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里木家中被带回已有七日,七日里,王一博逐渐摸索到这副身体的机关巧技,至少足以缓解身上滞涩的骨节。
神魂归元,灵流潮退,运息片刻后王一博伸开腿靠在榻上,敛着眼只字不发,腕上的细丝兀自泛着流莹。
脚步声渐进,屋门并未因外力而开,屋外是傀儡师高声的呼喊:“巫祝还是不愿出屋吗,此处一没人烟二无走兽,心中迷疑,巫祝欲向谁解惑?”
王一博充耳不闻,屋外的人似乎也愿意耗着。
双方僵持半晌,王一博深知肖战不是个有耐心的,能跟自己兜这么多天,那点耐性怕是也磨得差不多了。
是不是该为他的改变感叹一番?
看着腕上的丝线,王一博眼中划过一抹痛色,神情复杂地下了榻,与其被他牵制,倒不如主动出击。
甫一拉开门,见肖战转身欲走,王一博沉声道:“我欲向你解惑,但你的话又有几分能信?”
“终于肯出来啦,”肖战笑望着他,轻快地调笑着,好似并没感受到巫祝话语里的防备,“我还以为巫祝要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呢。”
“你也不会让我关着。”王一博自嘲了一句,眼中一片漠然。
这情况若是放在七天前,王一博或许会抵死了跟肖战耗着,也有甚者会再次选择自焚,现在,是怎么也不能了。
“说的在理,看来巫祝还是了解我的。”肖战倚着栅栏,脸上病态的白让太阳烧出了一丝血色,“想必巫祝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不愿相信,想从我这讨个说法,可对?”
王一博握紧了手,抬眼望过去,一双凤眸眸光犀利,无端生出几分冷然:“那你告诉我,这贯连整副身体的傀儡丝……从何而来?”
越熟悉这副身躯,王一博越是心寒,舍去轮回,灵魂祭献,他有何德行,能让那些生灵如此!
肖战轻轻挑眉,眼波流转,语气淡淡,钦佩伴着轻蔑:“从何而来……这一句两句还真说不清楚,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多自己送死的。”
王一博喉头一哽,肖战虽未全说,那份棱模两可的遐想,也足够使他神魂激荡。一阵晃神之下,魂魄剧痛,“溯洄”双铃声声急促。
“呃!”
“巫祝!”肖战脸上仅存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身体快过脑子,上去一把扶住。
清冽的樟木味道萦绕鼻间,第一次让肖战贪恋得不行。
自巫祝醒来傀儡师便从未越距,就算接近也只是一时强硬,无心留意,不曾想这气息从他身上度来,竟是……暖的。
肖战,是恨极了樟木的。
铃音轻和,双铃蕴涵的力量帮王一博减轻了魂魄之痛,自知处境如何,刚想抽身却被一股力道紧紧扣住,耳畔气息温润,听在耳里却是一阵汗毛倒立……
“巫祝不会辜负那些祭献的生灵吧,而且这里面还有令尊令堂的一份……”肖战抓着巫祝的双臂,傀儡丝绕上小指,眼中依旧噙着笑,“若巫祝有了什么损害,一定是战的不是。
可倘若巫祝因别的为什么而放弃自己,战不介意拉上一些人,一起与巫祝作伴。”
四目相对,双方眼底皆是暗流汹涌,王一博看到了那人如同“前世”一般的癫狂。
此后一段时间,肖战再不敢去刺激巫祝,王一博也落得轻闲。
一切彷如回到了最开始清醒的那几天,傀儡师依旧形如鬼魅,照常消失几天,与巫祝互不叨扰,只有王一博知道,这一切早已大不相同。
“巫祝……巫祝!”
“巫祝哥哥,是我,阿淼呀!”
正于坐定的王一博被两声小心而急切的呼喊打断,看了眼阵阵作响的门窗,急急下榻过去,甫一抬起窗门,就见里木叔侄二人猫着腰扒着窗棂。
“里木,阿淼,你们怎会找到这里?”王一博愣怔,亦有欣喜,不曾想自己还能再见他们。
里木张望一番后护着阿淼站直身子,言语担忧:“那天见肖先生情绪不对,我怕巫祝您出事,就找过来了!”
“是的巫祝哥哥,您走后第二天,我就和阿叔来找您了,在林子里迷了路,阿叔说是遇到鬼打墙了。”阿淼昂着头,即使小少年脸上灰突突,眼里的兴奋却丝毫不减。
“鬼打墙?”王一博蹙着眉,又仔细看了叔侄二人一眼,不禁有些担心,“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可曾受伤?”
