去。把她找来我们家跟媛媛玩。”

贺志铭见状大惊失色，从贺母手中夺过：“诶——？！老妈！把手机还我！”

他无奈地收起手机，穿好外套往门外走去：“我去就是了，你别乱动我手机。你好好在家看着贺琴媛，我自己去。”

“好嘛这就对嘛，去吧去吧。”贺母喜笑颜开地告别贺志铭，“跟女孩子聊天别说有的没的，要是出去玩保护好她，记得下次把她带回来跟媛媛和我一块玩，我很久没看见她了。”

“知道了老妈。”贺志铭往屋内摆了摆手，看着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妹不亦乐乎地玩着地上的玩具，浅浅笑了笑，便离开了。

独自一人走在大马路上的贺志铭，给电话那头打了电话：“喂，刘万轩，找几个人出来跟我去网吧打一局。”

“……好，老地方见。”

挂了电话，贺志铭骑着新的小电驴往网吧前去，并没有打算去一趟高秋颜家里。

刚才慌张夺回手机，也是怕母亲看到自己把她拉进了黑名单。又来一顿臭骂后东问西问。

回想起在高峻寒回大学之前，就打了一通电话给自己。

电话那头的高峻寒，语气并不友善，但也并没有过分的疏离。

【“……喂？寒哥？”贺志铭坐在房间跟小媛媛玩着幼儿游戏。

“哥哥？”

“嘘——哥哥在打电话，你可以小声一点自己玩吗？”贺志铭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一边对小女孩儿说着。

“可以。”小媛媛做了个噤声动作，奶声奶气小声道，“那我一个人，悄悄的，玩娃娃。哥哥，你悄悄的，一个人，打电话。嘘——”

电话那头：“……我劝你还是离秋颜远一点。快要高三了，她没心思跟你谈什么恋爱，也没心思找什么对象。我不在的时候别打扰她。”

“可……秋颜失忆了，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总不能让她一个人什么都不懂地去上学吧？”贺志铭蹙眉道。

“呵呵呵呵……蛮搞笑的。你觉得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真的失忆吗？”那边邪笑一声。

“什么意思？”贺志铭不解，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心长满了茧子。

“字面意思。”那边语气冷冷清清，慢条斯理道，“从我这几天的观察，一个失忆的人哪有那么心思缜密？又是查房又是装模作样地说自己这不懂那不懂。在别人眼里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可是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你说秋颜在装失忆？！”贺志铭惊愕地张大了嘴。

“唯一确定的就只有这一点。你回想她醒来后跟你说的话，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正常人说话怎么可能那么书面。”高峻寒咳嗽几声，“除了这个，真失忆为什么又不对自己的朋友说明情况，而是装模作样地好像认识她们，还能正常对他们和我们进行交流？失忆的人却用一百个心思对付我们，蛮没有说服力的。”

电话这头的贺志铭早已经听傻了眼。

等挂断电话，贺志铭想也没用就拉黑了高秋颜所有能联系的电话和软件。】

迎来高二第二学期的开学，贺志铭独自一人骑着小电驴来到学校，将车子停在校区外的专门停车位，就远远看到将小红车停在学校对面的高秋颜。

见她背着大包小包的书，早早的抵达学校，回想着高峻寒说过的话，扯出一笑，见她的眼神冷了几分。

便抬脚往学校里走去。

。。

开学第一天，上了一堂课的贺志铭，昏昏欲睡等着一二班同个的数学老师。

老师还没到，就听见隔壁班发怒的物理老师。坐在最后一排也能听见隔壁班老师大声的怒斥。

高秋颜的名字穿破耳膜，让他十分的意外。毕竟在他印象中，高秋颜从来没有那么大胆地惹老师生气过，更多的是老师们轻声细语的对待，甚至对她照顾有加。

没过一会儿，数学老师进门，开始说着一些“新学期新任务”的口头禅。

听不清隔壁班到底什么情况，八卦的心也沉了下去。

可几分钟后，从侧着的窗户的缝隙中看到了高秋颜独自一人站在教室外，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这时，高秋颜抬头看向自己，眼神中透露着的眼神，令他琢磨不透。

简单的对视几秒，二人都收回了目光。

下课后，贺志铭上厕所经过他们班时，只见高秋颜与自己的女同桌有说有笑，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拘束和窘迫。

