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振高中人员众多,放学时间段来往的人流压力实在不小。出于安全考虑,校方采用分批放学的方法分散人流。高一学习压力还没有那么重,自然是最先放学的那一批。
安安原本想在教室里等赵嘉客放学,家里的电话却一催再催,安安只好不情不愿地先回家去。纪和梦慢慢收拾好书包,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她却还不愿出校,暂时趴在座位上发起了呆。
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纪和梦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上亮着爸爸的名字。
“小梦,下课了吗?”电话那端响起了纪东升的声音,他声音放得低,能让人感受到话里有着很明显的疲惫。
纪和梦“嗯”了一声,纪东升停顿了几秒,才开口道:“我和你阿姨在门口等着你呢,快出来吧。”
还未等纪和梦回答,通话便被突然掐断。
田振中学的主要教学楼有三栋,将高中三个年级分得清清楚楚。纪和梦走出高一的那栋楼时回头望了一眼,高一的所有楼层几乎都已经关了灯,一片黑黢黢。
高二与高三的楼层都灯火通明,偶尔随着风还能听到一阵朗朗读书声。
纪和梦转头出了校门,身后是一大片模糊的灯火。
她的一切都是纪东升给的,无论他们让她做什么,她都根本,无法拒绝。
纪东升降下车窗,示意纪和梦坐在后座上。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人,她腿上放着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双手一直在键盘上快速动作着。
听到车门开关的声音,她才抬起了头,从后视镜上看了眼纪和梦,又转头看向了纪东升。
“...小梦啊,我和你阿姨的意思是,你不要再去麻烦爷爷奶奶了。他们毕竟年纪大了,可能没法好好照顾你,以后还是回家住吧。”
纪东升说着发动车子,眼睛直视前方:“你也上高中了,是个大人了。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后别这么不懂事了,让我们大家都担心。”
“行了,走吧。到家我还有事儿呢。”
纪和梦靠坐在纪东升后面的座位上,半边身子都缩在阴影里。她双手紧紧抱着书包,一直看着窗外,不发一语。
到家以后,纪和梦拨回了爷爷的号码,跟他们简短的说了几句话。
大概是这些大人已经商量好了,爷爷奶奶并没有再提出让纪和梦回去住,只交待她好好照顾自己。
纪和梦拿出抽屉里的盒子,里面装着许多照片,一家三口的、她和妈妈的、她和爸爸的、爸爸和妈妈的...她翻了翻,抽出一张妈妈的单人照。
号码依旧无法接通,纪和梦听着手机那端传来一遍遍重复的机械女声,眼泪啪的一下落在了照片上。
“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纪和梦已经开学了一个月,纪东升只在那晚来学校接了女儿一次,便安排了专门负责接送她的司机,每晚司机都会提前到达校门口等她放学。
纪和梦回家时,家里几乎总是空荡荡的。王亦虽然怀孕了,但月份还小,她不愿意轻易放下工作,时常比纪和梦回家晚。而纪东升,则总是在外面应酬。
纪和梦唯一轻快的时光,全在学校里。
安安性格活泼的过分,身体却又完全与性格相反,虚弱得要命。每到大课间时,纪和梦都要陪她去接些热水喝药。
饮水机前的人太多,安安又着急去洗手间,只好拜托纪和梦帮她排队。
安安的杯子实在太瞩目,纪和梦向来不是愿意被人关注的性格,忍了又忍才没从队伍里退出来。
杯子整体是亮粉色,杯盖是兔子造型,看上去滑稽可笑,杯身上贴了一圈明白的大字:赵嘉客。
纪和梦将校服外套的袖子一伸再伸,努力尝试着遮住这个引人注目的杯子。
然而事情总是不遂人意,终于轮到她接热水时,左手没来得及伸出来,杯子在怀里滚了一圈,那个兔子头杯盖总算跳出了桎梏,掉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都没停下。
纪和梦只觉得一阵脸热,正打算蹲下身去捡,却早已有一只手拾了起来。
那只手指节修长,掌心宽大而干燥,将硕大的兔子头杯盖拿在手里时,居然显得它小了一号。
纪和梦顺着向上看去,男孩清俊干净的脸进入了视线。
他剃了清爽利落的寸头,浓黑秀气的眉毛下是一双令人见之难忘的眼——眼尾上挑,本该是轻佻傲气的弧度,却又因为圆润的眼眶生生将眼睛改变的乖巧许多。
一颗漆黑的小痣浅浅的点在左眼的眼睑下,纪和梦暗自搓了搓手指,忍住想伸出手帮他抠掉这颗小痣的冲动。
男孩站着等了许久,又朝纪和梦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示意她快些接过去。
安安惊喜的声音在纪和梦耳边突然响起:“嘉客!你怎么会来我们这栋楼啊!”纪和梦又看了男孩一眼,他体格中等,并不过分瘦弱,身子高挑颀长,即使穿着普通的校服也总让人忍不住频频打量。
原来...他叫赵嘉客。
赵嘉客又看了一眼纪和梦,转手将盖子递给安安,随口回应:“过来送东西。”
安安的脑袋上如果有一双兔子耳朵肯定已经机警地竖了起来,她凑到赵嘉客面前,紧紧盯着他看了许久,脱口而出:“情书吗?”
