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胭脂铺在上海滩也是顶顶有名的,就是靠海远了点。仍然生意兴隆,甚至经常断货,还有人不远万里只为求这一盒。
店里的伙计都很热情:“先生,买盒胭脂送给您夫人吧,我担保她一定喜欢。”
江白榆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看上去像已婚人士吗?”
店里的伙计喋喋不休说了很多:这胭脂怎么怎么好啊,现在的小姑娘怎么怎么喜欢啊。
“先生不满您说啊,咱家这胭脂都是经常买断货的,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明天打算上一款新品,您要是买的话是可以打折的。”
江白榆实在招架不住了,就买了盒胭脂顺带打听了一下沈煜。
伙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指了指离他最远处一个40多岁伙计“徐总管可能知道。”
江白榆找到他,也不客套直接就问,“你知道李煜吗?”
徐总管的神情变得很激动,紧紧地握着江白榆的手:“你……你知道我们少爷的消息?”
摇头说:“我不知道,就问问。”
徐总管握着的手松了松,尴尬地把手抽了回去。一脸凝重的说:“啊……这,那我不能说 ”
江白榆拿出了剩下买胭脂的钱,徐总管一下子来了兴致“好说…好说嘛。”
“您是……沈少爷对吗?”
“你们家有几个沈少爷?”
“就一个啊。我是这里最老的员工,在沈老爷封了铺子前我就在这儿了。”
“沈少爷啊,前些年失踪了,但有人在江里打捞出来了一具被水泡到肿胀的尸体,就说是沈少爷。这老爷夫人哪能信,就让我去看看,您是没看见,我看见那尸体直作呕啊,我们来了好多人,没一个敢看的,那我能怎么办?硬着头皮翻啊,然后就发现了一块的怀表。”
“我就把这块怀表清洗了之后拿给夫人和老爷看。夫人一眼就认出了,就是我们少爷的。之后啊……夫人就一病不起,郎中夫人这是心病,就拿了钱叹着气走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哎,又一个。自哪以后这店铺里的生意啊都是我们老爷在管 。”
“你们少爷今年多大了?”
“三十多岁了,具体记不清了……”
“你们家老爷对你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钱太少了。”
江白榆看看这华贵店,看看店里没多少的伙计,再想想眼前的人说钱太少了。怎么想都觉得不至于啊。
徐总管好像看穿了江白榆的心思:“先生,我看你这打扮应该不是个商人吧,也不是单纯想了解我们这儿的吧?”
江白榆摸着鼻子笑了笑:“我是巡捕房的江白榆。”
徐总管听见说姓江,两眼泛着泪光,声音微颤:“您…就是……巡捕房新来的江探长,您一定要帮帮我们。”
江白榆倒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就跟他说,崔玮已经死了。
徐总管听到这个消息颇为震惊,“我知道崔家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前天举办了宴会。那您……就是来调查崔玮怎么死的是吗?”
江白榆愣了愣,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徐总管好像看透了一起对江白榆说了句:“正义,它并不属于崔玮 。”
江白榆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这是他的工作,他也没有办法。“您看他现在已经死了,多说什么也没用了。既然我江白榆当上了这个巡捕房的探长,就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徐总管叹了口气,“哎,果然还是年轻人。”
然后指着角落里的一些地方继续说沈家的事。为他解释道:“江探长啊,您别看这店很大,一天来这儿的人也不少,但您仔细看我指的地方。”
江白榆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这柜子的木头,和门上的漆都快掉了,玻璃和瓷砖也破了几片……
“您都看到了吧,我们老爷连店里的东西都没钱修,给我们有的发钱就不错了。”
“那怎么会这样呢?”江白榆是真的不解。
徐总管叹了口气:“老爷之前也是做胭脂的,生意算不上好,但是温饱问题还是能解决的。有一天崔玮带了一群人说是要砸铺子,我们都知道这是在上海滩唯一的生计。少爷和我死死把着门不让他们进来。”
“当时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崔玮这么不讲理的人,外面传的就是:崔老板人怎么怎么好,脾气怎么怎么好,做了什么什么事很善良。后来我才发现他讨好那些权贵,欺压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被欺负的人都不敢说话,所以才有了外界这么荒唐的传闻。”
“然后他就带着人硬闯,先生,您别看我跟个没事人一样,但我这条腿就是被他们打折的,我这都是轻伤,少爷直接被他们按在柜台上打,差点就没命了。”说着就边哭边走了几步。
江白榆看着徐总管走一瘸一拐的样子,和脚下不平的瓷砖,想起自己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鼻子一酸。
徐总管接着又说:“他们不止一次的来砸东西,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当时一个人拿着我们家的胭脂盒说这里面有虫子。开始并没有人信,直到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胭脂虫。可这些客人哪知道什么胭脂虫,老爷就极力解释。除了几个同行和一些看起来像学生的一相信,剩下的人都不信。当时的场面别提有多混乱了,最后还是同行的黄老板怔住了厂子,但我们的胭脂有很大一部分都遭到了退货。”
“少爷是个读书人,崔玮诽谤我们,少爷说要去告他 ,当然我们很支持。但怎么也没想到,崔玮就等着我们告他呢。少爷和崔玮对质的时候,那个老狐狸手里胭脂盒里装着的虫并不是胭脂虫,少爷和证人极力的解释,但法官不听他们说的,就封了铺子,最后那个铺子和地都被崔玮买了去。事后才知道原来是崔玮买通了法官。”
“老爷当即就带着我们和剩下的钱
去了北平。”
“那为什么又回到上海了?”
徐总管在江白榆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听别人讲故事别插嘴。”
“我们在北平的生意不好,又遇上战争,九死一生又逃到了上海。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崔玮听说我们会来了,就来找我们,说是要给我们一块地和铺子就当做对之前事情的补偿。我们还以为他良心发现了,但条件是收成九一分。”
“少爷说什么都不同意,动手想打崔玮,但奈何他们人多,我们不是对手,崔玮还说要把少爷扔江里。最后实在是因为没别的地方才签了合同。虽然店里的生意确实好,但那1/10的收成买原材料都够呛,我们不但不赚钱还赔钱,崔玮打得这一手好算盘。”
江白榆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把沈煜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
徐总管转过身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江白榆,小声告诉他,等没人的时候再看,然后就把江白榆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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