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峻豪双手环胸,继续倒退行走,可是低头时忍不住笑了。
月光很淡,清浅地落在张峻豪身上,影子斜投在地面,朱志鑫慢一步、快一步要踩住,张峻豪好像发现了,时而往左躲开,时而加快步伐后退,故意不让朱志鑫得逞,但每当朱志鑫离他很远,他又慢下来等。
即使这样抓不住他,连他的影子也追不上,朱志鑫仍满心欢愉——因为张峻豪真的离他很近,只要能望着他,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下去,好像也可以。
过了一会儿,他们俩玩得有点累,张峻豪转过身正常行走,朱志鑫虽然晕乎,直觉却告诉他不想这么早回家,一回到家,张峻豪就很少做他自己,更像是在承担丈夫的责任。
“累吗?”张峻豪回过头问。
朱志鑫笑了笑,摇头,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饶了一大圈回来,街市冷清,零星有年轻人的笑闹声,手机在口袋里震,掐掉,又打来,到最后实在架不住夜晚寂静,张峻豪听到朱志鑫的手机‘嗡嗡’直响,应该是代驾。
“怎么不接。”
朱志鑫低着头,脚下轻轻踢着什么,“不想这么早回家。”
也许是听出他话里有情绪,张峻豪停下脚步,短暂地回头看朱志鑫,朱志鑫迎上他的目光,下一秒立刻笑起来——张峻豪背对着他,身形高大,双手抄在口袋里,但右手臂呈现微微打开的弧度。
他像飞鸟一样扑上去,撞得张峻豪步伐不稳,挽住他那一瞬,张峻豪很自然地收回手臂。
是老公吧,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像恋人。
朱志鑫终于接电话,远远地望过去,有人在他那辆奔驰旁边,他就朝对方挥挥手,代驾在电话里解释:“抱歉来晚了,路上有点堵——”
幸好来晚了,朱志鑫将车钥匙递给他,跟张峻豪一起坐在后排。
“请系一下安全带。”
代驾回过头提醒。
平时朱志鑫一般坐驾驶室,不习惯扣后排安全带,摸黑半天找不着锁扣,张峻豪拿过他手中的安全带,带子却卡住一半,他只好俯身过来,放回安全带,再扯出来,长度刚刚好,‘咔哒’一声,服帖地系在朱志鑫身上。
朱志鑫闻到张峻豪身上温热的气息,下一秒,他坐回原处,也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都说系完安全带,俩人会分隔成安全距离,不用借着灯光看,朱志鑫感觉张峻豪离自己很近,稍微一偏头就能靠在他肩头。
车子驶离高速时,路过一段隧道,光线揉进车窗,忽明忽暗,朱志鑫微微睁开眼,看见张峻豪在打盹儿——他又戴上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从朱志鑫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下颚线。
快到家时,朱志鑫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想学车!”
张峻豪睁开眼,眼里全然睡意,很显然他刚才并不是真的睡着,“什么车?”他指了指挡风玻璃:“你不是会开车吗?”
“我说机车!”朱志鑫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就训练基地那种。”
张峻豪没说话,用一种‘不是吧’的表情看着他,反正就很匪夷所思。
车子开始减速,进入别墅区,朱志鑫怕回到家后就没机会说了,语速超快:“我很认真的,”眼看车子要停在自家门口,他磕磕巴巴道:“我知道很多车型,之前都有认真做功课……”然后他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张峻豪听得头晕,代驾好几次想说目的地已到达,都没机会插上一句。
“行行行。”
张峻豪怕代驾为难,看着朱志鑫:“但有些话得说在前面——”
朱志鑫深呼吸:“你说。”
代驾从驾驶室出来,弯腰在车窗前,话是对张峻豪说的,至少他看起来比较清醒:“麻烦您给我一个五星好评,谢谢了!”
张峻豪点头说‘好’,直到代驾走了,他才对朱志鑫说:“不能走捷径。”
“训练很枯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行。”
“没问题!”
张峻豪解开安全带,像是想起什么:“要服管。”
拽上天的选手,张峻豪一个也不带,经他带的车手,要么低调务实,要么极有天赋,这两种人都挺好相处。
想到这里,张峻豪目光迟疑,他不知道朱志鑫属于哪种类型,不过转念一想,朱志鑫今天可能喝多了吧,突发奇想也未可知。
谁知要下车前,朱志鑫‘哗啦’一下从包里扯出什么东西,连笔都准备好了:“签字!”
一听到‘签字’两个字,张峻豪手腕哆嗦了一下——上次听见这俩字儿,是朱志鑫妈妈卖掉整栋楼,在公证处办理相关手续,红戳‘哐哐哐’盖完,朱妈妈大手一挥,对张峻豪说:“签字!”说着,她见张峻豪毫无反应,她就帮忙递来印泥,将张峻豪的大拇指按下去,“大功告成!”
