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冬天,这半年来除了几次跟着师父和岳哥巡演,两人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小园子演出,跟着四队在北京几个园子轮换。相处久了,张云雷发现杨九郎是个很细心的人,细致到上台前会倒好两杯热水,等下台张云雷就能喝上晾得七分凉的温水。他还会刻意留心大家的口味,一起吃饭的时候总能刻意避开点忌口的菜品。
他真是好,只不过就是从来不把张云雷的撩拨往心里去,这点让张云雷还是很不开心的。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面对张云雷时不时的撩拨,杨九郎的处理态度都是一笑而过,张云雷扑上来他就接住,张云雷朝他撒娇他就配合说两句好听的,张云雷口无遮拦说些不过审的他就想办法给圆回来,一切都合适的滴水不漏,可张云雷就是不满意,似乎只有他接不上话,他红着脸后退才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毕竟面对喜欢的人应该是慌张的,杨九郎越得体,张云雷便越觉得他对自己没感觉。有时候也会因此闹闹脾气,却又不挑明原因,就叫那人猜。所幸杨九郎好脾气,哄着逗着也就糊弄过去了,看在其他人眼里只觉得张云雷作。
作,向来就是心智不成熟的少年用来验证爱意深浅的方式,仿佛对方的包容程度就是爱意的浓度。杨九郎倒不以为然,张云雷年纪比他小,从小又是跟着一群年纪比自己大的师弟一块长起来的,大家都让着他,他也不免任性些,所以自己本就该让着他吧。
张云雷几乎能够猜到杨九郎这样的想法,不过倒也不急,毕竟来日方长。
腊月的天冷的骇人,张云雷过生日那天下了雪,师娘特意做了一桌子菜,叫几个家里长起来的孩子都回来吃饭。丰富的浇头码了一排,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窗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结着细小的冰茬,更显得屋里温暖非常,张云雷端了一碗面吃的正香,师父忽然开口问到,“张小辫儿,你跟九郎搭的怎么样?”
“挺好的,我们俩玩得来。”张云雷放下碗筷,将嘴里那口面咽下去才回答道。一旁的郭麒麟也放下碗筷,笑着调侃到,“你瞧瞧,高低把人骗你这来了。”
“呿,什么叫骗呐,你情我愿的好吧。”张云雷用胳膊肘怼他一下,小声嘟哝到,“吃你的面吧。”
“一提那孩子我就想起来了,”师娘操着一口流利的天津口音,放下筷子拍了把坐在身旁的烧饼那款实的后背,哈哈笑了几声,“九郎那孩子,跟烧饼俩是真像,一个赛着一个的难看。”
师娘话音一落,瞬间引起哄堂大笑,大林过去扒着烧饼的脸摆正了一边笑一边给大家展示,憋的烧饼脸通红,也不反抗。师父扒拉开大林的手,“饼儿白长这么大块头了,顶老实一个,跟谁都打不过。你瞧瞧,小辫瘦的跟麻秆一样,你还怕他呢。”
“爸爸我不怕他,那不是童年阴影嘛。”烧饼嘟哝着,“再说不是说九郎呢吗,怎么扯我身上来了。”
张云雷一边笑一边望着烧饼,“哈哈哈你别说,这一线天式的眼睛跟小翔子还真是像。我原来都没看出来。”说着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给杨九郎发过去,配上一个大黄脸呲牙乐的小表情。
最后只有三哥睁着滴溜圆的大眼睛,说话慢悠悠的反驳到,“你们啊,不地道。人九郎多好的孩子,要我说啊,就小辫儿这脾气,还就得九郎这样的跟着他。”
这点张云雷倒是并不否认,跟杨九郎对活的时候也会因为意见不和而发生口角,每次只要自己一急,杨九郎立刻服软,无论他怎么说,杨九郎都安静听着,等他情绪平静了才和声细语和他继续说。多数时候张云雷还是很吃这套的。
杨九郎的消息适时回了消息,“这不饼哥吗?怎么了?”
“这是你的孪生兄弟。”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我姐说的。”
“师娘说的对。”
看着张云雷上扬的嘴角,师娘撇了撇嘴,手指点点张云雷的方向,师父也跟着看着那人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呵呵笑了两声,“看看他那个便宜的样子。”
没一会儿,烧饼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微博推送,看看师父没有注意到自己,顺手解锁打开微博,就看见杨九郎发了一张和张云雷俩人抱在一起的照片,眼睛一下子瞪大,差点被那半口没咽下去的饭差点呛着,“我去,你们玩挺开啊。”
“嗯?”张云雷疑惑,也拿出手机,一旁的郭麒麟凑上前来张望,看着张云雷点开微博,立刻弹出来杨九郎刚才发的那条微博,一对粉色的大褂抱在一起,上面配的文字是角儿、他老张大哥,生日快乐啦!身体健康,茁壮成长,工作顺利,笑口常开!全民男神,舍您其谁!我在。
目光就落在最后两个字上,张云雷不觉耳后发烫,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张云雷是对这个白白胖胖的小眼睛师弟有兴趣,那么现在,心里开始有些悸动了,是那种心中温温热热的悸动。郭麒麟的关注点显然与张云雷不同,提高了说话的音量,“茁壮成长?!老舅,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成长呐?”
