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蹈覆辙,翻滚为浪潮激近,急功近利,欲求不能,世间以细水长流为山河重坚道,难得捷径高飞,落架惨重。
太苍之始,道原无善恶之说,远近空明九天落泉远,破禁是以人之罪,不道禁为何物,乃神之过,只因为这其中无是孤掌难鸣之错事,亘古如此,再无新事。
愿能以德,行走一生而终,从不偏离左右。
不失本心固为纯,可一生浮萍命运多舛,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以为常态,悲从不停。
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廖廖几日,是几日逍遥快活,胜过以往之年数十载,故有生而不乐,死亦解脱。
从古至今而来,时间之流不见于举高三次之上,善可从容新生,覆盖迎新,恶可厄命长留,善皆短叹。
想来她白久也算得资历高深的老妖了,自以为十几年过往去,早已参透断舍离,可再见阿爹时,依旧泪流满面,似天河长江,哭倒长城。
亏欠二字,至始至终都是为悲之藕断丝连,她白久欠下过白少君教导之过,欠下鹤容世夫妻之分,欠了阿爹孝道送终,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后来恍然大悟,回到这云苏皇城之后,她悉知了不少道听途说的事,头等大事除却少许是重惊鸿的以外,当头之说的,自然是鹤容世了。
她再活之后,自认为是活得平平淡淡,提心吊胆,没一天是歇得下来的跌宕,总是觉得头顶上凉风习习,高高悬着一把刀。
还是记得自己曾不要命时,都能将那满是腐烂灼伤般的满堂潮水视死如归,去寻那座曾经的古城,执念念着皇宫城墙之中的至亲至友,但其中最刻骨铭心的,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子。
说是影子,其实是个活生生的人,每每她行走在日光之下,他总归没有一日是不如影随形。
分明是个七尺高大的男儿身板,可出生却破败不堪,她从月族带他回来时,不曾被人所当同对待。
像是她之前左思右想的,怎样都想不起来,原来他啊,是跟着段久卿一般,留在岸上,从不曾和她一起心如死灰,分崩离析罢了。
于是白久觉得有趣,这原来,鹤容世对她还是有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回事的,倒也情有可原,他为什么每次来自己面前,会是这样一副俨然的大悲大痛,依依不舍了。
一片孝心,诚心所至,能有如此大爱,不争不抢,也就约莫困顿意难平了十几年,亦是有可恕,人之常情。
无可奈何花已落去,段久卿一去不回,能以自称的名号,只有简单的白久二字,再无其他可说。
空白如斯,长久于世,是她再生之后的此生夙愿,可怜可悲,凄凄惨惨,连是活着也是一道难事。
勘破世道规律,假戏真做,早已算不得那高高在上,一片冰心在玉壶,不谙世事的段久卿了。
回头一看,倒也难得鹤容世能够持之以恒,心心念念她十几年如一日,煎熬苦痛,如芒在背,如坐针毡,辗转反侧。
上因下果,导致这世道愈发杂乱无章,无主管辖,暴乱无法纪,三两下就能出人命之事,小则私人恩怨,杀人偿命,大则持枪强盗,肆意杀戮。
伤得老百姓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少有奋起者揭竿起义,也无人成群有心,形如散沙。
苦痛千变万化自有尽,甜意短浅无尽抚人心。
悲过至惨唯有坚强不屈者算得佩服人心,可怜二字从头到尾全然是世人评判孱弱之心存者,活如蝼蚁,生得无形。
许是命该如此,无人至幸,无人至悲,生在人世中,活成全靠己。
似如曾几何时,普光绿阴之下青光为生,落下之人一袭如旧劲装,是当日忽然翻窗闯进,同她说了一些话来安慰的温渔。
“温姑娘这次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白久习以为常,心头甚至洋溢欢喜,推开了刃衣上前,回头吩咐了一声,“替我在外看着点。”
“奴婢明白。”刃衣是知晓温渔的,少见得她答应了下来,转身走在了开外的绿阴去了。
“许久不见,公主身体还好吗?”温渔这才从墙头跑近前来,“自打这尚海的码头渡口,没了江忠正之后就平静了许多,公主大可放心。”
“是这样便好,没让这一场白忙活。”白久欣慰一笑,不免有些苍白无力尽显脸上。
“怎会是这样病怏怏的样子?是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吗?公主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随便胡闹了。”温渔向来是粗中有细的,看得出来她苟延残喘,一定是刚刚用了力气,“要不这样,我以后时常扮作宫女过来,这样你有什么事,我便可以时时帮你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你还得替我守着尚海城的,切莫不能推托。”白久趁她搀扶,闭上眼松了口气,又站了起来,“你快走吧,这里到底还是宫中,不能多留,会被发现的。”
“……少司命大人,好巧,您是有事过来造访太上皇陛下吗?”说曹操曹操到,外头穿近刃衣故意的高声大喊,触得白久猛然回头。
“刃衣,你怎会在此?不该在以婵宫,服侍着善容妃的吗?”少司命亦是应声,她因双目不便,时常以漂浮行走,所以过来了,也是没什么动静的。
“善容妃方才来过,特意吩咐奴婢在此留下守着,等下钥了再回去。”刃衣迂回的圆了话回应,“您过来造访太上皇,有什么话只管让奴婢替你传达了去,陛下现在不便被人打扰,还望您海涵。”
“他向来好好的,不像是动不动要留看守的体弱之人,你且放心离去便可。”少司命双目盲然不见,原本是被削弱了气势,沉稳如山水,道的却是激进没有半分让步的往前,生生被刃衣拦下,又说,“怎么,这里头还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倒巧,看不见的也不能进去?”
