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云舒云卷,红尘人性百转,一番陌路辗转,对面相逢却不知还能认得几分。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立于檐下,公子立于媦前,前路诸多不定,长兄如山望护得媦子安然。然身后媦子娉婷却非孱弱嗫嚅者,她懂兄长之苦,虽不知能帮到兄长几多,只要兄长需要,她定义不容辞!
王姝姮如今虽是稳重不少,性子到底是个静不下来的,面色严肃地问:“阿哥,现下你有何打算?”
“到底还是憋不住了呀!”回身倚着栏杆,王一博双臂前抱,好整以暇道,“少见的阿姮这般严肃,上次这般模样应是未下山……”
“阿哥!”
急急打断王一博的未完之言,虽是失礼之为,王姝姮却是无奈的很,只觉得十年不见王一博的恶趣味更甚了,果真是老狐狸投胎,奸滑,奸滑得很!
怎不见他玩肖战去?
王一博依然岿定,笑意不减,眼中的玩味却是沉了底,言语不闻慌忙,倾吐间却不乏忧虞:“我非是无有考量,而是不能操之过急。
此处既是清禾寨原址,想来地势当没有多少变动,此处仍是灵力纯盛,可怪就怪在,进村后我发觉此地灵气纷乱得厉害,却也是不减反增,不知是何缘故?”
王姝姮心下思量:“所以,阿哥是不想打草惊蛇?”
王一博道:“至少不要显得那样急不可待。我们一到此就说明了目的,若暗处真有人操控必会警惕起来,盲目接触昏睡者,反而弊大于利,我们需要一个由头。
何况现在也没有太多线索让我们去查,虽说此地灵气纷乱,其中却并无肃杀,暂时不须多虑,所以我不急。
今日好生休整,明天跟着赖大夫可有的忙了!”
目光放远,院门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来者目色沉静,眼梢婉扬,削弱了他本有的诡谲阴翳,平添几许妖异与柔弱,默不作声地倚着门柱。
与其相觑,王一博的神色几近冷淡,眼中更无分毫情绪,全然没有面对亲妹时的轻松自在。
面对来人,王一博面上不显,冷漠更甚,更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那人面上的变化自是让巫祝观了个尽,见他神色愈渐冷沉,王一博这才无所事事地别开视线。
“阿姮,”王一博轻唤一声,平和嘱咐,“遇未知事,思量一二,足下严实方能顺应万变,莫要自吓,乱己阵脚。”
王姝姮微微思索,沉声应道:“谢谢阿哥,我明白了。”
王一博点点头:“回吧,现下莫想其他,好好休息。”
带着王一博的一番诲言,王姝姮心下有了计较,出院门时经过那人身旁王姝姮表情复杂地蹙了下眉,腹诽一句鬼魅似的,不甚过眼的大步离去。
肖战自是不知王姝姮所想,亦不在意苗女如何想。
入了隅安村后肖战便察觉到灵气有异,十年于人而言不过转眼而已,怎么也不可能影响到千百年蕴藏的自然灵地,除非有外力干涉。
肖战欲尝试凝聚部分灵气,却发现灵气之中裹挟着一股不受修士操控的隐暗灵流,那股灵力微末得几乎不可察觉,灵力流散极快,灵气随之被牵引成了“乱流”。
一旦有人试图聚引灵气,那股莫名之力便会不遗余力地攻击聚灵之人。若单是那股灵力肖战还不会放在眼里,可若是利用此地灵气攻击修士便要另当别论了。
平复内息后,肖战顿觉烦闷,一双手冷痛不已,甚至……不及一只傀儡灵活。
屋外,天际空无,除了有形无实的云影,肖战看不到太阳,即便它制霸苍穹。
手上的冷痛不减反增,神思却是一点点冷寂下来,肖战甚至想在这种冷痛中沦陷,封冻,那份凤毛麟角的暖意,大概只存在那斑驳浪漫的幻梦里,祭坛上,神柱下,巫祝祈告,旭日初升时。
南茞……
铃铃!