“去去去,我多大啊,我十八。”张云雷掩藏不住笑意,拿着手机下了桌,“姐,姐夫我吃饱了,回屋了啊。”
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听着姐姐埋怨姐夫,说他这样都是姐夫给宠的,饭都不吃完就跑,又听见姐夫说这么大的孩子都这样,随他去吧,至少还愿意留在家里,比让他自己在外面睡滑冰场强。
倒仓那几年,张云雷在家呆不住,总觉着一个大小伙子不能在家吃父母的,于是一腔孤勇离了家,毅然成为了北漂的一员,尝试了无数种职业,收银员、清洁工……最困难的时候就睡在滑冰场的厕所旁边,后来姐姐找到他的时候,听说了这些事,回家和姐夫一说,俩人心疼的都不忍心责怪这孩子乱跑的事。
张云雷记得,回到玫瑰园那天,师父甚至和他说,你愿意做什么都可以,不想说相声也可以,愿意唱歌就去给他找乐圈的人帮忙,只要留在家里就行。在外头漂泊了这么多年,忽然回到家人身边,张云雷这才又成为了那个快乐的孩子,仿佛再任性都能获得包容,被爱包裹着的人才有底气。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张云雷眼里的师父不再是那个只会每天检查作业,会因为他偷懒而责怪自己的严厉师父了,而是那个满眼写着对孩子的心疼的爸爸,所以有时候张云雷也会撒着娇叫他几声爸爸,从心底敬着爱着师父,时常骄傲的说一句我爱豆就是我师父。
进了房间关上门,本来想给杨九郎打个电话的,但孟鹤堂的电话先打了过来。张云雷走到窗边,坐在窗台上,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用手指画在窗玻璃的哈气上,就听见孟鹤堂那边传来他热情洋溢的声音,“辫儿,生日快乐。”
张云雷嘿嘿笑了两声,孟鹤堂今儿有演出,来不了家里,再一个,他现在正是和周九良如胶似漆的时候,恨不能住后台。
“诶对了,你和九郎你们俩怎么事啊?不会这么快就成了吧?你俩这才搭了几个月啊?我算算啊,八月底……嗯算九月吧,还不到半年呢,可以啊。”孟鹤堂的语气里充满了恭喜恭喜的意味,甚至还有点敬佩。
“哎呀不是,没有。”张云雷随意的在窗玻璃上画着什么,说不是的时候还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他就是人好,对谁都挺细心的照顾着,我们俩就是正常搭档,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还抱在一起照相呐?不是,张云雷,你怎么好像有点不太正常?”电话那头忽然变了语气,“你不是向来看上了就追,腻了就分吗?这回怎么犹犹豫豫的?”
“没有啊,我觉得现在这个状态挺有意思的。欸你发现没有,杨九郎这个人平时挺外向挺热情的,对谁都自来熟,但只要说两句逗逗他,他立刻就脸红。”张云雷晃荡着腿,指尖一个简笔画绵羊出现在玻璃上,张云雷越看越觉得神似杨九郎,不由得眯着眼睛笑了。
“他是这样的吗?”孟鹤堂时常和周九良在一块,他们九字的,尤其是头九的,他还是挺熟的,头九刀枪棍棒的哪有什么绵羊?杨九郎那可是薅头发的一把好手,还绵羊,披着羊皮的狼吧。
杨九郎确实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头九几个人往街边一蹲,过路人见了估计都要躲开走。其实杨九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面对张云雷的时候,会自动增加耐心,可能是因为知道人是师哥不能惹?或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不忍心?看着小狐狸似的明媚活泼的人,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退让。
反正绝对不能是和周孟一样,杨九郎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几乎是一瞬间就否定了。且不说张云雷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的,单是他自己,从小长这么大从来没喜欢过男的,怎么可能才和这人相处半年多,就爱上人家啦?不可能。打开手机看一眼相册里的姑娘,还是觉得自己喜欢的应该是这样的。
至于张云雷,是喜欢,但一定不是那种喜欢。是仰慕他多才多艺、清秀不凡的那种喜欢,不是想和他同床共枕、相守一生的喜欢。
当然,这是当时的杨九郎给自己下的定义,当局者自然迷,可没有一个当局者会承认自己看不清,即使心思昭然若揭。若不然,他怎么会在手机相册里翻了一轮又一轮,却独独看着那张抱在一起的图片最顺眼,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发了这张最亲密的照片,享受着师兄弟们发来的疑问与祝福,最后再假装矜持的摆摆手,说上一句都是误会。
其实,茁壮成长的不一定是那个过二十二岁生日的人,也可能是祝他生日快乐的那个人,心里藏着的不为人知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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