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空捏捏魈的脸蛋,眯眼笑起来。
好光滑,好Q,豆腐一样。
“什么?”魈瞥一眼笑容灿烂的空,干脆放弃挣扎。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带着光晕,周遭的一切都只能成为他的陪衬。这样的少年笑嘻嘻地向你提出要求……能拒绝的人肯定有,但决对不叫“魈”。
“关于500年前的坎瑞亚战争……你到底……知道多少?”空慢慢收起笑意,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自带压迫感,但魈是不怕的。
因为魈看到的,是他内心的期待与忐忑。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拒绝的。
“哦,不不不,先别说!”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忙摆摆手,“我先问清楚啊,你该不会也有什么封口契约要遵守吧?”
“……”
魈突然就觉得很不是滋味,说不上来是什么,但这样的空,他很喜欢。
我喜欢你的每个样子。
“没有,我驻守璃月,并未随帝君出征。”魈抬起眼皮,有些歉意,“抱歉,关于这件事,我……不能给出你想要的答案。”
“哦,没事。”空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魈的答案他也大概能猜到。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魈出征坎瑞亚,知道了些什么,帝君自己都不能说的,魈能说吗?
他可舍不得让他的小夜叉受食岩之罚或是受到良心的谴责。
只是……要是不问上一句,总觉得不安。
“对了,魈,”空突然又提了一句,“我记得你说……你最后一次看到浮舍的时候,他已经疯了,而且……他还把你打伤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后半句?”
“你说过,”空看着魈那双平静的金色眼睛,象征性地垂死挣扎了一下,“只是你忘了而已。”
魈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嗯,留云真君告诉你的,你继续说。”
“所以……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发生在坎瑞亚战争之前,两者并没有联系,你……没必要知道。”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下来,不像在生气,却又……十分不痛快。
理性告诉空自己应当适可而止,但感性又催促他刨根问底。
刨开来的过程总是痛苦的。
但以后就不会再疼了。
“嗯~告诉我吧。”空拨了魈一下,带了点撒娇的语气低声说,“我想知道。”
这句有些蛮不讲理的话比任何长篇大论的理由都管用。
“好吧,但……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你不会想听的。
“金鹏,我是你哥还是你是我哥?”浮舍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抱胸靠在长枪上的少年,怼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少年不防,被推得晃了晃,“听话,这次我去巡逻。”
“不行。”少年抓住他的手,一脸不耐。
“嘿,你这孩子!想篡位了是不是?”
“……”
魈一言不发,大有浮舍不答应他就不去巡逻耗到黑的架势。
浮舍有点头疼地看着他,这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也不喜欢说话,但偶尔耍点小脾气又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算了,看在伐难和应达平时老宠着他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浮舍大哥十分大度地想。
“那……我去了。”魈有点犹豫地迈出一步,又担忧地回头看看他。那个软软的,又竭力装作平静目光瞬间磨得浮舍没了脾气。
浮舍:“……”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你一走就疯了,别看了我的好弟弟。
浮舍用力地揉揉魈的脑袋,拍拍他的肩。
“目送”弟弟瞬移走了,浮舍就有点无奈又心疼地笑笑,蹲坐在地上。
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粘人过?平时宛如一朵高岭之花,清心一样不与人亲近。这一回……
金鹏,大哥知道你只剩下我了,可是大哥……也只剩下你了啊。你这小子,也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动不动就挂一身伤回来。就算你愈伤能力强,那也是你自己身上长的吧?
要是哥真的……你这小身板儿,能拦得住我吗?
傻孩子,真让人头大。
浮舍想着想着,突然笑了。
“浮舍,浮舍!”隐约听到有人在唤自己,浮舍在一片混沌之中强行将意识抽离,对上一双金色的瞳。
“金……鹏?”灼烧般的痛感从肺腑传来,似乎要把他拧成碎片。
“嗯,是我。”对方的眼睛亮了亮,闪过一丝孩子气的欣喜,“浮舍,把手给我,我们回家吧。”
少年蹲在深沟的边缘,阳光给他勾了一个很柔和的轮廓。少年向他伸出手,似乎想把他拉出黑暗。
但他自知……出不去了。
四周弥漫着一股焦味儿,百年巨木被劈得七零八落,一道道深沟似伤疤般触目惊心。这是最强的夜叉,发狂时的杰作。
我守护了一生的土地啊,总不能就这么,毁在我手里。
梦魇般的业障,再次缠上了他的心智,世界开始支离破碎,只能听到发狂的嘶吼声,在叫嚣着毁灭与杀戮。
浮舍痛苦地闷哼一声,打定主意,借着魈的手翻了上来。
“大哥,你……你再撑一会儿,我帮你压制。”魈凝眉蓄力,纯净的高浓度风元素力涌入浮舍的通体六脉,一直躁动不安的业障被压下去片刻。
“金鹏……”
“先别说话,我……”
“金鹏!”浮舍大吼一声,血气上涌,堵得他眼睛发花。他咽下一口血,打断了魈的行动,抱住惊慌失措的弟弟,柔声道,“听我说……”
魈只觉得眼前一黑,不自觉地开始发抖,他惊恐万状地看着浮舍,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
他听到对方说:“金鹏,杀了我。”
魈其实并不愕然。
他只是……下不去手。
他知道他大哥的性格,也知道对方一定会做出这样的打算。
他们是夜叉,须为守护而杀戮。
若是违背了契约……那还不如去死。
魈努力平复一下心情,闭上眼睛,提枪,戴上傩面……
“所以……你们就是这样打起来的吗?”空恍惚地问道,“他……很强,你打不过他,他还是……”其实空还想说,要是你拦住他了,他会不会慢慢恢复理智?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这样,他的小夜叉就不会独自一人度过五百多年的漫长岁月了,他会有一个总逗他玩的好大哥,他也不会再排斥海灯节了。
“不是,”魈闭上眼睛,向后仰头,低声道,“我没打他。”
的确没有。
他只是在防守而已,除此之外,就是竭力把浮舍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引。
绝云间……不行,无妄坡……不行,璧华池……不行。
只有荻花洲。
他哥不希望伤及无辜,所以他就独自承受了所有攻击。
彼时天空一片阴翳,鸣雷四起,夜叉发狂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魈浅青的身影时隐时现,凭借灵巧的身形一下下地拦住浮舍的每一次攻击。他实力不俗,又具有极高的天赋,浮舍其实并不能碾压他。若是他也抛开一切地攻击,绝不会一直处于下风
但他……怎么可能对他哥下狠手呢?
