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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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世篇 第七十七章 认祖归宗

潭之深则水无物,江之分流归入海,枯竭之湖泊仰仗天地降雨而润填,生一日为一日,自知死期而无生,死穴水难活,淹没至死寂无声。

既已定生死,又何故故作挣扎,不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犯下不可挽回的青史之过,成后世遗臭万年之骂名。

起杆身着军装,初始本意是为拯救故土,非要以此为非作歹,残杀众生,届时再怎么百口莫辩,也已板上定钉。

假公济私,行凶作恶,是为侵略地土,罄竹难书之千字罪债数不胜数,血流成河不堪入目,百口莫辩。

世上本无纯善人,亦无纯恶之性,活于乱世沼泽,如是根须为刺的净白睡莲一般,能言善辩,背藏刺刃,才可得这一身让人人赞不绝口之艳羡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坚韧不拔,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清爽干净独生一花一藤蔓,便是活得极致之顿悟,难能可贵的成功。

风平浪静从来不存在于世,只因清流自出在惊涛骇浪席卷之中,分外与众不同而已,一旦沉入其中,窒息而死,或是被暗地里源源不断,川流不息的千流猛浪推进骇浪鱼鲨的电闪雷鸣,绝无生还。

无论如何,活在世上长久了,久而久之,便能无师自通,耳闻目染,随波逐流同流合污了。

可这又能如何呢?人之外相皆生的相似,能融会贯通,才是行事存活的长久之道。

“你累了这么久,先坐下吧。”日照闻虫鸟声鸣,白久将林竹的不甘为怒看在眼里,不急不躁的让蕊儿给她赐座。

“我既然如你所说的累了很久,这坐与不坐也都无所谓了。”林竹摆着性子回嘴,蕊儿都将椅子搬到了后头的跟前,没踹开算是好教养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是这般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给我个说法。”

“你所问何事?要个什么说法?”白久将手肘往梳妆桌案上一放,扶着身看她,“你固然是个女子没错,但不是浑然不知的傻子,我千里迢迢一路颠簸也要将你带上,我分身乏术心烦意乱不比你少上一丝一毫,就为了能将你带在身边顾好,你连这都看不出的话,当初又为什么要心照不宣的跟着我过来呢?”

花开树上,滴水成泉,在这世上就没有送到你眼前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白久心一横,将尚海城活了短短数日的所受苦楚,心中感慨全然宣泄在这字里行间之中。

林竹看得出她言行举止入木三分,怒而不燥,三两下之间悍然让自己无言以对了,于是坐了下来,沉声不语的自顾思索。

“现在这外头站着的人,就是炙手可热惹不得的地界主神,他鹤容世若是好,对我们而言都有利,箭在弦上,我容不得你还在这磨蹭。”白久拉着衣摆站起,看了她一眼,“没歇好也来不及了,快跟我去太庙宗祠上香请安。”

“宗祠?你刚刚成婚,怎会去那种以死者为尊的地方?”林竹更为奇怪这行事举措,看不懂这好赖之分,意欲何为的脱口而出质问,“你和那里头的死人毫无干系,干嘛要去平白无故的受这等晦气去祭拜他们?”

“林姑娘现在在这主京皇宫内,是和我一样的人,要是想活命,不该说的别说。”蕊儿难得发狠捂住了她的嘴。

“恭送善容妃!”以婵宫大门外候着的宦官,远远的瞧见了白久出来,高呼一应。

随后极快收手,拉着她跟自己一样低着头快步跟在了白久后头,林竹眼珠子一溜,脚下的动作愈发加快的踢到了门槛,吃痛之余无人发觉,不敢耽搁的抓紧跟了上去。

她林竹出生市井,打小性情孤冷怪癖,好在受了多年的人间烟火,能够开口与人说话,又生得是个水灵的姑娘,于是在民军和陆军闹兵变时,被在尚海城做酒馆生意的叔伯看中。

跟着林经理谋生至今,她也以为这一生会是草草过去,可直到眼前出现一个白久这样的人。

分明比她大不了多少,说的话做的事老气横秋老奸巨猾,一点都不输她那失心疯的叔伯,那个已经证据确凿,押入监狱的林经理。

林竹忽然想着,白久这人定不止是活了这些年头,因为她总能恍惚依稀间看见眼前这天山童姥比她以前还在时,拉扯她大的姥姥还要高。

且后知后觉,她方才那一席话竟是把这红墙金碧琉璃瓦的地方,道得这样凶险万分,硬要将她带在身边才可放得下良心不安?

