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在这,额娘就会因为想我而回来。只要她回来看见你,就不会舍得再走了。”
呜呜呜,好想亲我们窈窈公主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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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的没有关系吗?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
当初为什么出发?
只是为了复仇吗?
不是啊,他这些年在做的所有事都不是啊,他要是想复仇,他直接找上皇后不就好?他动什么吏部呢?他管什么户部呢?他去查什么账治什么贪污腐败呢?他只是觉得,既然皇后最想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当皇帝,那他就要让她无法如愿,他就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皇位被人夺走,他要当一个好皇帝来做几场伟大的事让她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天子!
可是太难了啊……想要改革除弊太难,想要扳倒皇后太难,想要世人不哪怕身边的人理解都太难……他何尝不想温温和和的做一番事业?他何尝不想其乐融融的把大清建设的更好?可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若是不杀先立了威,他若是不把那些害群之马除掉,他又能干成什么?
那些人犯下的错该杀吗?也许不至于。可不杀那些人,世人便觉得账还可以欠,钱还可以贪,像如今这样得过且过的浑水摸鱼的日子还可以过,明目张胆的和他对着干唱反调还可以做!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心是会变硬的,血也是会变冷的,好像不知不觉间,解决问题的办法在他眼里,把人杀掉成了最快最好用的法子,什么事情不问青红皂白的都可以杀,凡是反对他的人都可以杀,凡是要挡着他的路的人也都可以杀……以至于摇光……天呐!他怎么能动了杀摇光的念头呢!
永琪懊悔的闭着眼摇了摇头,睁开眼时才发现窈窈正昂着头看他,小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袖子,嘴唇抿起却不发一言。
他蹲下来和女儿平视,小孩子果然是一天一个样,突然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梳起了插花的旗头,头发从中间分开,刘海儿也被高高的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活像一个大孩子了。应该是因为被两人刚刚的激烈争吵吓到,眼睛里还噙着泪,脸颊上的泪痕还没干。
内心的愧疚又多了几分,他轻柔的替女儿抹着眼泪,软了声音问她“你怎么不跟你额娘走?”
“只要我在这,额娘就会因为想我而回来。只要她回来看见你,就不会舍得再走了。”
永琪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回答,一时间百感交集,“你刚刚都听见了,你就不怪阿玛,不恨阿玛,不觉得阿玛是个坏人?”
“阿玛是坏人还是好人,都是我的阿玛。我是临安公主,这一切都是因为是阿玛的女儿才得来的,就不能去怪阿玛做的事情,也不能怪阿玛带给我的灾祸,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和阿玛站在一起,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不成的。”
“这是谁告诉你的?”
“玛嬷。额娘也说过,她说阿玛在做的事情是大事,她说阿玛对窈窈这么疼,对别人也狠不下心的 ,她说阿玛是个好人。”
窈窈说的一本正经,永琪听的又感动又心酸,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泪水也没忍住,小姑娘感受到脖颈有处温热落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替他抹着眼泪,“阿玛怎么哭了?”
“阿玛想额娘了。”
想你的额娘,也想我的额娘。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她没坐车就这么的抱着幼幼一路出了宫门,侍卫们瞧着五福晋风风火火的进来又失魂落魄的出去不敢拦也不敢问,只看着她脚步虚浮的一点点消失在宫城尽头,怀里的幼幼被她抱的有些不舒服,正晃着挣扎的时候突然脸颊有些温热,他抬起头来看小燕子,“额娘,你哭啦?”
即使小燕子教了他许多遍自己不是额娘,那个在学士府床上躺着的,桌子上摆的画上笑着的才是他额娘,可小团子每日和窈窈在一起,窈窈喊什么他便要跟着喊什么,自那天以后,还是十分固执的喊她‘额娘’,此时正伸出小手扯着她的袖子晃着撒娇,“额娘是不是被阿玛气的?”
小孩子往往是最敏感的,刚刚看着阿玛额娘吵得那么激烈又是动刀又是拿剑的吓得缩在姐姐的怀里,窈窈一边护着他一边哭喊着‘阿玛额娘别吵了’却无济于事,然后他就看着两人不知为何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却比刚刚的暴发还让人害怕。
“没有”小燕子抬头看天,闷了许久的雨珠终于一颗颗的落下,她伸手替幼幼挡着,“下雨了,咱们快点过去。”
雨下的并不算大,但走到学士府也是一段不短的路,她浑身湿透的护着幼幼敲开了学士府的大门,看门的小厮见是她吓了一跳,连声喊着老爷和福晋把她迎了进去,一路绕过花厅进了正堂,福伦和福晋也穿戴好走了出来,双双惊呼道“福晋怎么过来了!”
