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栖凤宫,残破的宫宇被拆除,空荡荡的乌黑焦土上只有梧桐古树傲然的挺立,半树焦黑化炭,半树绿意生机。
白皑皑的大雪掩去所有,似洗净了这个悲哀的世界。
一缕染着乌黑血渍的白绸系在树干上孤零零的飘荡,我缓缓伸出手指似乎就能触碰到它,可终究落到手心的只有沁骨寒意裹着雪花在肆虐。
在孩子出生后,公孙澄雪自尽谢罪。
她很清楚,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允许她活下去,尤其在夏侯枭都已经毫不在乎她,她也就失去了最后的价值。
可她奢求能让这个孩子活下去,也许是绝望后仅剩的善意。
我回到朝阳宫的暖阁,院子里的红梅落尽,在明晃晃的大雪中隐隐绽着春意的嫩芽,琉璃窗户上霜花密布,红艳的窗花也凝结着银辉,只有暖阁内放着一盆被精心侍弄的墨兰,绿油油的细长叶子中悄然吐出一串绯色小花。
文妃抱着尚在襁褓的婴童等候我赐字,我坐在太师椅上静静的看着这个正在酣睡的白嫩婴儿,刚出生两天就丧母,若仔细论辈分其实是我的堂弟,现在却是我的嫡子。
“安歌,到是有疏缓节兮安歌的祝愿!”文妃微笑的看着我持笔在宣纸上写下的字迹。
我从腰间取下一块沁着紫霞的龙纹玉佩塞进婴儿的襁褓中,龙压万邪,赐福安康,我忽然有些感慨,“安歌送好音,幸哉!”
当年母妃抱着小小的自己时应该也是这种难言的心情吧,再狠心,终究也有一丝不忍。
活着,本就是一种幸运。
元宵节前,韩子良就动身去往云中城准备三月中旬的十国商会,这让我每日需批阅的奏章成倍的增涨,虽然许多事宜韩子良已经留下的部署,但还需要我的首肯。
六部掌管着全国的民生,还有边关的布防,赋税,漕运,以及春后多雨水,还要预防洪涝,这些看似琐碎又样样关系国家命运的大事似一旦重石压在我瘦弱的肩膀上。
这一刻我才清晰的认识到,权利的背后还有责任,所处的地位越高,需背负的责任就越重。
我不喜韩子良的弄权谋是,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治国的能力,他和夏侯枭在我眼中不算良臣,但对夏国的而言,他们都是能臣。
元宵节,宫中有宫宴,皇后新丧,所以办的很简洁,但来参宴的达官贵族却络绎不绝,这元宵佳节本算变相的相亲宴会,所以热闹非凡。
我却根本没露面,交由文妃主持,自己换了身普通文生公子的衣袍溜出了宫。
元宵夜里,汴京灯火辉煌,若从高楼俯视,这座城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蹿到天上去,和圆盘似的银月交相辉映。
中秋赏的是月,元宵赏的是灯,不同的是,中秋情人耳畔吴侬软语,元宵家家团圆孩童闹。
我很羡慕这些撒了欢到处跑的孩子们,他们再怎么胡闹,回头总有父母在殷殷期盼,笑语相迎,我回头却只有那冰冷寂寞的深宫寒影,独自相拥。
宴七却逛的很开心,手上提着走马灯,怀里还抱着炸元宵,抬头又望着猜灯谜,忙得都腾不开手,最后把买的糖葫芦都塞到我手里来。
我咬了口裹着焦黄糖衣的糖葫芦,酸甜酸甜的,回首却只有挤挤攘攘的人流,兀自呆愣在原地。
汴京城此刻最寂静的地方应该只有原夏侯王府,我一路询问来到残破遗址前。
留有残雪的废墟沐浴着幽幽泠泠的月光,几棵歪竹在夜风中窸窸窣窣的响动,竹疏月影人成双。
我惊讶的看着远处正回首看向我的夏侯枭,深邃眼瞳似深蓝的夜幕,黄昏时的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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