。。

开学考那天，因为自己是文科生，贺志铭并没有跟高秋颜同个考场。但至少在同个楼层。

与高秋颜偶遇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每天都坐在教室里，几乎很少出教室。

每天下午放学，贺志铭都会在校园里的篮球场上跟别人比拼。开学考后也不例外。

但在球场上，也总能远远看到高秋颜或是一人或是三人地离开。

每天都扛着那么重的书包，不会觉得很累吗？

。。

开学考后的周末，贺志铭被安排带着自己的小妹上高秋颜家，也被贺志铭带着小孩儿上别墅区的公园里兜兜转转一个小时后忽悠过去。

“嘘——媛媛不可以跟妈妈说我们没去姐姐家完。你不说我们就可以偷偷吃好多零食。要是妈妈问，你就说……那个姐姐在写作业。哥哥没敢打扰她，没怎么说话。”

“好的！哥哥！”小孩儿兴高采烈地一蹦一跳，在原地转了一圈，食指放在嘴唇上，“嘘——这是，我和哥哥的，秘密～嘻嘻嘻～”

牵着她的手回了家，陪着小孩儿做着戏，一顿哭天喊地地输出后，贺母也忙忘了让贺志铭带贺琴媛出去的理由。

“累死我了——小屁孩儿太会逛了，我都累瘫了，老妈，我要喝水。老妈，我就打一会儿游戏。你带媛媛去你那些朋友家呗？让她们帮你带会儿……”

。。

在学校里，贺志铭作为二班的班长，很少在办公室碰到同为班长的高秋颜。他们班的事务几乎全被他们班的副班长陆梦鹤包揽下来。

勾肩搭背地一问才知道，高秋颜曾在英语课向班主提出换班长的意愿。

还说，高秋颜在课堂上，一上理科就趴在桌子上被老师点名过很多次。

贺志铭闻言，只觉得奇怪，但事后不以为意。

。。

第二周的周一，开学考的成绩公布于众，公布栏上找了许久，都没看见曾经稳坐第一的名字。

却在最后一张纸的最后一行，看见了高秋颜的名字。

“292”的分数，令贺志铭有些吃惊。

距离倒数第二的分数，还足足低了105分。

身边的人议论纷纷，可震惊使他早已经没心思去听他们口中的传闻。

陈琳丁雀鑫等人也在其中，他们都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却从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一。

。。

回到教室上课，贺志铭没有心思听讲，坐在最后一桌，盯着政治书的眼神散涣，精神也飘去了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二班的第三堂课上地理，老师还在遥远的路上，就听到隔壁班吵吵嚷嚷的，还有的同学似乎还喊着什么人醒醒。

几分钟后，就看见陆梦鹤和丁雀鑫又是抱着又是揽着地将昏迷不醒的高秋颜，放在陆梦鹤的背上。两个男生在身后的一班班主任的指挥下，一人背着高秋颜，一人扶着她的后背，飞快经过走廊，往楼下跑去。

贺志铭蹙眉看着一切，万分担忧地冲出后门，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状况，目送着二人护送高秋颜送往高一二楼的保健室。

等地理课上完，老师还没离开，贺志铭火急火燎地冲出后门，往楼下跑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保健室里，贺志铭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躺在床上的少女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跟保健室里的老师聊天几句，贺志铭只好悻悻地离开。

。。

在第四节课上到一半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快地跑过，那是高秋颜。

中午，他想在食堂等着高秋颜，想要亲自问清楚状况，可她没来。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第三节美术课，美术老师打算给他们放纪录片，他们也看见了来隔壁班喊人的语文老师，将高秋颜带走。

贺志铭趁着美术老师走到最后一排时，编造了句：“英语老师叫我这节课去她办公室。”后，拿着英语书出了教室。

在二楼办公室里，老师们讨论的声音小了些，就剩下一班语文老师对高秋颜的质问。

“你说说，这次的开学考到底怎么回事？”

贺志铭看不到他们的神情，却也从语气中知晓，语文老师的无奈和生气。

“老师……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明。”语气十分委屈，还带着哭腔。

“你跟班里的哪个谁谈恋爱了？成绩下滑成这样，真是丢我们一班的脸。”语文老师拿着笔敲着桌子，怒不可言。

“没有谈恋爱。我说过没有。”高秋颜语气高亢许多，“我只是寒假落水后失忆了……”

“失忆？高秋颜我跟你讲，撒谎可行不通。哪有人失忆只忘了怎么考试怎么答题的？少来骗我们。”