“你这孩子,这么大雨连把伞都不打!”福晋瞧着她浑身湿透又担忧又害怕,拥着她进了紫薇的卧室换衣服,从她怀里接过幼幼却发现他身上一点雨都没淋到,心里愈发的感动,“福晋……”
“福晋还是称呼我为小燕子吧。”
她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福晋到底是过来人,便知道她大概是和永琪吵了架,不然谁会下着雨跑出来呢。虽然她和小燕子一向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毕竟是这么多年来看着她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对她也有几分真心的关切,“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跑出来可就不对了。”
小燕子不想提起那个人,直接把头扭了过去。福晋知道她是个倔脾气的姑娘,当下劝也劝不住,也不再说什么只帮着她换衣服,拿起湿衣服要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幼幼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紫薇的身上。
小小的团子不哭不闹,听话的趴在母亲身上,睡得正香。外边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格映在这对熟睡的母子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黄的光晕般,温馨而又恬淡。
福晋一开始以为只是两人吵架,然而到了晚上见小燕子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的时候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其实紫薇的姐妹想要住在学士府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小燕子是宫中的福晋,夜不归宿这样的大事,福伦也不敢做主。眼见着天色渐晚,催也不敢催留也不敢留,夫妻俩在正堂坐立难安,听见外边通传说五阿哥来的时候激动的连忙迎了出去,也忘了什么想要划清界限的事情了。
永琪来学士府之前先去了趟会宾楼,撂下句“派人暗地去杭州保护好摇光,但别让她知道了。她没打扰过我的生活,我也不该让自己的事情去毁了她的平静。灵隐寺到底是千年古刹,皇后的人也没胆子真进去搜。”又匆匆离开,气得傅恒指着他的背影骂“感情用事……只怕早晚有一天,他要栽在他那个宝贝福晋上!”却被江墨拍在肩上不置可否“大人才知道?他都栽了多少年了!”
与永琪同来的还有紫苏和搬着一大堆东西的小桂子和小顺子,福伦打眼瞧着五阿哥这阵仗总觉得不像是来接人的,倒像是让人长住的,果然就听见永琪有几分不好意思道“福大人和福晋是看着我与小燕子走到现在的,那诸多事我便也不怕二老笑话,的确是吵了架,她也没处去,只能在此再多叨扰几日。不过您放心,老佛爷那里我已经说过了,需要的人和东西我也都送了过来,这是一百两银子”他伸手掏出一张银票,“还请二老多多照顾着小燕子。”
“五阿哥这如何使得!”福伦连忙拦住,只要老佛爷知道这件事小燕子在这里住几日又如何,“幼幼多亏了你们照顾,这份情还不知该如何还,哪能要银子呢!”
“大人还是收着吧,那规矩是我立下的,若是这账算不清楚,我还得把自己关进去呢!”
福伦也想到了永琪立得那些规矩,也知道如今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也不再推辞。两人又说了会话,永琪的眼睛一直往卧房望,福伦见状便要引着他过去,“她和紫薇住一间屋子,五阿哥要去看看吗?”
“不了”他明白两人这次的吵架的点不是从前那种小打小闹,说两句好话哄哄便能好,见了面除了争吵和伤心也没什么用,只是有嘱咐了几句请多照顾些便带着小桂子和小顺子离开,要出正堂时还是没忍住回头,望着那间点着灯却不见人影的屋子扬声喊了句“我走啦”
唰的一下,屋里的灯瞬间灭了。
“这孩子气性还是这么大。”福伦多少有些尴尬,心想这还珠格格这么多年了还是不给五阿哥面子啊,永琪倒像是意料之中一般,摇摇头转身离开。福伦道出‘恭送五阿哥’的那一刹那,背靠着墙的小燕子终于支撑不住的蹲了下去,无奈的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她其实不是生气,而是害怕和难过。
“吵架最折磨的总是自己。我年轻的时候也爱和福伦吵,后来发现每次吵架自己都要哭一场,便想着何必呢,气坏了我自己好让他痛快?我才不做这赔本的买卖呢!”福晋抱着永琪送来的东西轻轻拍着她的背,“五阿哥挺好了,莫说皇家福晋,就是寻常人家的媳妇儿谁敢跑出去,丈夫还巴巴的追上来的呢。”
“你拗着不肯回去,先不说储秀宫里会闹成什么样?就说你自己,你难道不想他?”
“不想,谁爱想谁想去,他想娶谁娶谁去!”
小燕子哼了一声站起身就往床上一铺,被子把头蒙的严严实实的,福晋心道这丫头多少年了外边看着稳重了内里还是如此,只好退了出去,福伦问的时候她便说——女人总是心软的,第一天生气,十天后哪还有什么气呢,只剩下想了。说完又觉得心酸,踹了脚福伦,“所以你们男人伤我们女人的心是最不该的!”
无辜遭殃的福伦揉了揉腿,“我看不一定,还珠格格那可不是一般姑娘。”
可人之常情,谁都拗不过。
一开始到还适应,算起来她也许多天没见紫薇,虽然她没醒过来,但是小燕子还是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她说,往床上一靠便想到哪说到哪倒也不觉得无聊,幼幼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也坐在一边玩,一会动动额娘的手,一会又要去扯床帐。学士府的人多也热闹,福晋闲着没事也来逗孙子和她聊天,有次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还落了泪,“那次我强去抱幼幼,真是对不住。”
“福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是他的亲祖母,有什么不该的。是窈窈那孩子,被我们惯坏了。”
福晋听了心里更是愧疚“我骗了你,其实是因为我们想明哲保身,孩子在永和宫住着,总也说不清。尔康没了,尔泰又在蒙古,我们老两口是真的不想折腾不想再卷入任何的纷争了。”
小燕子顿时愣住,她的确没想过是这个原因,她以为真的是因为想孩子,可如果真的是这个,为什么还让她住在学士府呢?