暗紫的雷被青色的风吹散,破开,压制,林中枝折花落,飞鸟还未惊起就被来自两个夜叉的仙力碾为碎末,连渣都不剩下。
夜叉间的业障也会互相影响,魈能感受到体内躁动的污秽在冲撞,咆哮,引得他一阵头晕。
魈咬紧牙关,这里,已是荻花洲最深处,方圆百里,杳无人烟。应该……够远了吧?
大哥,你该清醒了吧。
没有人能硬抗腾蛇太元帅浮舍的元素爆发,更别提他此时被业障侵蚀,每一次攻击都在自我毁灭,跟本不存在收力。魈能做的就是用高浓度风元素压制再逆向扩散,尽量减少伤害。
大哥,荻花洲很美,你……能看看吗?
“嘭!”
紫电化为落雷爆裂,不分敌我地毁灭着周围的一切。魈分身乏术,只顾着护着浮舍,被击中了好几下。感电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他眼前一花,下一秒,就被浮舍击倒在地。混浊的水混合雷元素缠得他几乎动弹不得,身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手中凝着一团风,拦住直抵咽喉的枪尖。
和璞鸢就握在左手,只要趁此机会捅浮舍一下,一切就都结束了。但他怎么也抬不起来。
浮舍的傩面就近在眼前,带着癫狂的杀意逼视他,与平日那个爱笑的老大哥判若两人。
虽然不太美好,但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对方的样子了。
“浮舍……”
对方痛苦地哀嚎着,最后一点理智让他挣扎着收起长枪往远处奔去。
他吃力地撑着长枪站起来,果然,雷电……还真是转瞬即逝啊……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他没有再追,因为,再也追不上了。
大哥,我拦住你了。
可是……我还是没有留住你啊……
“几百年后终于一切安定,我向帝君提出请求,镇守荻花洲。”
“抱歉,又提你痛处了。”空安抚地拍拍魈的肩,“我也不想让你一直憋着,我以为……说出来会慢慢变得好受一点。”
“我没事。”
“魈,今年海灯节,我们一起给你的哥哥姐姐们放宵灯吧,说不定这回他们能看到呢。”
“放了。”魈垂下脑袋,低声说,“每年都放,只是他们,好像从来都看不到。”
空很吃惊。
他从来没想到口口声声说着“幼稚”的魈,真的会为了所谓愿望而放宵灯。
只是他的愿望太小心翼翼,太易碎也太纯粹了,所以每次失望都让他痛苦万分。
怪不得他不喜欢海灯节。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会在荻花洲放飞一盏宵灯,看着他的愿望融入夜色却从不曾实现过。
空轻轻揉着他的头发,一时找不出话来安慰。
“没什么,只是些荒诞不经的臆想。”魈的嗓音有些低哑,“倒是你,为何如此难过,为我,值得吗?”
他是杀戮无数的夜叉,是危险的代名词,人间的美好……都不是他应该触碰的。
他明明已经十分克制了,但空还是将那些现在只能在幻梦中出现的美好通通送到他面前。
少年笑着地对他说:“从这里璃月港好危险啊……拜托了,夜叉大人!”
“你的意见很重要哦。”
“很明显哦,魈。”
“总有人能与你并肩。”
那是他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但因为人不同了,就全都变了。
变得陌生,然而很奇怪,他并不排斥。
“值得。”空缠上他的脖子,贴在他耳畔轻声说,呼吸拂动了他耳畔的碎发,挠得心头也跟着发痒,“你最值得了。”
你是活在黑暗之中荧荧闪烁的光,是穿过山谷奔赴而来的风,是开在高山之巅不染尘埃的清心。
你是我的妄想。
夜叉一族强大而美丽,却又如同水晶般易碎。
你以杀戮为名护法苍生,那就让我来守护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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