“是善容妃的吩咐,陛下他心烦意乱,急需休息,不宜见人,这也是娘娘的一片孝心导致……”刃衣见她飘浮接近,着急忙慌脱口而出,再也退不出什么缘由来,话到一半便没了下文了。
“那好,你也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也无妨。”少司命倒也不揪着不放,知道刃衣心浮气躁得很,借此难得挫一挫锐气也好,“主神特命我来,寻太上皇陛下商议尚海城整顿坛事,老臣进言的较多,还望刃衣姑娘记好。”
此话一出,四下风过高树之叶窸窣摩挲。
“白久入宫时,曾听闻少司命前辈是这皇宫之中同陛下一辈,德高望重众望所归宫中之长,倒是难得让我看见您急眼的时候了。”从后头远远而来,她迎着扬长的满面春风,身旁的宫女搀扶着她,把头低的极致,虽看不清面貌如何,但身形高挑,刃衣一眼可见这分明不是蕊儿。
“老臣劳善容妃大驾。”少司命闻言转身,拱手行礼,“但您要切记,既然已与主神成婚,这自称也得有规矩。”
“我这野路子非主神正妻,哪有这样多讲究,自由散漫惯了,多得劳烦您教训。”白久蹲身回礼,“既然是国家大事,我们便不打搅了,刃衣,跟我回以婵宫去。”
“是,娘娘。”刃衣终于从容得做了规矩,快步拜别了少司命,跟到了白久身后。
“白久告退。”她故作傲慢的又行了蹲身礼,转身即刻离去。
“这个丫头换了个名字,倒是挺像模像样的。”少司命转身迎面随风而道。
“连你都觉得,她像极了久卿啊。”段印染已然大步流星的走出绿阴拱门,“别在这站着了,方才不是着急得很吗?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
“唰——!”风大刮千刃而起,鹤容世扬起经羽长剑往地上来了一记,一道裂痕入地七寸深三里,离重明脚前仅仅分毫之差。
“主神这是何意?是要动不动就拿人性命吗?”重明又跟他说起了公正道理,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是在深恶痛绝,义愤填膺他鹤容世这暴行。
“不是黑帮吗?这点阵仗而已,看把你给吓得。”鹤容世拿起经羽抬手揉了揉手腕,无谓笑然,他方才那一动作,正好让身后的守界使站到了两边,“你最好给我别说话,我见你那两幅嘴脸累的很,心里很想给你劈成两半呢。”
“主神陛下,这兄妹俩绝不是什么清白的好人,您一定要救救我!”江柔茵跪在地上一夜,双腿麻木至极,只好摸爬滚打的往鹤容世身边过去,却被守界使的矛戳在地上抖了个哆嗦。
“主神陛下,属下刘子行来迟了。”成群脚步声紧跟其后,带头人上来行了一礼,抬头看了一眼重明,“这里怎会有从尚海城来的黑帮?主神,需不需要……”
“不用,我还有一大笔的账没跟他们罗列,你将她带走就好。”鹤容世甩下一句,着实没这个心和他过多详谈什么,又往前向重明走去,“你这不谙世事的妹妹,为了将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推下高台,不惜操控英灵偃旗息鼓的好大阵仗,侥幸仗着自己是不死鸟之身,做了这等折寿之事还妄想全身而退,于是我特地前来要她半颗妖丹,毁作挫骨扬灰,这事在我这也就此作罢。”
“主神说的好听,就连天下降雷都得是有迹可循,可敢问你又什么证据来定罪?”重明率先愈发失去耐心,背脊双翼破衣衫撕折而出,黑布点衫落在金黄羽间,展翅一瞬焦黑余烬风中解尽。
“你这是什么意思?”鹤容世一手叉腰,双眼昏聩之色的端详他这双翅膀,神色庄重,“临行前想着留下这双翅膀,给我看看是吗?”