让寒意裹挟的神识骤然一动,细碎渺然的金磬声音泠泠不绝,那音不似天韵,却是无法言喻的和静幽婉,揉骨抚魂得叫人彻底平静。
“又是你帮的我。”
肖战面上无甚血色,略有些困难地转了下手腕,一枚丹丸大小的铃儿悬靠在近似缟白的腕上,铃儿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无声,肖战木然的神情不禁有一丝松动。
肖战眉眼低垂,僵硬冷痛虽已司空见惯,到底是没有不痛不冷不僵来得舒快:“这是他回来后你第三次响了。”
前两次都是极不愉快的。
可怜,铃儿只是器物,应答不了偃师的沉沉低语。
许是痛意搅扰,虽神识疲累肖战却不想睡,亦不愿枯坐,旋即起身出屋。
暑秋亦是收获季节,可当下的隅安村无半分收获的喜悦可言,活跃不见,凄凉尤甚,入眼可见的村民皆是不惑、天命年岁的男子,妇人,神情或沉闷忧虞,或焦虑憔悴。
除却面上表情,这些人看着与那些木头人偶没什么两样,而这些人家中无不是躺着一两个睡不醒的小童少年。
四方景物不甚熟悉,十年间肖战没有一次再踏足过这里,实际上他不会对任何入目之物平添留念,步履踏过,往后弃之,可谓无情。
他不怕残肢断臂,不屑尸腐蝇嗡,更没什么怜悯之心。
唯有这青禾旧址,肖战每每欲回往都心生胆怯。不知何时肖战畏惧起了熊熊烈火,用火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肖战宁可不食也不愿做熟。
那样强势的火仿佛能吞尽一切,就连那般强大的巫祝都“逃不过”它的焚吞。
缓步经过一处院子外,院内是女子活泼巧笑的声音,予之回应的是男子的活泛温柔,听着语气甚是宠惯,亦是肖战熟悉之声。
瞥见敞开的院门,肖战罕见的没有“硬闯”,看看腕上的洄瀞,起步欲往他处,本就是无目的的,直到门内女子问出那句话。
因缘际会,无死无休罢了。
一声长嗟,万般糅杂,那一声好似千言万语,肖战听得愣怔,他不解那声毫无主次的嗟叹,却又莫名觉得意有所指,意向分明。
王姝姮已离去,院内分外安静,巫祝与偃师一高一低站立,肖战只能抬头仰望,貌似向来如是。
王一博所言之事简练明确,所有推断虽没有证据佐证,却也都是建立在昏睡者的基础之上考虑到诸多可能,其心思不可谓不敏捷。
一双尾梢下压的凤眼仿佛生来便不着尘腐,笑意尽退后疏人千里,乌黑的瞳孔似深渊幽井,探不清看不尽,加上巫祝本就生得清冷自矜,虽然偶尔游戏,若非本人自愿,偃师怕是都进不来院子。
巫祝的神色毫无情绪可言,心口发悸,双手冷痛,肖战只觉得难捱,或情惑恨,巫祝只是全部放下了而已,清晰明了地告诉偃师:只是傀儡而已。
肖战的傀儡。
云袖宽大,遮掩了一双蜷曲缟手,肖战淡淡移过视线:“你已知道了。”
王一博道:“进村路上便已有所察觉,四方灵气逆乱,脱离本位,可见引灵者背后实力之强。 ”
肖战眸光微动,语气略讽道:“‘并无肃杀’,巫祝还真是护得周全!”
“原本是如此……”王一博情绪不明地看着偃师,忽问道,“你与其交过手了?”
肖战微愣,手上的疼如同拉锯,淡淡道:“算,亦不算。灵气多的跷蹊,也乱的古怪。”
王一博目色深深,凌然道:“那股怪力生在自然亦凌驾于灵力之上,非是你我能轻易控制的。”
“你也不能?”肖战惊诧,巫祝是何等神通,连他都不能全然把握那微眇的力量,此事貌似变得有趣了。
偃师洋洋懒懒,赭褐眼瞳里噙着几分冷厉,轻慢玩味,转瞬望向巫者,似问似嘲。
王一博轻轻摇头,眉宇间不乏忧虑:“不能。”
那股怪力看似微不足道,其内却可引云雨之相交,控灵物之枯荣。头回遇到与之相似的力量,貌似……还是在昆仑雨师处。
巫祝有所预感,螺蛳岭灵气纷乱恐与村民的不寤之症有关,至于个中有何媒介,只等明日见到昏睡者方能探得一二。
天光渐变,上苍不知何时成了一副“流火”漫天的景象。西方天际烧得热烈,热浪席卷,灼人得紧,好似“老虎”的余威不减。
肖战耐不得这份热,早早躲进了檐下阴凉,手仍是疼的。
王一博斜了一眼,冷不丁道:“明日可不得闲了。”
肖战稀罕地愣怔,一时不能理解巫祝是什么意思,同样眯了下眼。
巫祝不愿与之多待,目光掠着肖战身侧一瞬而过,转身回屋,徒留偃师在屋檐下不得解。
南茞啊!
偃师忽然幽叹,他从来都是吃不准巫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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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媦wèi】本意:指家中爱吃零食的妹妹,后来特指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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