里木摇摇头,心里也是十分纳闷:“这倒没有。那片林子我和阿淼经常去,哪条路通哪又是绝壁,我都在心里记着,那天不知怎么了,就是走不出去。”
王一博暗暗叹了口气,大概清楚是谁的手笔:“我明白了,你们没事就好。”
阿淼扭头望了望四周,觉得奇怪:“巫祝哥哥,这地方这么荒凉,您怎么会住在这啊?”
这也正是里木想问的,这方地界其实是螺蛳岭西面的一个山坳,也是王一博父母的罹难之地。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草木参天的密林,怎么就突然寸草不生,荒凉至此,巫祝为什么也在这?
王一博心间发苦,无言以对,这番萧凉的景象皆是因为他,他又如何能自我狡辩。
“巫祝……您怎么了?”王一博的沉默让里木很是难受,总觉得巫祝回来后变了很多,虽然是十年前的样貌,却总感觉没有那么开朗活泛了。
阿淼看了看也没敢再问,十一岁的小少年有自己的思考,他看得出巫祝似乎在难过。
“哦,没事。”
压下心头苦涩,王一博想了想,问:“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的?”
里木解释着,在他还带着阿淼在林子里打转时,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路过带他们出了林子,之后也是那位公子指的路,他们才能找过来。
王一博诧异,随后又满是不解,可以肯定里木是进了迷阵才会失去方向,可此处方圆百里都杳无人烟,遑论活物……
换做以前此处是密林,路况险峻更无人居住,又何来的书生非得走这条道。
“阿叔,巫祝哥哥,我想起来了!”
见阿淼那么激动,王一博温和地点点头:“阿淼说说,你发现什么了?”
阿淼紧紧抓着窗棂,十分认真道:“巫祝哥哥,那个公子身子上有和您身上一样的樟木香味,不过味道要淡一点!”
难道是傀儡?
王一博不动声色,浅笑道:“这个线索很重要,谢谢阿淼,你很细心。”
“看吧阿叔,巫祝哥哥都说我厉害啦,带上我没错吧!”得到巫祝表扬的小少年高兴的不得了,得意洋洋看着自家阿叔,好似在炫耀带上他的好处。
“臭小子,属狗的你!”
里木无奈笑骂了一句,而后神情凝重地望向巫祝:“巫祝,我知道您与肖先生关系要好,可……可肖先生似乎不太对劲,您要不先回我那……”
“不用了里木,”王一博出言打断,“我现在无端多出一条命,本就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再加上中间十年的差距,恐怕难以适应,所以不必为我费心。”
“巫祝!”
里木深知王一博脾性,但肖战的举止说不上的怪异,再加上此刻情景,致使他更加担心。
“不必多言!”
王一博背过身子,扫视过屋内的一切,恍然才觉,自己其实空无一物:“你若还认我这个巫祝,就听我一句,带着阿淼回去,照顾好阿兰姐,这么些天了,别让她担心。”
“巫祝依然是巫祝,在里木心里怎样都不会变!”
里木自知劝不动王一博,便没再出声,拉着急切挣扎的阿淼走远,心里另有计较。
“巫祝哥哥!”阿淼还没说几句就被阿叔拉走,自然不愿,但见了里木的脸色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阿叔离开。
“阿叔,你为什么不多劝劝巫祝哥哥?阿淼埋怨地噘着嘴,直为王一博叫屈,“那个肖先生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行了,就你担心巫祝!”
人小鬼大的阿淼一直是里木心里的一份慰藉,那幅埋怨样看着都委屈,边走边道:“我何尝不想带出巫祝,既然巫祝这么决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再说了,我们都知道巫祝的位置了,就证明还有机会。”
“我明白了阿叔,那我们赶紧回去吧!”阿淼听说还能见到巫祝,立马换了幅喜笑颜开的表情,拉着里木直奔回家。
“这事儿暂时先瞒着你娘,我怕阿姐受不住。”里木就怕阿淼装不住事儿。
“我知道的,阿叔放心好啦!”
“巫祝打算看多久?”肖战不知何时进的屋,此刻正半倚在榻上,意味不明地笑着,“那孩子很是机灵呢。”
王一博转身,淡淡望过去,冷声道:“他们并不知情,只是出于友人担心。”
肖战嗤笑一声,眼尾拂过一抹讥讽:“巫祝当真念情,竟能为了他二人如此委身求全,战好大的颜面!”
“肖战!”王一博顿觉身心俱疲,心头一阵滞涩。
“巫祝莫要忘了,”起身行至巫祝面前,咫尺间,肖战扣住那人手腕横亘在二人中间,眼中尽是挑衅,“傀儡一术机关巧妙,错一步,全盘输。还请巫祝,谨记!”
一红一黑,界限分明,与傀儡丝相贴之处却是那般的……看不真切。
与之对视,王一博眸光凛冽,比之傀儡丝切骨的寒芒不遑多让:“好,我一定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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