“鹤容世,你这样执迷不悟,枉为苍生之主。”重明展开双翅膀抓起重惊鸿,居高临下兴师问罪,“就算我这条命搭在这,你也别想要留下我妹妹的命!”
“哼,想做这死人之利,蠢得可怜。”反观重惊鸿从始至终不敢再发一句话,整个头脸还是握在兄长怀里,看得鹤容世为之一笑,对重明这番一声不吭,握紧手里经羽纵身跳起。
“唰!”重明使出浑身解数,震翅发出源源不断的天火涌现,从上之坠而下,攻势迅猛如斯。
“老大竟然能够这样厉害!必定会赢!”此等天降之火的景象,对于从未再见过修仙之景的在场其余黑帮人众来说,不出意料的引起波涛骇浪般重峦叠嶂的高呼,“好厉害的火!照这样下来得杀个片甲不留!”
“哇,这样就能片甲不留的话,连给我烧饭起火都不够,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真够可怜。”刘子行大为震撼,毫不客气的指点着那些个说不上话,又一脸由懵然到怒不可遏的嘴脸,“到现在还不懂吗?你们老大就是来寻死的,知道的话赶紧去订一副上好的棺材,尺寸的话,只要普通大雁那般大就行,再大的买来也不合适,还浪费钱财。”
“装腔作势,你们的主神连飞都不会,只能跳起来接我们老大的火,都看不懂谁输谁赢,在这装什么装!”其中一个最气的跳脚一蹦三尺高,生怕刘子行看不见他。
“一群混混而已,都给我把他们拿下,省得等会有什么漏网之鱼。”刘子行悉知他们的动向,条形完毕后还不忘一声令下。
黑帮里面的都是些会变脸的人精,他早就了如指掌,不过当他们不起大造势,也就一直没怎么管,这会下令也算不得什么心中大快。
“是,刘队长。”身后民军子弟兵应声走过他前头,纷纷去一对一的扣押住他们的手臂,蹲地上不得起来。
“刘队长,趁现在主神陛下已经救下了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可以先送她回去?”其中一个有主意,眼看着顾不上江柔茵,走上前去示下。
“小姐?哦对,险些把她给忘了。”刘子行听他这么示意,转头看向了身后还不能行走的江柔茵,“怎么,江小姐还是站不起来吗?”
“刘子行,你是刘子行?”她还是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浑身颤抖,“差点把你给忘了,还以为你仍然在尚海城,没想到,你竟然是这里的民军?那这之前你装模作样的接近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就好,这里可是中州,将我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功勋说出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多谢江小姐好心。”刘子行讪笑着,字里行间又是明里暗里的另外一层意思,用心叵测,深不见底。
“原来是你,一直是你害了我义……咳咳咳……”江柔茵怒气而生,振奋抽动起浑身无力瘫软的身体,又因气急攻心而剧烈咳嗽不止。
“我和江小姐只是第一次见面,久闻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刘子行此刻又故作姿态的如此说,“没想到江小姐竟然能知道我的事迹,这样的缘分我们互相交个朋友,也是应当的。”
还是为了明哲保身不再说下去,跌跌撞撞,在其他不知事的小民军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双目含恨发红的盯着他:“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们刚刚才一见如故,交了个朋友,怎么又说我骗了你呢?”刘子行踹着大明白装糊涂,贯彻到底的拒不承认,“哦对了,我刚刚想起,江小姐的义父不会是前些天刚刚被抓现行的江委员长吧?”
“刘队长,没有这么巧的事吧?江委员长的义女不是被关押在皇城的地牢里面吗?”适才的小民军懵懂无知,还未能看破其中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又问,甚至是刨根问底,不假思索起来,“难不成,这其中又有什么计谋?”
