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肩走进康复中心后,一个护士熟稔的迎了上来带着他们往病房的方向走,足以见得边伯贤来过不少。
吴栖一路走来,奇迹的并未赶到不适,每个病人都有一个护工或者护士照看着,说笑的,逗乐的,要不是一些病人脸上明显呆滞的表情,她甚至会忘了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精神病院里。
林清的病房在二楼的走廊尽头,是一个独立的房间,他们推门而进的时候,她正坐在轮椅上朝着落地窗外面看,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
吴栖下意识的环顾了一圈房间,整个屋子都是白蓝色的基调,收拾的一尘不染,设备俱全,一百寸的液晶电视大屏挂在大床对面的白墙上,正无声放着一部老电视剧。
边伯贤站在门口,并没有跨进去。
护士走到女人身边,蹲下身拉住她的手说了什么,继而她起身绕到林清身后,将她转向了他们的方向。
林清迟钝的抬起头,盯着门口的两人。
她苍老了不少,根本不像是五十岁的人,倒像是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只及肩,黑白参半,那双和边伯贤几乎一模一样的下垂眼浑浊耷拉,死气沉沉的朝他们发呆。
护士离开后,边伯贤才牵住吴栖的手慢慢朝她走过去,止步于一米之外。
边伯贤:“我结婚了。”
他垂下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语气冷淡到不加一丝感情,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不过女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她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认人。
吴栖本以为这四个字是开头,没想到是结尾,边伯贤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
边伯贤:“走吧。”
这句话他是跟吴栖说的,不等吴栖反应过来,他便拉着她往门口走,他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路程来看她,最后的对话的机会却连一分钟都没有。
他们刚出了门口,边伯贤突然被一阵清亮的声音喊住,吴栖惊讶的转头看去,来人竟然是许久未见过的张艺兴。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头发上梳,笑眼眯眯的,嘴角始终带着两个抢眼的酒窝,他停在他们面前,扫了眼他们相牵的手,揶揄的挑起眉。
张艺兴:“哟,什么程度了?”
边伯贤:“我妻子。”
边伯贤三言两语概括了他和吴栖的关系,张艺兴显然有些震惊但是转眼间也觉得意料之中,只是看向吴栖的目光显然多了一丝欣赏。
张艺兴:“我还以为你这家伙会孤独终老呢。”
边伯贤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对着吴栖介绍道:
边伯贤:“他爸是这家康复中心的院长。”
吴栖了然的点了点头,她之前总觉得张艺兴作为医生未免有些太轻浮了,如此向来他倒也有这个资本,毕竟随时可以子承父业。
张艺兴被她的目光看的不适,他随意摸了摸后颈,耸肩道:
张艺兴:“总觉得你好像在骂我。”
吴栖:“我…没有。”
吴栖心虚的移开视线,她这最多算是腹诽。
张艺兴性格大大咧咧也没有计较,他朝边伯贤扬了扬下巴,示意道:
张艺兴:“有空吗,借一步说关,跟伯母有关。”
边伯贤皱了皱眉,他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看向了吴栖,吴栖立即会意,松开了他的手,自若道:
吴栖:“你去吧,我去看看伯…妈。”
他没有立刻拒绝,沉默了一瞬才嘱咐道:
边伯贤:“离她远一点,有事喊护士,我马上就回来。”
边伯贤离开后,吴栖回到了林清的病房,她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一动不动的看向窗外。
吴栖小声走到她的身后朝外看去,落地窗外既不是生机盎然的美景也不是满目疮痍的荒芜,不过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草坪,两个小孩正在踢着足球。
林清:“我也有孩子…”
林清毫无预兆的开了口,声音沙哑,干涩难听,带着浓浓的悲伤,吴栖怔了怔,一时不知道她是在跟她对话还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她突然抬起干瘦的手朝外指去,嘴角僵硬的勾起,语气里带着欣喜:
林清:“那是我的伯贤,那是我的里里…他们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吴栖一时间哑口无言,她左右看了眼,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走到她的身边,她蹲下身,将水杯递到她的面前。
吴栖:“妈,喝口水吧。”
林清呆愣住,她垂下了手晃荡在轮椅边,慢慢的偏过头看向她,那双漆黑耳朵下垂眼透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看的极不真切。
许久,她突然伸出手探向她,错过了水杯碰到她的脸,吴栖诧异的瞪大了眼,瞳孔微微地震,女人冰凉干巴的手指摸上她的脸颊,掌心粗粝。
可她分明在边家当了那么久的贵妇人,手心依旧糙的像是做了很多的重活,刮过脸颊时,带着刺痛,吴栖莫名鼻子发酸。
林清:“里里…”
她干裂的唇上下翕动了片刻,哑声喊出了一个早已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名字,她陡然失了重心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吴栖慌忙放下水杯去接,却被她紧紧勒紧了怀里。
吴栖:“呃!”
她分明瘦成了皮包骨,力气却是出奇的大,坚固的骨头咯着她的肉,一阵生疼,下一秒,耳边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与此同时,大门骤然被撞开,边伯贤模样惊慌的出现在门口,看到屋里的两人,他下意识便想要疾步走过来,吴栖却条件反射的朝他摇了摇头。
他以一个僵硬的姿势顿在原地,缓缓垂下了手。
吴栖忍着痛抱住怀里大哭的女人,手指没入她的干燥的发丝,轻轻的顺,就像边伯贤平时对她做的那般。
女人依旧哭着,哽咽的喊着那个不存于世的名字。
林清:“里里…”
林清:“里里啊…我可怜的里里啊…”
林清:“妈对不起你…妈妈真的对不起你们!妈错了,你别生妈的气了妈真的错了…”
她的每一声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歇斯底里的忏悔,声音连带着声线都在不住发抖,吴栖感觉到她的眼泪渗透进了她的衣服,肩膀感受到了湿意。
林清:“我对不起你和你哥哥…我知道你哥恨我…你也恨我…对不起里里…对不起…”
她的话并没有太多章法,说来说去都是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林里,对不起边伯贤。
其中一位当事人就站在不远处,他漠然的垂着眸看着可怜跪在地上的女人,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最终仅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并没有迈步靠近。
而另一位当事人,早就不存于这个世上,在她12岁的花季年龄死在病床上,怀里的吴栖不过是一个替身,她轻轻圈住她瘦弱的身体,忍着泪花温声说道。
吴栖:“妈,你一定好好的。”
她话音刚落,林清陡然止住了哭声,连箍住她的力度都弱了下来,门口的护士和主治医生终于走进了病房,护士小心的将她从吴栖的身上拉开,同医生一起将她扶到了床上。
林清没有任何的反抗,任由他们脱了她的鞋子替她盖上被子,她闭上眼睛,就此开始饭后午睡,她的闹来的猝不及防,她的静也承接的没有预兆。
一只细长白皙的手落进余光,吴栖缓缓将视线落向面前的五指,她抬眼对上男人平静的眸,慢吞吞的将手落在他的掌心。
他拉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的掌心光滑有力,不似病重癫狂的女人布满厚茧。
边伯贤:“回家吧。”
他低低说着,低沉的嗓音散布在房间的角落,像是为了不吵醒刚睡着的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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