“那您为什么没拦着我啊?我住在学士府里不是更说不清吗?”
“因为你是孩子啊。”福晋和蔼的笑着,“你和紫薇是我们看着走到现在的,她是我儿媳妇儿,我也真心把你当孩子。孩子受了委屈没地方去,我总不能袖手旁观不是?小燕子,人是很复杂的,我们疼你是真的,有盘算也是真的。”
这是她不曾想过的地方,小燕子歪着脑袋默念了这几句话,窗外却传来了咯咯的笑声,春日的景色正好,放了晴的空气更添清新,水洗的枝桠翠绿的发亮,绿树掩映下幼幼骑在福伦的脖子上,祖孙俩欢声笑语热闹极了……
小燕子又偏头去看福晋,她坐在榻子边捻着佛珠,看着祖孙俩笑得满足,恍惚间小燕子仿佛觉得看见了愉妃。
那是她难得的和愉妃和平共处的时光,永琪也没有现在忙,窈窈还是跌跌撞撞的满院子跑的年纪,半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永琪总是带着窈窈在院子里玩,小姑娘次哇乱叫的欢快,一会要阿玛抱着转圈圈一会又骑大马,小燕子和愉妃怕晒就坐在堂下,一个摇着扇子,一个捻着佛珠,笑着看这一对活宝父女。
人说睹物思人,没想到睹人更思人。也不知道他们俩在宫里好不好,永琪是不是忙的又顾不上睡觉,窈窈是不是又要贪吃糖……她七七八八想了好多却发现,又盼着他们好,过得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又怕他们过得太好,好到觉得有自己没自己都一个样。
怎么可能一个样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京城多雨的原因,永和宫一直都闷闷的,小桂子和小顺子坐在堂前看着廊下的细雨连成串滴在地上又弹开无聊的数着涟漪的圈数,“你说从前五阿哥每次和格格吵架了吧,都是气急败坏的。虽然脾气不好但至少有动静,拉着咱们一处想主意。现在倒好,自己闷屋里一声不吭,知道的永和宫里走了个格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么大个宫不住人呢!”
“你小点声吧,没见主子正因为折子烦心呢嘛,你还在这添堵。”
小桂子耸了耸肩,看着不知道是醒的早还是一夜没睡的永琪披了件袍子坐在案前依旧在奋笔疾书,他眉头紧皱着一幅被人气的心疼的样子。
那折子是吏部今年考核的结果,瞧瞧那一片的差评永琪心里就窝着一团火,正欲提笔袖子却突然被人扯住,他气恼的扭头过去,才发现原来是窈窈,小姑娘还没睡醒,坐在他腿边头往他身上一靠打着哈欠,“阿玛帮我梳头”
他对窈窈向来脾气是好的,搁下笔把她抱在怀里,手穿过发丝灵巧的绾了两个小卷,这算不上难,相比于没什么耐心的小燕子,小时候的窈窈更爱偎在他怀里让他梳头,此时永琪满意的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好了,去念书吧。”
“我不要这个!”
七八岁的姑娘最爱美,这样简简单单的两个小卷和哪吒似的有什么好看的,“我要紫苏姑姑梳的仙女辫!”
永琪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火气不让它殃及到女儿,蹲下身耐心的和她商量着,可窈窈那脾气着实是随了小燕子,想干什么谁能拦得住,哼了一声把辫子扯开散了满头青丝,“我就要梳那个!”
“萧窈!”永琪忍不住脾气,可一瞧见她叉着腰胡搅蛮缠活脱一个小小燕子的模样心又软了下来,哭笑不得道“可是阿玛不会啊”
“那我们去找额娘吧”
她眼睛闪着光,拉着永琪的袖子撒娇“阿玛,我们去学士府接额娘吧?我想额娘了,也想幼幼了。”
永琪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如何不想小燕子,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哄,不知道自己的错该怎么改,也不知道两人之间这道长长的裂痕,如何能通过三言两句便真的烟消云散……
小姑娘眨着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她,永琪的手穿过她柔软的发丝好像能看到小燕子盘腿坐着给女儿梳头一般,她总是把那些稀奇古怪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东西往窈窈头上试,母女俩一样的骄傲的表情看着他,“好看吗?”
他默默的移开眼,牵住窈窈的手,“走,阿玛带你去找姑姑去。”
老佛爷年龄大了醒得早,早便用完了早饭正是无聊的时候,瞧见永琪带着窈窈进来高兴的合不拢嘴,抱着窈窈‘心肝儿’的喊,恨不得把所有的宝贝都拿出来给她,祖孙俩在卧房玩得不亦乐乎,晴儿正端了早膳出来,看着靠在柱子上的永琪笑,“怎么样?家里没有小燕子不行吧?”
他呵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拿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你少往我心口上插刀,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没她不行。”
“可是你有关注她每天都在干什么吗?”
