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移气,养移体。”不错的,一个人的居住环境不仅能反映其经济水平,更体现出他的生活趣味与修养。
无论是卓如先生的饮冰室,又或芝兰先生的三松堂,莫过如是。
而在苔城东南,红尘滚滚的闹市之中,也坐落着一处幽静的院落。在独立的小楼前,充满生气的院子别有洞天:涓流潺湲,水溅残阶,泉流石下,竹喧归人,莲动鱼跃。
占地面积不大,却别出心裁,装修的精致而细腻,如同工笔与写意兼得的画卷,又像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的女孩。
瞿让全神贯注的修剪着盆栽,一会儿换个角度,观察是否对称。如今周日大清早,天空刚刚浮现出朝阳的鱼肚白,他也算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会儿该给老婆女儿做早餐了,今天搞个培根燕麦挞吧,喝的用巧克力奶……”他是个勤快而顾家的男人,放下园丁剪,看着天边浮现出一条白线,那是丝丝缕缕的晨曦。
即将入冬,气温渐冷,就连天也亮的晚了。
就在这时,门扉轻响,不到七点的光景,竟也有人登门拜访?
瞿让一边往前走,同时抚平衣服上的皱褶,让自己尽量显得打扮得体。
“你好,请问是……”他将门半开,有些疑惑的望去。
木门之外,竟是个双手捧着鲜花的翩翩公子,其身材颀长,面如冠玉,双目有神,正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瞿让相貌儒雅,早些年也算是学校公认的清秀小鲜肉一枚,可自认比起眼前之人,仍然是弗如远甚的。
“叔叔好,请问这里是《并刀匣鸣》作者的住处吗?在下慕名前来,冒昧讨扰。”那俊逸出尘的公子哥将鲜花用一只手倒提,微微躬身算是行礼。
对于女儿一时兴起写的小说,瞿让,一向秉持支持态度,甚至帮忙修改过些许细节,当然是知之甚详,可这下也有些懵了——明明这么快就收获了能够人肉到家的狂热书粉?
他将眼镜扶正,定睛认真一看,这才有些迟疑的开口:“这位兄台,哦不,女士你好,此处的确是你要找的地方,不过大早上的…”
瞿让习惯了话有留白,毕竟凡事能在所谓“办公室政治”中混的开的白领高管,都不会把事说全,提点到位即可,是否领悟全看个人造化。
“就是早上呀,我还带了早餐来!”李茵檀不知从哪掏出一只食盒:“对了,忘记介绍,我的另外身份是季明的同学,也是二中的。”
瞿让思忖片刻,印象中确实有这么号人,于是便露出礼节性的笑容:“早说就好了,赶快请进,不过她们母女还没醒,劳你在客厅稍候片刻。”
走到门廊中,洁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显得格外夺人眼球,李茵檀端详片刻:“这是沈从文先生的手迹?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瞿让顿时眼睛一亮,莫非这位小友也是此道中人?毕竟此作虽有落款,可将近草书的“上官碧”仨字,若是首见,必然难以辨识。
“好眼光,先从真伪上说,这画当初我可是千辛万苦…”他有了兴趣,兴致勃勃的介绍到。
眼看顺利找到话题,并且聊的谈笑风生,李茵檀心中大喜过望:搞定老岳父,爱情不迷路!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嘿嘿。
等到季明穿着睡衣走出,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茵檀,以及与之娓娓而谈的家父,一时大惊失色,怀疑是不是今早自己起床方式有问题。
而这时,客厅中年龄差距极大的两人话题已经不知道偏至何方了。
“哦?明明起来了,你这位同学说有事找你,还顺路带了早餐,实在太客气了!”瞿让站起身来,这才想起,应该为客人倒水端茶。
“你怎么来了……”季明简单的洗漱后,见父亲走开,这才满脸幽怨的问道。她只觉得自己该买顶新帽子,因为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迫不及待的想见你,这就来了嘛。”李某人理直气壮的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多少有些恬不知耻。
“我没记错的话,大约12个小时前,咱们还在学校聊过天,四个时辰前,我俩还发过QQ。”她秀眉微蹙,较真的说道。
“所以古人才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这仿若示爱的暗示,久经情场的李茵檀张口就来。
“去死吧,话说你怎么有我家地址…”她还想多说些,可见到父亲端着一盘水果走来,季明只好闭口缄默。
眼看到家里的女主人也打扮好走出,李茵檀恰到好处的拆开手上的袋子,顿时香气弥漫,令人闻之食指大动,下意识的吞咽唾沫。
“请青云楼陈大厨掌勺,用的是我在克里特岛旅游时买的爱琴海精制海盐,连豆腐也是精挑细选,这份专心烹调的咸豆腐脑绝对值得一试。”李茵檀有几分自矜的介绍到。
原材料诸多的头衔背后,就是真金白银的软妹币,足以让目前还在感叹“苔城居,大不易。”的白秋垂涎三尺,同时对该死的有钱人痛恨不已。