“可是，老师，我真的忘了……”高秋颜的语气有些无助。

贺志铭歪着头偷听，殊不知身后已经被人盯着。

“你怎么不进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贺志铭一个激灵。

“……老师。”

美术老师就停在身后，抱着手臂抬头看着自己。

贺志铭尴尬笑了笑，便厚着脸皮走进办公室：“邱老师，我来问问题……”

“你们继续，这男生就来问问题。”美术老师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靠在门外，听着二人的对话。

高秋颜见来了救星，指着贺志铭道：“老师，贺志铭知道我失忆的事。”

被拉下水的贺志铭心中一惊：大姐，你说就说别拉我下水啊！

“他知道？他怎么知道？”其中一个女老师一副看好戏地问道。

“他生日的时候邀请了很多人，我去了他的生日派对，因为人多意外掉进泳池里过。”高秋颜语气正经，并不像是在撒谎，“醒来后就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叫什么，在哪里。

因为醒来后不确定因素太多，我也害怕自己失忆影响了……贺志铭的父母，就一直隐瞒下去。但我知道再怎么隐瞒，也无济于事。”

高秋颜突然顿了顿，继续道：

“但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不让老师担心，我对我哥坦白了自己失忆的事。我哥帮我瞒着，帮我回忆家里的关系，贺志铭也刚好知道了这件事，也从他那知道了学校在哪才能到学校上课……

还没开学前，怕开学后找不到教室，我拿着地址一点一点找路，趁着高三学长学姐们进校门的时候，偷偷溜进来过。

虽然被高三的老师通报批评，写了一千字检讨。但是好在，在开学前找到了教室。你们可以问问我哥和那个老师，这里还有一个证人。”

高秋颜说完，转身看向站在背后的贺志铭。

“我……”贺志铭被高秋颜炽热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他叹了口气接着道，“老师，我作证。您也可以去问问人民医院的医生。

问问看他们那有没有我们学校的学生——高秋颜。她落水后还上了新闻……我们当时在录制视频的时候，她落水也被拍到。

当我们救她上来的时候，秋颜就已经失去意识，送到医院已经昏迷了很久，听她哥说，她送到医院昏迷不醒了好多天。一月二十多号的时候才醒来。

但失忆这件事，她确实瞒着我们后来才知道的。”

众多老师围坐在一块，磕着瓜子，来回往贺志铭和高秋颜身上打量。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一班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问道。

“……他是我表哥。”

“……她是我表妹。”

二人异口同声道。

贺志铭错愕地与高秋颜对视。高秋颜也一脸惊愕。

“表兄妹啊？好了好了，管你们什么关系，还有你到底是落水失忆还是装失忆，快放学了，回去吧。”语文老师摆了摆手，想到什么，又叫回了高秋颜，“哦，对了。高秋颜，你的成绩下滑成这样，校长也知道了，校长说过两天去他办公室一趟。尽量这个学期把成绩提升回前三十名，不然你这个时候成绩掉成这样……升高三有点难办。”

“……好。我尽力。”高秋颜对所有老师鞠了一躬，“谢谢老师们，辛苦了。”

。。

放学后，一班的学生们也走得七七八八，贺志铭靠在一班教室门外，扯着嗓子往里面喊了一句：“表妹，快收拾好回去了。”

教室里的同学们错愕地扭头看向他目光的方向。

只见高秋颜麻利的收拾好书包，朝他走去。

“走吧。”贺志铭站直身子，咧着嘴歪了歪头。

高秋颜只是目光冷淡地回了眼，并没有说话。

那一瞬，贺志铭对往日见到的高秋颜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曾经的她眼神再怎么冷淡，也并不像现在这般拒人之外。

现在的她，从自述失忆开始，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那么陌生，那么疏远，甚至觉得她的语气、言行、曾经的小习惯，都变得与从前天差地别。

他并不喜欢现在的她，太令人生疏了。

“你真的……失忆了吗？”跟在她身后，他有些迟疑地问了句。

高秋颜站定在下个楼层的阶梯上，与上一层阶梯的贺志铭对视，她无奈地微微一笑：“如果我在假装失忆，我又不喜欢你，我何必还找你问关于陈琳她们的问题？同样的，我不是因为失忆了才故意找你，而是因为直觉告诉我，只能找你。”

“……”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贺志铭站在楼梯口，嘴里不断重复着她的话，越想越捉摸不清。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贺志铭顿悟：“诶——等我！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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