晴儿跟着他坐下,舀着粥的勺子碰在青瓷碗上叮叮当当的响,“永琪,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两个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你们的日子其实差的好多。
没成婚的时候你上学堂她也上学堂,你爱练武她也爱舞剑,除了睡觉你俩恨不得一整天都腻在一起,逃亡的时候更是不得了了,她的痛苦就是你的痛苦,你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你们完全分享着彼此的生活,当然能对彼此的情绪感同身受,因为你们一起害怕一起担忧一起开心一起难过。
可是成婚后呢?你是皇子,后来是王爷,你每天看的是万卷书行的是万里路,你看卷宗批折子想的都是那些大事,步步行的都是荆棘险山;可小燕子再也出不去了,她每天的日子不过就是晨昏定省,无论她愿意不愿意,她的生活里不过就是那些争风吃醋的八卦和一家人的柴米油盐,这些在你眼里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你们是住在一个屋檐下,除了睡觉,还有什么时候是在一起的呢?旁得不说,就说参加一个宫宴,她坐在席上忙着照顾窈窈,你在后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也没几次机会能好好坐到一块吃上顿饭……更别提这一两年来,你把衙门当家,又在宫里待过几天?
我说这些,不是想说你不顾家,也不是想说小燕子有多辛苦。我想说的是,你们两个人见的不同听的不同,自然想法也不会一样。她不能理解你为何会心这么狠,你也不能理解她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慈悲为怀’,说到底,不怪你也不怪她,只是怪你们后来日子过得差的太多了。
你总想着要保护她,可是她不知道,怎么理解你啊?”
晴儿永远是这样,总是能一句话说到点子上,温温柔柔的道出那些他百思不得其解而又无法反驳的道理,明明一天的夫妻日子没过过,明明自己也没踏出过慈宁宫几次,却总是这么的慧眼如炬。
“不过永琪”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我也觉得,你做得不太对。”
“嗯?你也觉得我杀了太多的人,明明罪不至死,太过火太莽撞了是不是?”
“不是”晴儿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小燕子还是血见的太少了,她在民间长大,只知道活下来很难,却不知道宫里是一个杀人不见血随时都会死人的地方,所以我理解你的做法,也理解你的担忧。
但是永琪,杀一个人其实是最简单的事情,可它所带来的后果你可能承受不起。不然,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小十二杀了,把皇后杀了,一劳永逸还能报仇,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能做到。”她抬头与永琪对视,“可你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因为你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因为皇上会愤怒,皇后的家族会愤怒,百姓也会愤怒。即使皇后曾经几次三番的想把你杀了,即使她真的欠你一条命,你也不能。”
“同样,你杀了那么多的贪官,那么多欠银子的人,又有几个人知道户部欠银的危害,那些因为威胁就真的丧失了自己的底线捞得盆满钵满的官员的危害呢?
他们都不知道,有心人煽风点火,无心人不明所以,下边的官员们只会对那些官员们感同身受,对你这个高高在上的荣亲王,并不会有任何的感激。至于百姓,他们低头种地抬头纺花,根本不关心哪个官被砍了,荣王爷又是谁……
所以永琪,你杀了这些人,杀了那么多可杀可不杀的人,除了会伤了一群官员的心之外,也许没其他别的作用。”
“至少没人敢再贪”
永琪终于找到机会回了一句,晴儿歪着头笑,“一个为国为民却有些贪的有能力的官,和一个干干净净却什么都不干的碌碌无为的官,你要哪个?”
“就不能……”他突然噤了声,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份考核表,不少官员大有一副这日子过的没什么意思就这样吧的态度,得过且过的根本不再去琢磨怎么让百姓过得更好,偏偏不做就不会错,也寻不到什么错处,只能束手无策。
“晴儿,你着实是令我刮目相看。”
永琪忍不住感慨,晴儿却笑道“是你狭隘了。逃亡的时候我们姑娘们难道没有出力?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好像女人都只能被保护一样,什么都不肯说,其实我们又差在了哪里?苦也能吃得,山也能爬得,人也能……寻得。”
她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永琪知道她在说萧剑,明明可以先开口向老佛爷请了婚,明明可以两个人一起去找尔康,她从来没有想过拦过萧剑的脚步,是萧剑从来没有想起来,可以带着她一起携手并肩。
“你这个藕糖糯米糕还有吗?我去给她送点去。”
虽然仅仅是用‘她’来代表,但晴儿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哪有你这样的 ,哄媳妇儿还要用我们慈宁宫的东西”
说归说,还是进了小厨房去帮他盛,才转过身就看见窈窈跑了过来,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昂着头看她,“姑姑,老祖宗给我梳的辫子,好看不?”
“好看,我们窈窈最好看了!快让你额娘也看看去!”
“额娘不在宫里,阿玛把额娘气走了。”
“那你就快让你阿玛领着去啊!”她笑眯眯的蹲下来在窈窈耳边道“你到了那也问额娘‘好不好看’,她瞧着这么好看的闺女,哪里不舍得回来呢!”
窈窈听的眉开眼笑,跑着便要去拉永琪的手,老佛爷正从房里慢悠悠的走出来,“为了别人的婚事操碎了心,自己的事情倒是一点都不上心!小燕子是我皇家的福晋,她能跑了吗?”又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抱着食盒的永琪,“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怎么这么怕媳妇儿!”