“怎么好让你这青年人破费,下次可别拒绝,一定要来咱家吃顿饭。”瞿让对眼前女孩的观感不错,便热情相邀,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女儿听了这话后面若死灰。
季明母亲在一家跨国公司HR任要职,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听了丈夫的话后,也雷厉风行的拍板:“是叫做小李吧,我家那口子别的不好说,做饭真是一绝,有空欢迎来玩,务必赏脸。”
李茵檀乐得有机会再来,自然是笑靥如花的满口答应,她说话幽默风趣妙语连珠,还懂得一些有点年头的笑话,很快跟两位大人打成一片。
季明心里忐忑不安,可这种场合当然不能说什么败兴的话,也只好有些勉强的应和着。
眼看天已经大亮了,估摸着八九点钟的光景,李茵檀笑道:“时间差不多,我这次也是来接季明,正好一道去公园弄社团彩排,这就准备出发了,我开了电单车来。”
“嗯嗯,好。”季母点点头:“真是麻烦你了,不过正好最近我们夫妇要出远门,多亏你这样热心能干的同学帮扶季明,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也就放心了。”
“难道这段时间她一个人在家,生活上不会有所不便吧?”李茵檀欣喜若狂,可脸上一副担心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可工作原因分身乏术,又推脱不得,这情况也难免。”瞿让叹了口气,遗憾的说道。
“真是不容易。”李茵檀顺着他们的口风感叹了一声:“不过叔叔阿姨别担心,我也是走读生,又是季明的知己好友,有需要若我力所能及,一定尽力。”
看着这戏精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瞿季明只觉得整个人已经麻了,但还是小声开口抗议:“我又不是没自己住过,怎么好麻烦你呢。”
瞿让看出女儿神色诡谲,却不明所以,只当她是不肯在闺蜜面前丢面子,就和稀泥道:“好朋友互帮互助,理所应当。”
“我俩下周二中午就去机场了,恐怕得很久才能回来,有事千万别勉强。”母亲则劝道。
等到送两个女孩出了门,伉俪俩回到屋内,都是老夫老妻了,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当家的,看你一副有心事的样,有啥放心不下的?”瞿母姓裴,善于持家,在职场中以铁面无私、认理不认情出名,为公司盈利创收立下汗马功劳,人们私底下都说她不应该姓裴(赔),该姓赚才对。
瞿让又叹口气,脸上有些疲倦:“明明那儿我其实放心得很,她很自觉,至少短期内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还有谁值得你操心劳神?”裴夫人故作不知,眉梢一挑的问道。
“何必明知故问呢,白秋那孩子现在也不知如何,自从咱们前年搬来苔城,我却没去看过他几次。”
裴夫人面色一寒:“对于他,你关心的还不够多?私底下去找老师解决问题,偷偷去菜市摊塞钱让那些老板给他打折,还有垫付高昂的物业费……这些为了照顾他自力更生的自尊,你可从来没和他讲过,还要如何。”
瞿让眉头紧拧:“可我觉得他需要的是亲人的关心,是陪伴才对。”
“那你有这个时间吗,自己家女儿都还顾不好呢。”裴夫人冷笑不已。
“够了。前几年落魄的时候,白家对我们的接济,这份恩情,难道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瞿让难得表情有些不好。
“我们没回报吗?当初让他回学校,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有一清二楚。况且现在,我也没说去关心他不对,到底是亲戚之谊,但本来咱们就事情繁多,忙的是焦头烂额。而你还为此感到自责,实在令人不解。”裴夫人本就强势,如今河东狮子吼,顿时把丈夫的气焰打没了。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怎么说,咱们出去前,我总得再去看看白秋,毕竟上次他还帮了明明的忙呢。”他像解释又像安慰的辩解道。
听到帮女儿解围的事,裴夫人也不好再得理不饶人,神色为之一缓:“邻里坊间都有传闻,怀疑究竟谁才是你的亲生孩子,人言可畏,多少注意些吧。”
瞿让披上呢绒风衣,在镜前整理着领带:“我有数,况且秋儿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几年摊上那么对父母,几乎是坐视不管,本就够可怜了。他性格又倔,恐怕不少事情很不如意的。我寻思着去白家一趟,看看他的生活状况,毕竟也许久未见了。”
“嗯,讲到底是在那边住过一段时间,虽说往事不堪回首,可终究是共患难过,可别叫人说咱不能同富贵。”裴夫人不再阻拦,略微思考后点头赞同道。
他们夫妻自大学未毕业相恋,多少年间一直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妻者,齐也,两人的关系靠的当然不是相敬如宾,乃至相敬如冰,而是基础三观的契合,以及性格上一柔一刚的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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