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番火药味十足的辩论,本意是私下交流,奈何说到动情处都没控制住音量,等回过神来,猛然看到身后目瞪口呆的其他文学社成员。
夏小荷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同桌,胡言乱语的煽风点火:“人家为你在舌战群儒呢,多么雄姿英发!这种时候按常规剧情,你就该以身相许的谢恩!”
听了这话,本来打算偃旗息鼓的李茵檀将嘴一撇:“持强凌弱的游戏很无趣,不论动武抑或斗嘴。”
白秋不甘示弱:“泼妇骂街得理不饶人的蛮横,你倒是得其三味精髓哦。”
“是么…”眼看李茵檀冷笑连连,准备继续开口叫嚣。
虽然很想继续看热闹,但为防止自己的学弟真被喷得体无完肤,梁冀赶忙拦在两人中间。
“就当给我个面子,这事情画上句号吧!都是同学,别伤了和气。”他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对于苦口婆心的学长,这三分薄面还是要给的,于是两人将头分别偏向不同方向,异口同声的哼了一声,显然是口服心不服。
其他社员反应过来,也立刻跟着打圆场。
方淼凑过去,小心翼翼的劝道:“不要太往心里去,以后都是同一个屋檐下共事的。”
纪芸则轻轻拽着李茵檀的衣袂,低声下气:“别跟他一般见识嘛,何况很可能只是误会。”
瞿季明有些发愣,一时有些进退维谷,她没料到两人竟然势如水火,把可以私下沟通解决的事情,发展到剑拔弩张。
白秋到底是男生,肚量也大些,冷静思考也知道刚刚自己言辞不当,险些闹得让大家都难做。
“抱歉茵檀同学,白某这张破嘴就是不会说话!有些事我不能让步,但以后却会注意方式。”平心而论,这已经是他做出忍耐限度内最大的让步了,语气上显得心平气和,也挑不出丝毫瑕疵。
李茵檀倒因此对白秋高看一眼:能克制住情绪,懂取舍和忍耐,是为人处世成功的根本。
她虽然在口角上略胜一筹,现在也不为己甚:“辩论自会有输赢,但理念难分高下。我们俩只是观念不合,又没有直接争端,一时心痒痒就嘴上切磋一番,实际上聊的挺开心的。”
这话说得有多言不由衷,用膝盖都能听出来,但为大局着想,自然没人拆穿。
相互抛出台阶,然后借坡下驴,刚刚还寸步不让的两人又打了个哈哈,好似冰释前嫌,才都带着几分强颜欢笑离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在嘈杂拥挤、人满为患的食堂中,瞿、白几乎同步的放下手中饭菜,对坐而食。
“抱歉,感觉又为你添麻烦了。”瞿季明满心愧疚,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前男生好几眼,见其脸上并无愠色,才低声的开口。
“你甭往心里去。归根结底我同李茵檀相看两厌许久了,纵无这事做导火索,恐怕日后也免不了唇枪舌剑。”白秋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在意此事,只淡淡的宽慰了几句,就埋头吃起饭。
这番话固然有安慰的成分在内,可大多也符合实情,可落到瞿季明耳中,只认为白秋是怕自己郁闷,才故意言之。
她愈发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只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实在是看轻了白秋。
毕竟,那时好像只因为他显得颓废,看上去平淡而索然无味,就武断的将其归类为不思进取之属,何其失礼也!
实际上,白秋身上的优点并不乏善可陈,无论是对朋友的温和宽容,又或者面对强暴时的不屈不挠。
“这些品质放在一个人身上,就算用古人的严苛标准来说也是个刚毅木讷的君子啊。”季明在心中下了结论。
一时,她对自己这位血缘关系淡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表哥,几乎大为改观。
白秋显然没发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只是见她迟迟不动筷子,有些困惑不解:“东西不对胃口吗,不过学校饭菜就这样,将就着吃点。”
“没事,我不挑食的。”季明摇摇头,看着盘中还算热乎的饭菜:“其实我倒觉得,天气有点冷,能吃上热乎乎的食物就很舒服了。”
“那你也不能顿顿都果酱面包配杯咖啡啊。”白秋无奈的说道,却猛然惊觉,他好像也曾在某个时刻,觉得能吃上一顿现做的热饭就是最大的安逸了。
所以后来自己才对下厨这么情有独钟吧。
在“食不言”的安静后,又去臊水桶处放了餐盘,这才打道回班。
二中的教学楼,因为是经老建筑改造,为节省工程量,最终形成的风格颇为独特,整体呈现出“凹”字形,而不巧的是,瞿、白二人班级各自在中空的不同侧,而且一里一外,隐影形成犄角相抵之势。
“你回去吧。还有些时间,我想到教室自习,晚上回家后再多聊聊?”季明拒绝了白秋的相送,转而邀请到。
白秋自然没有什么异议,点点头便转身,却恰好遇到抱着一大沓练习册的梁冀,他正颤颤巍巍的下着楼梯,眼看着不小心便要来个天女散花。
“学长,我帮你拿上面这部分的!”白秋赶忙接过几十本,跟在他身边。
“多亏小白了。”解了燃眉之急的梁冀轻松不少:“我太托大,早知道该分两次拿,化学练习册真出乎意料的沉!”