永琪尴尬的陪着笑脸,怕再惹这位老祖宗生气慌忙告了退,晴儿送他出去的时候还劝,“以后你常来些,你瞧老佛爷今天多高兴,虽然骂你两句,但是心里也高兴。”
“是,但是你怎么想的啊?马上就两年了,看来老佛爷是没忘这件事。”
晴儿似乎并不发愁,见他这么问爽朗一笑,“那就愿赌服输呗。”
我赌的两年,我赌的青春,输了就是输了。
“舅舅真是个坏人!让姑姑这么伤心!”
即使他们全程没提一句‘萧剑’,但窈窈还是听出来了他们在说什么,晴儿笑着掐着她脸蛋儿“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聪明啊!”
……
天放了晴,空气满是雨霁的清新,还飘着不知道混合了什么花的香味,永琪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窈窈,小姑娘近来很少出宫,瞧着哪都是新鲜的,再加上好不容易天晴不少人都出来采买街上也热闹,她更像是出了笼的小鸟儿一般,也不着急去见额娘了,站在糖人摊前就不肯走,似乎在小猫和小狗之间纠结,最后一手拿一个抬着头看永琪,“我一个,额娘一个”
“少在这拿你额娘做借口,还没到呢你就吃得吃完了!”永琪叹笑的付了钱,一转身却见一道人影晃过,吓得他连忙拉住要往前走的女儿生怕撞着,抬头才发现那人竟然是江墨,他急急忙忙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江墨!”
永琪高声喊了一句,他似乎没听出来,又跑了几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又是慌慌忙忙的折了回来。
窈窈高兴的晃着两个糖人,小嘴更甜,“姨夫好!”
若是往常江墨早便要抱起窈窈长窈窈短的逗一会,这次却急的满头大汗也顾不上理她,只盯着永琪大喘着粗气含糊不清的喊,“出事了……陈邦礼上吊了。”
窈窈正在咬糖人,听见‘上吊’两个字舌头一使劲,咯噔一下大半个糖人拦腰截断,啪的掉在了地上碎成了黄色的渣……
“他上吊做什么?”
“做什么?说是钱还不上来,又无颜见皇帝与黎民百姓,留下一封自白书就上吊了。他倒是容易,一根绳子就想换了那么多银子,还送了我们一顶逼死老臣的帽子!”
江墨向来不喜欢这老头,他当年科举就是因为没给他行方便才没能金榜题名,“他门生故旧满天下,当年又是皇帝的伴读,这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已经挤进陈府去了。”
江墨急的脸红的直冒汗,永琪愣了下转身就要往陈府走,被江墨死死的拦住,“你疯了?那些人现在分明就是要借着这个由头逼你收手,你要是现在去了,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一群饿虎扑食,能把你生吞活剥了去!”
“可那毕竟是老臣是功臣,我做小辈的该去吊咽一番,而且说到底我也有错。”
“你又有错了!”江墨哼笑一声,“打小燕子从会宾楼跑出去你整个人就不对劲。永琪,我们现在步步错不得了,这么大的事你总听一个女人的话有什么用?妇人之仁,优柔寡断!你现在必须马上回宫去,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他扯着永琪的袖子把他往回推,却被永琪一把甩开,“江墨,无论他是好是坏,但他是个忠臣,一个替我们家守了几十年的江山的老人,如今横死,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的。
不去的话,得罪的不只是那些想要借此发挥的人,更是寒了那些清官好官读书人的心。”
他低头牵起女儿的手,“窈窈,一会人会很多,你怕不怕?”见女儿摇头他欣慰的笑了笑,转身朝着陈府走去。
江墨瞧着这对父女大义凛然的背影十分无奈,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连忙去寻傅恒。
陈邦礼今年六十三岁,浙江海宁人,和弟弟陈邦直曾经都是乾隆的伴读,不过他与乾隆年龄相仿关系更好些。后来放了外任四处做官,乾隆六次下江南,有四次都住在了他家里,偏偏江南人杰地灵,于是几十年来当真是桃李满天下,几年前在两江总督的位子上昏了过去,乾隆顾及老友身体,特派人把他接来了京城养着,如今的海宁的家由弟弟陈邦直一家住着,上次南巡时,小燕子还因为人家的小女儿狠狠的吃过一回醋呢。
永琪走着想着,陈府离宫城算不得远,不过离得更近的还是荣王府,只不过两年来只修了个门口和一间屋子,远远望着倒还算气派。窈窈顺便便被吸引了目光,闹着要去看被永琪拦下,“那就是咱们家的房子,等你长大了就能住进去啦!”
“现在不能吗?我现在就想去!”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永琪抱起女儿走到了陈府的门口,白色的经幡早已随着风飘,灵堂也搭了起来,哭声哀呦悠长,从前要账时怎么也看不见这些人影,今日倒是来得挺齐。有的进了屋痛哭流涕,有的三三两两站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知道谁喊了句‘五阿哥’,齐齐转过身来看着他。
永琪面不改色,小声的和窈窈说了句别乱看,从来不怯场的临安公主听话的点了点头,昂首挺胸的跟着阿玛进了正堂,抬头望着烛火映照下的蓝色官服画像,规规矩矩的上了三炷香。
已经有人议论纷纷,小声说着‘这难道就是临安公主?’,也有人奇怪五阿哥带着女儿过来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不做二不休,这样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于是永琪才直起身子便见陈家的子侄家眷们哭呦的倒在地上,陈大人一生风流,屋里小妾一堆,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们的声音又尖又细,“老爷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一边哭一边把陈大人这一辈子的功绩说了出来,那四六骈文对照的文笔不俗,哪像是人极度悲伤之下能说出来的话?但‘四十年来夙兴夜寐鞠躬尽瘁’倒也不完全是假话,不少官员听了已经跟着落了泪,永琪心里有几分愧疚想安慰时就见陈夫人突然朝他扑过来,“是你,就是你逼死了我家老爷!”