“你说中了,就是有计谋。”刘子行转身走过他身旁打道回府,顺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一个孤身一人的弱女子,有这样的危险自然是不能随便放她走的,到时候死在外头曝尸荒野,倒不如现在……”
“刘队长,你的意思是?”他还是懵懂难退,直愣愣的望向刘子行,欲言又止,心绪嘈嘈切切错杂弹。
“你从刚才开始,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刘子行忽而肃然起敬,放下了手,跨步前行,“我们走吧。”
“可是,您还没说这该怎么办呢!”他穷追不舍,心绪难安的非要讨个说法,“而且刘队长,主神他还没说撤退,我们就这样走了,难道不算是违抗命令擅自行动吗?”
“听从指挥完成命令,才是我们这次任务的准则。”刘子行站住了脚步,蓦然回头语重心长,“其他人继续留在这扣押黑帮人众,至于你,还没听懂我刚刚所说的话吗?”
“什么话?”他恍如雷劈,麻麻木木的难以追溯方才的情形,发生了何事,事无巨细怎样都想不起一个字了。
“算了,带不带她走,随你。”刘子行心事沉重,与他话不投机懒得计较,干脆利落,熟视无睹的将江柔茵丢在一旁,愁绪繁多迎风而行。
兴许是在那一瞬间,风骤叶狂落,若柳扶风,雨大声小,想起来了些许痛入三分醉,往事错如中。
“……唉,或许是我的错觉吧,刘队长怎可能会是这么冷漠无情的人呢?”他喃喃自语,摸了摸头扶起了江柔茵,“江小姐,这里风大,赶快起来跟我走吧。”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别以为假惺惺的暂时把控住了我,就以为赢了。”江柔茵独有双臂尚且还有力气,死死抓着这股子气若游丝,手里的力道弄得他生疼,她却自顾不暇的落了一句话:“我会跟你回去,成为他这一生都挥之不去的罪责报应,都给我……等着……”
“哎!江小姐,你醒一醒!”小民军头疼得很,总不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火满地的抱着她跑了。
“他们倒是自顾自的忙活,还挺热闹的。”商照薰打开车窗,静观其变,“你看鹤容世到底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为了个重惊鸿出来大杀特杀啊?”
“那边结束了就给我坐好,要是我的船有了半点闪失,你就给我在这等死吧。”雨师赋左右不管,握着方向盘从未松手过的又握紧了些。
“我好心替你想到了一个主意,你难道就这么想给我个闭门羹打发我走吗?”商照薰坐回了车位副座的椅子上,头还是偏着往外看,“一直都想问一问,你心里那个执念的段久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我说了你也仿不了一丝半点的真,死了这心,看完了可以走了。”雨师赋急不可耐的再三强调,踩了一脚油门,整个车子由静振动全身。
“哈哈哈,不会吧?你要是真的忘了,我也不会笑你的,真的。”商照薰此时仿佛回了半分真,不似路西法那般阴森难测,破天荒的嘲笑出声,“毕竟没有人会永远牵挂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梦总是会醒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雨师赋缩死了四向车门的门窗,手指握着方向盘点了点。
他算是经历过苦苦挣扎过后的心如死灰,沉寂的样子约莫有了鹤容世三分气色,但还仅仅只是表面的装腔作势,入木三分而已。
“好了好了,看把你气成这个样子的份上,我还算满意。”商照薰止住了笑声,转过头来看他,指了指鹤容世,“他快要一石二鸟了,看得出是一道好菜,可是我记得段久卿这个人心里头干净纯辣,并不喜欢过酸过咸的东西吧?”
“……”雨师赋这回因正是气头,将商照薰此刻所言一字不落的尽收耳低,思索一会之余,转起方向盘原路返回。
“你这是要做什么?刚刚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带我走保住我的性命的,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吗?”商照薰故作姿态的一惊一乍,吵得雨师赋心无旁骛,半晌将车开上了主京道。
这是他才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我是来送你去死的。”
“哦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商照薰不痛不痒,“我不介意你的速度再快些。”
“轰!”渡口巨响夷为平地,地震余波百步穿杨,多少宫阙之舍抖落碧石,破了原本的金光,损了白玉无瑕。
“这是发生了什么?”远处深宫九千仗,白久抬头望天,心惊肉跳。
迂回苍流,惊涛骇浪,回轮激荡轮为糟粕,始于梦醒时分,地久天长不可得,破茧成蝶终时不择,枉为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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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末:
微末:(假装更新迟到弄成五一更文的我)
微末:哈哈哈哈开玩笑的
微末:五一快乐!
微末:按节多更哦!
微末: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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