林竹揣度完,才明白这里原来是和外头没两样的,难怪白久方才火急火燎,急得火烧眉头了。

她林竹常年在尚海城的百乐门,过往男人无数,烟熏火燎的习以为常,厌烦疲倦了,这一折腾恍然大悟,自己是多么个目光短浅,两耳不闻窗外事。

方才听高呼着白久的封号,竟会是善字,林竹想着有些迷惘,参透不出这样个字是在训诫期望,还是在形容白久德行高尚了。

“臣妾磨蹭了这么半天,陛下怎还在这真的等?”白久见着门外的轿撵还在,惶恐低头知道是鹤容世的。

“我这轿撵是做得太过庞大凶残了吗?怎么你见了之后,会是见到了洪水猛兽一样的害怕?”鹤容世嘴上说得轻巧,白久现在见缝插针,他也不闲着挑着时候跟她多加触碰。

“主神您这是要做什么?”座下宦官个个都看得清楚,鹤容世二话不说起身跳下了黑木镶满金龙的轿撵,拉起白久跨步走出好远,“太庙宫地处偏僻,您要是真走过去,善容妃娘娘跟着可会吃不消的啊!”

后头的宦官宫女成群结队的簇拥紧跟,拦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过多时已经是汗流浃背。

反倒是鹤容世开了窍,走到半路才感两袖清风闲得发慌,善解人意的将白久抱起,瞧得身后十几双眼睛愣直,无话可说的列队重新站好,跟在后头随侍。

“陛下……”白久缓了好久麻木才解,张了张嘴想着说什么,又被他双臂癫了癫往怀里抱紧,她双眼也跟着闭了闭往他臂膀上靠去。

“别说话,靠在我身上睡一会,等会就会到了。”鹤容世满意极了她乖顺不反抗,飞身跳起闪身消逝在了原地。

“这……这是去哪了?”最前头的宦官着急得高声大喊,这扎堆的人也跟着惶恐害怕,悉悉索索的互相议论着怎么办了,“这可怎么办啊!”

“公公。”林竹方才冷眼看了许久,抬起头站了出来,“我刚刚看见主神的去向,正是轿撵朝向,只要我们现在加快脚步,跑着过去,就能迎到他们了。”

“你又是谁?哪来的生面孔?”那公公摇头晃脑的骤然停下,聚精会神的盯着林竹,“你可知道主神之意高深莫测,岂是我等能够妄加揣测的?要是想出风头你不必乱指路,省得我们大家所有人得了杀头的大罪!”

“借您所言,我就在这跟大家打一个赌。”林竹出生吵嚷闹事走出来的,不怕闹,但并不意味着怕死,她可不想刚见了阳光,就这般丢在这自生自灭,“大家倘若还想着伺候好主神,不让他怪罪我们服侍不力,现在马上给我抬起轿撵,整齐列队的,往太庙方向跑!”

“林姑娘说的没错,主神再怎样随心所欲,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说了是与我家娘娘去太庙请安,就是去太庙请安的。”蕊儿这时候大声道了一嗓子,“还请公公您长些心,主神再怎样,都不是您所想的泼皮无赖之人。”

“你!”宦官被一捅出来戳穿了心思,怎样都硬朗不起来,鞠了一躬,“谢过蕊儿姑娘费心了。”

“还不给我去站好,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蕊儿没接他这回低声下气,转身走到了后头的轿撵,利声高喝的指挥着,整齐有序。

巧如白久所言,她大抵是停了进去,不知不觉的独当一面,就差有那上战场的本事了。

“好大的仗势,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轿撵后头的拐角,走出了三三两两的身穿和服木屐,西装革履的东洋人,说话的却是那出类拔萃,独独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

和服不及汉服纤细,林竹人群中趁不注意的悄悄回头,乍一眼看去不论男女,就算是最矮小的梳着头髻的女子,站在男子身旁也是极矮人一截的。

方才开口感叹的也分不清是谁了,站在前头的白少君还是开口回了话:“习以为常就好,我们所看到的就是中州该有的统治之风,在这点上,和天皇陛下倒是异曲同工。”

“的确不可否认,这里的阶级分化较为严谨,但是眼前这番景象,我倒是明白为什么中州一直有外传风气始终有些不太正统的原因了。”指指点点搭话的是男子,身旁的女子低头紧跟在他身旁,不曾搭话静若无人,“在我们帝国,像方才这样的景象是绝不可能在天皇陛下面前发生的,更不可能会有这样大胆的奴仆女子,随意大声说话,没规没矩的。”