永琪哪里见过这阵仗,慌忙向后退了一步,把女儿护在身后,“夫人节哀,这事我有责任,可您要是说是我逼死的,那实在是冤枉永琪了。”
他依旧是一幅谦谦君子的模样,那陈夫人却不依,“不是你逼死的?不是你们天天上来要账,我家老爷至于上吊吗?!”
……
原本来吊唁的官员们都跟着喊了起来,控诉的、抱怨的、辱骂的什么都有,情绪借这件事迅速的爆发,甚至有官员哭得比家眷还狠,涕泗横流的光是眼泪和吐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永琪一个人再能说此时也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说多了怕再惹怒众人,不说又觉得自己委屈,一番权衡后只好尴尬的说着软话安慰大家。谁知大家是越说越来劲,他心里的气也渐渐压不住,正欲辩解的时候突然有人喊——
“五阿哥不好了!王府着火了!”
王府着火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果然见到火光冲天,浓浓的黑烟在空中凝成一团又散开,不用问,便知道是有人故意纵得火。
永琪稳了稳心神,心道今日怕是难过关,不过若是烧毁一座王府能平了大家心里的怨,倒也算是值得,于是只吩咐了小桂子喊人去救火自己却没去看那王府一眼,转身站定才想说话却发现——窈窈不见了。
刚刚一直在他身后的窈窈哪去了!
“看见公主了吗?”
永琪脸色瞬间唰白,声音也拔高了许多,“看见临安公主了吗?公主去哪了!”
哪怕是刚刚被那么多人围着依旧是温文尔雅的五阿哥陡然发了脾气吓了众人一跳,也忘了自己刚刚骂的有多么的慷慨激昂,都诚实的摇着头,只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好像,往王府方向跑了……”
王府?糟了!
这丫头爱动更爱乱跑,从来都是想干什么必须去干的主儿!早上看见那王府估计早就起了心思,可王府……他看了眼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的天,一下子觉得腿软的站都站不稳,踉跄了下往外跑,“都给我去救火!”
荣王府和陈府离得算不上远,浓烟和燎烧的味道顺着风早就飘到了这边来,永琪跌跌撞撞的跑到王府门前,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和好心的救火的人,只是火势太大,那点水根本无济于事……
“主子,这火只怕”小桂子被熏的一张脸黑黝黝的只露着一口白牙,永琪像是没听见一样把他推开就要往里闯,吓得他连忙拦住他“主子,您可进不得啊!”
永琪似乎才看见他是谁,揪着他的领子手不停的颤抖着厉声问他“看见窈窈了没,看见窈窈了吗!”
“公主?公主在里面?!”
那里面都是黑烟滚滚哪能看的清人,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人没人,“公主怎么会在王府……”他突然噤了声,刚刚的确瞧见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他问去哪也不说,就见着她往王府这边跑来了……
“她在里面是不是!”永琪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推开他又往里进,只是火势太大已经烧到了门口来,四四方方的正门形成一个火圈般谁也进不去,眼见着他喊着‘窈窈’的名字要往里进,不少人都涌上去拦住他。
火可以烧起来,就算把王府烧了因为陈大人的死皇上大概也不会追究,但要是五阿哥在这场火灾中丧了命,那可真就完了。
永琪低头看着这一圈拦住他的人,望着眼前仿佛能映出影子的火光,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响着树枝被燃烧的声音,漠然的回头看着这些拦着他却丝毫没有打算救火的人,一字一顿道“我知道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了,也知道你们心里都打的什么算盘。但是都给我听清楚了!若是临安公主有任何三长两短,我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陪葬!”
他低吼着喊出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胳膊肘向后一顶身子旋转了下把一圈人都甩开,自己一个人冲着火圈门就往前跑,整个人要冲进去的刹那突然被人拦腰抱住,察里图声音都吓破了“五阿哥,进不得啊!”
“苍天呐……快救火呀!”
江墨领着人跑的稍微慢了些,瞧着这座被火光萦绕的王府也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救火,领着人便开始扑火,察里图被挣扎的永琪折腾的半跪在地上,脸憋的通红气息也不匀,“五阿哥,万万进不得啊!”
“窈窈在里面!我女儿在里面!”永琪厉声吼着,“察里图你听清楚没有?我女儿在里面,我唯一的女儿在里面!我是她阿玛!”
“那也不能进!”察里图同样怒吼一声,然后失了劲的看着他,“五阿哥,你的命比临安公主的要重!”
他语气很重很重,永琪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他,什么叫他的命比窈窈的重?
就因为他是皇子吗?就因为他是王爷吗?就因为窈窈只是个孩子吗?