这种包含了真题卷子和答案在内的作业,分量当然不轻,而一口气拿着全班的四五十本,还能勉强从办公室走到这,也可见梁冀膂力过人、底盘扎实了。
白秋一边客气,同时想起作为高三年级的翘楚,梁学长理所当然的担任着课代表、学习委员等多个要职,常有案犊之劳形,如此状况下分出心来参与社团活动,恐怕是颇为不易的。
“话说,高二七班教室不在楼这边吧,咋跑来了?”梁冀趁两人歇息时,随口问道。
“刚刚和咱社长吃完饭,聊着天就顺路过来了。”白秋如实答道。
“这样啊——”梁冀意味深长的答道,又想起下午听到的只言片语,顿时想象出了复杂而合理的三角关系。
不得不说,人类的脑补能力是无穷的。
“学长,这有什么问题吗?”白秋被他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莫名心里发虚的问道。
“没事没事,挺好的。”梁冀显然深谙皮里春秋,当下神色如常,却内地里已经有了计较。
将作业搬至高三一班门口,白秋不方便再打扰学长,当下说出了告辞之言,而梁冀没过多挽留,只是露出了像平时一样温润如玉的笑容:“这回你也认得路了,有事可以来找我。”
此时听见他的声音,一个头绑麻花辫戴着眼镜的文静少女,欢呼雀跃的跑了出来:“阿冀,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这题,求导之后的放缩,化简完第二个分类怎么写呢…”
梁冀自信一笑,显然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接过本子仅是粗略扫视一眼,便心中有数。
他推了推眼镜,上面折射出睿智的光芒,又从胸前口袋中拿出别着的钢笔:“首先,这步骤不够规范呀,白扣了分可惜,我帮你改改…”一般真不愧是尖子班,听到学霸开始细致的讲题,瞬间上来一圈同学将其包围个水泄不通,充分发挥了求知好学的钻研精神。
白秋对此颇有些咋舌,由此观之梁冀显然不仅仅学富五车,还颇受同窗欢迎,再加上长相俊俏,性格沉稳温柔,恐怕是绝大部分女生和极小部分男生心中炙手可热的追求对象。
“我要是说毫不羡慕,那真是自欺欺人了。”他快步走回自己的班级,寻思着看看书。
那本《苏东坡传》所传达的情节和精神,倒当真是扣人心弦。
同一时间,文科实验班七班内,李茵檀倚在椅背上,将凳子两个前脚微微翘起,有规律的晃荡着,她表情漫不经心,显然正神游天外。
“出师不利,以前不论追谁都无往不利,现在这残局真是污点。”李茵檀用力揉揉自己吹弹可破的脸蛋,试图抖擞精神。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狠狠打了那姓白的脸,却意外的畅快,没想到我居然有这种征服欲…”回忆到这,她心情徒然大好,嘴角微勾,显得有些邪气,似乎肚子里的坏水开始冒泡了。
“不同于那些讲道理就一触即溃的弱鸡,这家伙刚开始时和我甚至是势均力敌,一度让我觉得踢到铁板上了。”
李茵檀每天都有回味所作所为,然后反省自躬的习惯:“但是嘛,如果遇到这种坚不可摧的铁板,却能强行将其踢穿,那才叫神清气爽。况且,我看中的女孩子,爱上了就要负责到底,哪能半途而废?”
隔壁班中,夏小荷看着刚刚落座的同桌,伸手轻轻戳了戳她:“你咋了,表情这么一言难尽的。”
季明有些惊讶:“我不一直都差不多的样?”
可夏小荷却摇头晃脑,仿佛算命先生般:“夫风生于地,而事起于青萍之末,我可懂得察言观色,你绝对异于寻常!”
“那请夏大师倒是说说有何不同?”季明看出她在玩笑,不忍破坏同桌的‘雅兴’,只好配合的询问。
“谁家少女不怀春嘛,你既然对白同学思慕……哎呦哟,这是干嘛,别抓我耳朵呀,怎么能被戳破心事就恼羞成怒?”
两个女孩又是一阵贴身嬉闹,掀起香风阵阵,尽显青春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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