赵嘉客上半身轻微向后仰,伸出手按住安安躁动的肩膀:“作业。”
有人喊了他的名字,赵嘉客几人回头看去,是另一个个子极高的男生。
“这不是安安吗?最近可没怎么看见你啊。怎么,终于被冰山劝退啦?”齐鸣笑嘻嘻地把一双湿淋淋的手蹭在赵嘉客后背上。
安安立即反驳:“嘉客不是冰山,他是害羞!”
齐鸣笑起来正如其名,跟打鸣似的响亮。周围许多学生都在频频侧目,纪和梦实在觉得如芒在背,将杯子塞给安安就想离开。
安安顿时记起自己是来干嘛的,拉住纪和梦,一张肉乎乎的小脸皱巴巴的:“本来还想吃药呢,这下好了,连水也没法喝了。”
齐鸣一把夺过盖子:“用水冲洗一下不就行了?”
安安和纪和梦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不行!”
齐鸣委实愣在了原地,稍微思考一下又想清了关节,无所谓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也就你们女生这么穷讲究。”
他看向纪和梦,显然十分好奇,然而赵嘉客已经转身下楼了,齐鸣只好也跟着离开,他边后退边交待安安:“记得买瓶常温的水吃药啊!”
自那次偶然碰面以后,安安便频繁拉着纪和梦去高三所在的教学楼找赵嘉客。
不过赵嘉客十次有八次都不在,安安虽然扑了空,热情却仍旧不减丝毫。因为每次她们去找赵嘉客时,都能碰到齐鸣。
安安和他似乎也很熟悉,纪和梦旁观着,很敏感的分辨出这样的熟悉和亲密显然与安安面对赵嘉客时不同。
大概是因为齐鸣和赵嘉客就有根本上的不同吧,齐鸣总是笑嘻嘻的,赵嘉客虽然也笑,但从来不会放声大笑。正是他这种有别于其他男生的内敛和神秘,才引得安安这一群小姑娘迷得颠三倒四、失魂落魄。
而安安之所以见不到人也坚持每天跑来打卡,也是因为赵嘉客招蜂引蝶的情况。齐鸣总和安安头挨头叽喳许久,安安不时义愤填膺,齐鸣不时摇头叹气。
纪和梦趴在一边的栏杆上数着楼下路过的人头,并不刻意留意他们究竟在交流什么。
“我说,你何必总是课间跑过来,加起来几十分钟的时间,实在不值当。”齐鸣吃着安安供奉的零食,老神在在的指点江山。
安安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对,我不但要把握住在校时间,也很应该把握住校外时间!”
齐鸣乐呵呵地拍拍手,薯片残渣纷纷落下,他凑在安安身边出主意:“要我说,你中午就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安安皱着眉头:“你们午休时间太短了,而且我吃饭很慢的。”
齐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好时机你不把握,整天课间跑来对着他的座位花痴有什么用!”
安安原本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想到了什么,瞬间切换了穷凶极恶的表情,一把收紧了手里的薯片包装袋,齐鸣不察,伸进袋子去拿薯片的手指也被一同死死攥住:“不是你说让我课间多来几次的吗!”
齐鸣打量着身前气得咬牙的安安,她双手紧紧攥着袋子,仿佛把它当成了自己的脖子似的拼命掐住,不由笑出了声。安安更是气个仰倒:“合着你就是想白嫖我的薯片!现在还想白嫖我的午饭!”
纪和梦趴在栏杆上,转头去看他们,齐鸣仍旧在笑,然而那笑里的含义却不同以往。安安气得将薯片塞进他怀里,转身拉着纪和梦就走。
纪和梦愣了一路,坐在了座位上时才想通其中奥义,也不由得摇头笑了起来。
即便如此,安安也依旧在课间时拉着纪和梦去高三教学楼打卡。齐鸣买了许多零食和安安道歉,甚至拿了两张偷拍赵嘉客的照片作为赔礼。在这种诚意十足的糖衣炮弹攻势下,安安十分大方的原谅了齐鸣,并表示采纳了他的建议。
那之后的午饭,几乎全是四个人一起吃的。
乌鸦和月亮,螃蟹和枫叶,
它们都在说同样的一句话,
我很喜欢你。
——《纪和梦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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