什么时候人命也有高低轻重之分了?什么时候察里图也会这样漠视一条生命了?还是说……这些其实是他教的?是他教的察里图可以用命去换来安稳换来服从,是他教的察里图在人命面前也可以权衡利弊……
所以,是报应是不是?察里图权衡了利弊,所以要他苟活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最疼的姑娘被烧死是不是?
永琪腿一下软了下来,整个人虚脱了一般的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依旧跳跃着的火苗突然在想,当年,萧家的那场火是不是也这么大?
火光冲天将所有的欢声笑语都烧成了断壁残垣,可是他们做了好事问心无愧,所以上天给他们留下了希望,从容赴死间是对一双儿女平安的欣慰和满足……而他呢?是报应来了要他活着却没了女儿……
“呵,报应!”
终于有人这样说了,永琪抬头看过去,这人他认得,是当初被他斩了的那个因为妻女被威胁而误入歧途的官员的女儿,她狰狞的笑着用自己的健康平安叫嚣着他的冷血残酷,永琪平静的听着他骂“报应!都是报应!”
“我爹贪钱,可你查账你缺那点钱吗?临安公主每年的赋税还不够你花吗?
贪?我看整个大清最贪的就是荣亲王你吧!”
“就是!报应!”
虽也有百姓觉得不该,但却淹没在了那群愤怒的官员中,永琪又是查账又是铁腕治贪早便快把官员得罪透了,人说五阿哥站着说话不腰疼,身后站着个临安公主自然不知道没钱的苦处,大内都那么的奢侈了还惦记着他们那点欠款,难道全天下的钱都该他们用来花吗?
“说是查账,只怕是收上来的银子都进了荣亲王自己的腰包吧!修这么一座气派的王府你”
“你来告诉我!这王府气派在哪了!”
一道厉声责问的女声陡然插了进来,永琪不可置信的抬头看过去,小燕子正立在那里,身边还牵着窈窈。
“窈窈……”
永琪此时此刻根本顾不上任何,只跌跌撞撞的向女儿奔了过去,抱着她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落,劫后余生便是后怕的愤怒,第一次打了她在背上“你跑哪去了……你又乱跑到哪去了!”
“我去找额娘了。”窈窈从未见过这样的永琪多少有些害怕,声音也发着怯,永琪这才将目光投向小燕子,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盯着那群人笑,“我再问一遍,这王府气派在哪了!”
她手指着那片已经被扑灭的废墟,门庭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不过倒是视野大开,直接便能看见偌大的院子里孤零零的立着的一座被烧没了一半的屋子,众人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王府里面的样子,此时瞧着都忍不住瞠目结舌,“这……怎么就一间屋子,门修的这样好……”
“门修的这样好?门修的这样好是因为不想丢了皇家的盛世颜面!”
小燕子回头看了一眼这差不多和萧府如出一辙的破败笑出了声,“你烧这座王府的时候,就没想着往里去看一眼?你就没想着看看你心里那座金碧辉煌的王府到底是什么样?口口声声说五阿哥贪,那些所谓的清知府还住的三进院落呢!你口中的大清最贪的荣亲王有什么!”
“有什么?有临安公主,有杭州的百万赋税!”
她不甘示弱,小燕子却呵笑两声,“有临安公主……你们除了拿一个不过才八岁的小姑娘说事还会什么!
好,不是总惦记着杭州的百万赋税吗?那我便让你看看,杭州的百万赋税都花到哪里去了!”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叠账本,面无表情的摊开便开始念“乾隆二十八年,南阳河段修建大堤二十万两;乾隆二十九年,捐助京西慈幼院三万两;乾隆三十年,约定每年杭州赋税只收五成,另五成藏富于民;乾隆三十一年,捐助长江大堤十万两……乾隆三十四年,捐助十万两用于安顿京畿难民……”
小燕子一字不拉的把这些年他们所谓的杭州百万赋税花到哪了都说的清清楚楚,最后在众人面前站定,账本举得高高的,风声把纸张吹得猎猎作响,浓墨记得一笔一划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你可以埋怨他杀了你的父亲,你们可以指责他太过不顾情面,你们也可以骂他贪什么圣名贪什么权力,可就是不能说他贪财……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只知道那么多年没人管的银子突然有人要了,你们只知道自己家的那些苦衷那些不容易,你们只知道把一切的愤怒和不满都归咎于发泄于一个才八岁的小姑娘身上……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他要收那些银子是为了什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背后又承受了什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临安公主四个字背后又承载了什么!”