“那些宫女,都是主神陛下刚封妃的娘娘的婢女,贴身随侍的,必然是会操心些主持大局。”白少君心里对此犯怵也麻木不表于面色,笑脸相迎的迎刃而解,“这让我想起,有几分像极了我在帝国时,所见过的女将军,还有藤野先生的出色的千金,年纪轻轻已经是出色的特工了。”

“白先生说的极是,方才是我多有冒犯,言语有失,像中州这样的大国,地大物博,兵强马壮,能够以一己之力管辖已是捉襟见肘,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分身乏术的。”他看懂了脸色,随机应变的松了口,跟着白少君继续前行,并未打搅方才的轿撵,自顾自的继续边走边商谈,“我藤野家族代表天皇陛下,特意诚心前来,可见贵国主神陛下是个洒脱明朗的明君,想必此次觐见,必然是和谐顺利的。”

“藤野先生吉言,正如中州有句古话,有志者事竟成。”白少君顺了他的话,心满意足的给他台阶下,“据我所知,主神陛下以法为尊,和善近人,正是和天皇陛下志同道合。”

“白先生所言,跟天皇陛下所说的,简直是如出一辙,现在回想,您能当初选择来到我们帝国,实在是我们的荣幸。”藤野夸着夸着笑里藏刀,字里行间不经意的夸过了头,三言两语间嘲讽捧高夹杂其中,层次分明。

“冒昧过问一下,白先生可知道刚刚主神陛下,走得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吗?”见白少君回不了嘴,藤野紧接着又这般说,“记得你今日,带我们进来之前,是说主神陛下昨日才成婚,过了这大喜之日,是有礼制,要去太庙祭祖的。”

“这个还请您不必担心,只管跟着我去往太庙便是,必能见到主神陛下的。”白少君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奉承他,别过头只顾往前走。

“是的,的确是我多有冒犯,白先生年轻,又是浪迹自力更生成才的,到底是入不了皇室这等四方天地。”并没有打算善罢甘休,在后头忙不迭的阴阳怪气,“是藤野失礼了。”

阳奉阴违,归根结底是说他再怎样有才之能,只不过是出生平民,半道靠他们东瀛知遇之恩,才有能和他这般的贵族同行的资格。

白少君明眼如炬,尽全吞进了肚子里,一言不发,步伐本是大步流星,渐渐心如止水,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

直至漫步其间,扬长而去,中间静默无声,四墙为禁,无声飞过墙头,装入红中,成血死于此,无止无休,不得解脱。

金琉璃瓦飞檐为几兽雕刻立像,单看光彩照人,琉璃鎏金,却独独被这太庙高瞻远瞩之独设疏离了半空。

百来高阶,墙旧红得沉黑沉黑,一亩三分地的殿前,香火鼎迎着日头日夜暴晒,已然同这地方空旷,常住久居年岁同老。

在此打扫的宫人也是上了年纪的,资历老成,做事熟练利落,耐得住无人问津,与世无争,不求急功近利,但求安稳终老,亦大多是凡人。

但是现下白久眼前看见的,并非是当日的沉闷古地;砌石台阶之地,迎光发新冷清之香,飞檐瓦片沉露几滴少许,如水凝沉碧闪烁其词,见光不见影,浑然上下一新,竟让人觉得那红墙会是重新刷过。

白绸四下挂起,清心静气,白久恍惚瞥了一眼香火鼎,自顾自徘徊着任由自己发人深省的盯着它发呆。

“老臣,拜见主神,拜见善容妃娘娘。”站在庙前迎面的少司命,起手附身下拜。

这一拜携了身后四方齐齐的宫人一同下身附地,鹤容世方要说免礼,看她心不在焉的别过头看着什么,生怕旧事重演,拉住了她的手:“这是怎么了?”

“陛下,臣妾没事,只是瞧那边的鼎好看,想去祭拜上香。”白久开口置身事外的荒唐话,早将段久卿撇得干净利索,双手回握住鹤容世的手,眨巴着眼睛祈求撒娇。

她段久卿脱离了万众瞩目许久,也到了这习以为常的一天。

人前百万双眼睛可见得这女子,多么个无所事事,心无敬意,目无王法的乡野村夫而已。

“你这意思是想犯懒,不跟我进去了是吗?”鹤容世握着她的手不松反而更紧,居高临下的瞥目看她,浅笑看破不说破,“听话,船到桥头的事日后多了去了,眼下可是祭祖,算是我也不能放任你。”