那是萧家一十九口的性命,那是她阿爹用命用骂名用这一辈子如一阵风一般的彻底消失换来的外孙女的安乐无忧与富贵无边……
小燕子迎风而立,昂首挺胸的说完这一切,目光沉静的看着这些哑口无言的人们,把账本合上扔给小桂子便要离开,抱着窈窈的永琪还处在震惊之中,见她都要走远了才想起来追,然而还没走两步便看见一顶黄轿子停了下来,小路子跟在一旁小跑着,拦住了永琪的去路“五阿哥,皇上有旨,着您速去养心殿觐见。”
“好”他早便猜到皇阿玛必然会召他,却不成想会这么快。又看了眼小燕子飒然离去的背影,江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放心,我一会就叫柳红去看看她。”
“没事”永琪笑着婉拒,两口子的事情还是他自己解决为好,“今天听她这么痛痛快快骂了一场我倒是松了口气,至少她不总是憋着了,能发泄了。”
他最怕的其实不是小燕子的离家出走或者是歇斯底里的争吵,他最怕的是小燕子学会隐藏情绪,学会强颜欢笑,把自己困在悲伤中日复一日的折磨着自己。慢慢的和他连架都吵不起来,就像那天连质问他的时候都是冷静的,都是带着一种绝望的情绪在竭力控制着的。
“你去找额娘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小燕子绷得那根弦从她走出那条巷子的那一刻就断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的学士府,进了屋无力的靠在门上,疲惫的闭上了眼。
窈窈进门的时候她正在屋里看着幼幼玩,大概是母子天性,这些天住下来幼幼和紫薇愈发的亲近,甚至有两次她看见幼幼在勾紫薇的手的时候似乎她也动了一下,可是满怀欣喜的喊来了太医却发现还是老样子,只是幼幼却高兴极了,总是闲着没事便趴在紫薇身上喊额娘。
这不过小孩子到底是小,他有时候喊额娘是在和紫薇玩,有时候喊额娘又是叫小燕子,有时候胡乱喊一气连小燕子都不知道他在喊谁,正如此时又‘额娘’‘额娘’ 的喊着。
“额娘”
又是一声,却是夹杂着焦急的、慌张的、期盼的呼唤,这声音她这些天想了无数次也念了无数次,不可置信的转身过去时,她日思夜想的女儿还真的就站在院子里向她跑过来。
“窈窈!”
小燕子推开门就跑了出去,才抱住她却见她挣扎的从额娘怀里抬起头来,满脸焦急的扯着她“额娘!阿玛出事了,那些人要把阿玛杀了!”
她多少有些夸张,小燕子哼了一声别过身去,“从前还知道买点什么东西哄我,现在倒好了,直接来骗我了?
回去告诉你阿玛,苦肉计这一招,我可不吃!”
“不是的!有一个什么老大人上吊死了,那些人都说要阿玛偿命!”她一边说一边扯着小燕子往外走,“真的额娘,那些坏人快要把阿玛欺负死了!额娘你不是说过吗,阿玛只能你来欺负!”
……这话她还真说过,好像是哪一年皇后还是谁惹的永琪他没计较,倒是把小燕子气的转身就要回去拿九节鞭,“谁这么不长眼敢欺负我男人!”
正巧乾隆来永和宫,见她这幅拼命三娘的阵仗无奈的点了点她额头,“有你这么厉害的媳妇儿谁敢欺负你们家永琪?也就你吧!”
那时候她得意洋洋的说“就是”,结果一扭头看见愉妃铁青 的脸色的时候尴尬的吐了吐舌头躲到了乾隆身后,他乐呵呵的抱起窈窈不去管这婆媳俩的交锋,最后还是永琪拉着她的手夫妻俩一同冲着愉妃讨好的笑才算哄得这位贵妃娘娘缓和了脸色。
“你说清楚,到底因为什么。”
她听窈窈说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心道骂吧骂吧,能把他骂醒也是好的,可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和心疼,半推半就的跟着窈窈走,正巧福伦也进来,急的满头大汗的和她说“这事难办了,那群人闹了起来,又把事情扯到了临安公主身上。”
“和窈窈有什么关系!”小燕子不知是因为永琪还是因为窈窈这次真急了起来,急匆匆的就要去陈府,临出门时又想起来,转身吩咐着紫苏“回宫去取账本!”拉起窈窈就跑,可还没走到就听见人喊——那边着火了。
她从来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虽然她来之前觉得永琪就这么被骂一骂也挺好了,可当她看见永琪瘫坐在地上望着废墟的那空洞而绝望的眼神时,心还是止不住的一抽一抽的疼。
特别是当听见那些人的指责与谩骂的时候,特别是看见那些人张牙舞爪的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时候,特别是看着永琪抱着女儿不肯撒手阵阵后怕的时候……她突然有些理解永琪为什么非要用那样的法子,可一想到那些人命,一想到他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她又觉得那颗心如堕冰窟。
“额娘……额娘……额娘!”
幼幼又喊了起来,小燕子此时心下乱成一团,听见小孩子的哭闹本能的心烦,烦躁的抬起头看过去,幼幼正坐在床上激动的挥着小手,细嫩的手腕被一双大手紧紧握着,小燕子突然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的向下缓缓移着目光。
从她的手移到胳膊上,再移到脖子上,移到脸上,最终定格在她那双闪着光终于睁开的眼睛上!
“紫薇!”
小燕子猛地扑倒在她榻前,不管不顾的握住她依旧还握着幼幼手腕的手,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她的名字“紫薇,紫薇”泪水唰的落下,一滴滴的晕在她的手上。
“小燕子”
紫薇虚弱的勾了一抹微笑,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可就是这么一声呼唤顿时让她泣不成声,激动的扑倒在她面前,“紫薇!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得吗!”
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这世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吗?你知道额娘姐姐妹妹都已经不在了吗?你知道大家都变了吗?你知道……那种心里有些太多太多痛苦,可是一个值得信任的能够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的孤独的憋屈的滋味吗?
“紫薇……”
小燕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般,如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着,福伦和福晋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破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紫薇一脸迷茫又无奈又心疼的抚着她的背,“小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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