“可是,陛下……”白久不情愿的低了头,转了转眼珠子抬眸看他,“内务府的公公教导臣妾规矩时,是说过凡事伴驾君主身侧,乃是后位之人,臣妾位分不正,是进不得的。”

“那假以时日,生下这孩子之后,我立马就给你封后好不好?”鹤容世百般无奈,拿出了宠冠六宫的气魄,破天荒的出口好说歹说,好言相劝,“时辰不早了,快随我进去吧。”

“听陛下提起这孩儿,臣妾更是不敢进去了。”白久的戏码源远流长,远不止于如此,直接行了蹲身礼甩开了鹤容世的手,“还请陛下准许,让臣妾在外头晒晒太阳,诚心上香祭拜就好。”

“……你啊,性子倔得很,就算现下父皇来了,也劝不动你了。”鹤容世恨铁不成钢的心累叹气,“算了,就在外头祭拜,少司命就在内做法,安定里头的亡灵,汇聚香火吧。”

“陛下不可以。”白久见状受宠诺惊的抖三抖,两腿屈膝跪地,“您是地界苍生之主,为臣妾一人如此没了规矩,实在有失体统。”

“区区一个三品夫人,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鹤容世头回凶了她,方才掀起衣摆,就要跪下。

白少君最先从台阶出了头,藤野还差些几步,跪得先声夺人:“东瀛帝国使者,藤野劲夫,拜见主神。”

“你们又是谁,从哪来的?”鹤容世往前一站,将白久挡在身后,拔出腰间的经羽,“不问自来,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报上名来!”

鹤容世发怒之缘由,必然是听过藤野这名号的,东瀛屠戮了南部犯下上万性命残杀之罪,米迦勒那边的名册日日都在更替加新,最是晃得他眼睛疼。

于是之前半月是拼了命的去协助民军一二,但因自己神位之身,不能涉及凡尘战事,仅限于治理杀戮过重,制止为由,不能全力以赴的支援。

心头之梗历历在目,怎可能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请主神息怒,草民白少君,特回来复命。”知晓鹤容世剑拔弩张,藤野脸色也极为不好看,他上前挡在中间。

“不是为了那点小事负气出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鹤容世不见得有多少怒气,转危为安的嘲讽耻笑白少君,挑眼看了看后头的藤野,轻笑出声,“原来是逃到那了,你是有多想不通,才会跟他这种连自己老家都快下沉到海底的人狼狈为奸,断了自己的后路啊?”

“还请主神陛下说话注意些,我们东瀛帝国此次前来,是带着天皇陛下的诚意,特地远道而来求贵国联盟,祈求和平,让我东瀛帝国入住你们中州地土,成为你们的同胞。”藤野义愤填膺,受不住自己的心高气傲被摔得粉碎,掷地有声站在了太庙台上大声说话。

鹤容世不是很想理他,被他这一口蹩脚的语言听得难受得很,神色带方才的轻蔑一扫而过:“当然可以。”

“什么?”白久忍不住此刻鹤容世的荒诞裁决,惊呼出声。

她岂能不知道藤野这个姓?是东瀛的名门望族,此次进军中州的得力干将。

在苏小婷给他送来的傅辞的书信上,说他是出了名的独道兵不厌诈,信猪都不能信藤野,这样的人存在这世上,东瀛不沉海都是天大恩赐。

虽说东瀛是云苏当年分裂出的那片平安京,但鹤容世将其舍弃也是理所应当,那样的地方要是能活人,那出来的人还能是真的人吗?

于是傅辞书信来的多了,逐渐以鬼子称呼这些东瀛人,男女老少皆是如此,总说他们骨子里刻着与人自相残杀的血腥,极端邪性的畜牲。

“这位,想必就是您的夫人了吧?”藤野自是被白久这一惊然吸引了目光,“早有远近闻名,今日一见,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惜,她这辈子都不能成为你的正妻了。”

“藤野劲夫,你一个男人,能做到这般口舌功夫,倒也是毕生积累,也是不容易啊。”白久面带着喜色,笑着快言快语,“倘若人人活着都是跟你一样,只是带着个显赫的名号,败絮其中,岂不是天底下无人可治国?”

藤野冷嘲热讽白久是美色诱人,以色事人不得长久,卑微轻贱不得善终,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她,只是个女人而已。

“岂有此理,这难道就是主神陛下的管制有方吗?!”藤野平生是头一回被女子这样顶撞,“我奉劝贵国,如果现在能够答应我的条件,我东瀛帝国天皇陛下承诺,会即刻退兵,停止进军中州。”

藤野此话一出,他身旁的白少君和哑巴女人不约而同为之色变,都是看向了白久,前者带笑玩味欣赏,后者惊得前所未见。

“像你这样点高的人,再来个百来十个,我踩一脚都不够盖鞋底的,在这说什么遗言啊?”鹤容世轻描淡写,趁此机会拉住了白久的手,“我夫人身怀六甲,心直口快,你要是不舒服了,得赶快从这里离开,要不然过了这会,你的人头就得留这了,看着跟个球一样,摘下来我好去送礼。”

“好,你们中州人可真是好一个不可理喻,不识抬举!”藤野独自原地爆炸,与旁人无关,粗暴的拖拉走了自己身边傀儡做的女子,木屐声踢踢踏踏的响进了白久眼中。

她一眼是看得出来的,那是藤野的妻子,看着看着眼底有了些落寞,注意到了旁边站着的还有白少君。

“你回来做什么,不怕中州的灭妖法制杀了你吗?”白久没抬眸正眼看他,草草的过问了一句,“你现在想走可以说出来,我和你无冤无仇,欠你的也该就此还清了。”

“你原来还知道啊。”白少君见她对自己这般脸色,由乐转怒得极快,张口又想质问什么,“我不走……”

“陛下,时辰不早了,这太阳也没方才的大了,赶紧进去祭拜吧。”白久甩开不理,转身与鹤容世请命。

“这会又是什么都不怕了?”鹤容世嘴上仅是问了问,随即拉着她的手,放轻慢了脚步,也不问她白少君该怎样处理。

鹤容世走在前些给她探路,她在后也走得不甚用心的求快,却转眼又消失在了原地,进了庙内。

“请陛下与娘娘,共执香三缕。”少司命只闻得他们走了进来,结界有进人的荡漾动静,身旁的童子扶着她走来极快,挥手点好三支香递给了他而人,“跪三拜,切勿言语。”

“是。”白久双目湿润的看着少司命,应了声,算得是好久不见的礼数周到。

“娘娘多礼了。”少司命双目无神的头探了过来,“无论如何,你既已经来了中州城,只管安心当下就好,定会让你生而康健无虞,死而寿终正寝,安乐一生的。”

“……白久,谢过少司命老前辈。”她压低了眉眼,才抵住了眼中的泪。

鹤容世此时却出奇的一言不发,在旁静看。

在尚海城到中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大多在她的事上在旁看,像是在沉思悟透其中什么玄妙之事。

白久从未过问,只是觉得他比起自己脑海中,尚存记得的那个鹤容世,性情大变了很多,隐约之中已经变得沉稳得彻底,狠厉得更邪性。

但他每次所做之事,细思回想起来,次次都是防患于未然的未卜先知,每一次都是给了所有人能够以后退的机会,连江忠正和江柔茵也是,但奈何打也打不出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怕。

“一跪,天地玄黄。”少司命的高声一唤,充盈着白久的耳旁,使得她这一瞬之间鬼使神差的抬头看见了灵牌,刻名清楚。

方才得见藤野夫妇,唤起的是她的阿爹阿娘,阿娘在时,阿爹始终没有喜欢过她,至始至终不冷不热的……

她一目十行的扫过,顺目愈发心凉发寒间,磕头跪下时,余光瞥见了个异样姓氏的灵碑。

“二跪,庇佑帝业绵长,九泉安睡。”少司命再道,白久心口豁然开朗,又心如刀绞的不是滋味。

想着阿爹此刻孤寒一人,自己却迟迟不去见他一面,险些落得个,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三跪,庇佑来日,苍生祥和,世无禁忌。”再跪所求的越发繁多,白久在云苏活了这么些年,对这里的奇怪规矩越发的觉得此地陌生,跪完之后,心里浑然不是滋味。

少司命将童子端来的一碗清水,用麦穗蘸了些,从她和鹤容世的头上撒下,顺理成章。

“请安礼成,陛下快扶娘娘请起吧。”少司命顿时收了高声正经,“娘娘可有什么不妥?”

“谢过您了,还算安……”白久刚想回话,腹中猛然发出一道冲击,顿时教她捂着肚子倒在鹤容世身上。

春起寒意冬气长,阴以还阳,阴盛阳衰则天地湮灭,阳盛阴衰则人去楼空独自哀,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断。

因果轮长,灰烬为间,生死不由命,人心难变测,生道为江,终有归于大海枯竭一日,竭尽所能,以为大义。

——————————————

微末:

微末:晚上好!

微末:民世篇的篇幅很长,劳烦大家奉陪到底了!

微末:下次见!

微末:最近又要降温,小心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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