张峻豪半天没反应过来,拇指肌肉记忆还停留在几个月以前。
原来有其母必有其子是真的。
很快,朱志鑫俯身向前,抬起手腕按了什么,车厢内灯光亮起,张峻豪定一眼看,是训练基地的学员合同,上面红戳都盖好了,真不知谁给朱志鑫盖的,乙方处落着‘朱志鑫’两个字。
朱志鑫讪讪地说:“上、上次去基地——”
张峻豪看着他,没说话。
原来早就想好了,是在找机会说。
瞧见张峻豪一言不发,朱志鑫摇晃张峻豪的手臂:“你别生气,我真的会认真学,我知道学赛车很危险,要经过严格训练……”
“谁给你盖的章。”
不用问,肯定是阿朗。
张峻豪就是觉得邪乎,朱志鑫看着内向,却一下子就能跟他周围的朋友混熟,还能拿到盖好章的合同。
还挺有本事?
朱志鑫不说话。
张峻豪的手放在膝盖上,显然没想好要在‘教练’那一栏签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空气骤然变得寂静,张峻豪想了想说:“改天……”
没等他说完,朱志鑫一闭眼,扬起嗓子:“什么改天!”
“改天给你请个靠谱教练,我同事——”张峻豪拉长声音,很是无可奈何,他在赛车圈有点姓名,带学员讲究挺多,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教朱志鑫,别到时候车没学会,还闹得不愉快。
工作上受阻,回家还得继续面对朱志鑫,两头遭罪,谁傻谁答应。
张峻豪试着解释:“都是一样的,我未必有别人教得好。”
朱志鑫看着他,闷闷地不说话。
“真的。”
张峻豪语气很轻。
朱志鑫说:“你上次还说试试——”他在说张峻豪提议恋爱的事,“你平时那么忙,我按正常流程学车,还能和你多待……”说到这里,他哼了哼:“可见你不是真的要和我试试,是骗我的!”
“谁骗你了?”张峻豪觉得很不可思议:“我说试试,没说试车。”
“是一样的!”
“不一样。”
张峻豪头疼地抚住额头。
“一样!”
张峻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快点。”
朱志鑫将合同双手递到他面前,一脸诚恳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重新考大学。
张峻豪拿他没办法,看着那支笔。
朱志鑫将挎包扔一旁,挤到张峻豪身边,将下巴搁在张峻豪肩头,蹭了蹭,可怜巴巴地说:“快点吧。”
每当朱志鑫用这种央求的语气说话,张峻豪总觉得难以拒绝,就好像读书时代,他看见朱志鑫站在屋檐下躲雨,郁闷地伸手试探雨点有多大,他就好想送一把伞给朱志鑫。
不为什么理由,他就是单纯地觉得朱志鑫淋雨让他觉得不舒服。
还有朱志鑫经常住的很远,他也记得。
也许他明天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张峻豪心想。
接着,他飞快地接过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本来打算趁朱志鑫不注意,把合同收起来,但朱志鑫实在谨慎,先一步上楼,不知道把合同藏到什么地方。
周末张峻豪一般会补觉,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带学员练习,个人休息时间压缩又压缩,谁知朱志鑫比他醒得要早,八点多就闹着他起床:“起床——”他已然穿戴整齐,趴在张峻豪身边,轻轻推他,眨了眨眼:“不是说要学车吗?”说着,挥了挥手中的合同。
大周末还要加班。
张峻豪后悔死了。
张峻豪无声地表示抵抗,蒙头继续睡觉,朱志鑫不放过他,手滑进被子里,指尖轻轻动了动,被子里动静很大,张峻豪怕痒,一脸郁闷地醒来。
接着,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动作利落地起床——既然不能让朱志鑫主动放弃,就得让他知难而退。
不管朱志鑫是不是真的热爱赛车,其实‘爱好’像朋友,总有某一处能与当事人个性契合。
朱志鑫似乎不太适合这种比较野的爱好。
但谁叫朱志鑫是他老婆。
没办法。
张峻豪就这样硬着头皮带朱志鑫去训练基地。
有些理论知识必须要讲,张峻豪显然在磨洋工,但朱志鑫很认真,边听他讲,边拿本子在一旁用心记,还会问极端天气里的骑行状况。
张峻豪说:“尽量避开极端天气,安全第一。”
“拿到驾驶本两年才可以参加赛手培训班?时间太久了,”说到这里,朱志鑫又想起张峻豪教别人时又冷又酷的样子,就说:“我也想带学员,实在带不了,切磋切磋总行吧……”
张峻豪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一步一步来好吧?”
朱志鑫赶紧说:“我今天能上车练吗?”
张峻豪不放心地点头。
看见他首肯,朱志鑫恨不得现在上车试试,谁知张峻豪朝阿朗递了个眼色,像是提前安排了什么,朱志鑫不知道张峻豪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正他已经报名了,练习计划必须安排上。
但他一到练习场就傻眼了——基地工作人员单独圈了个场地出来,地势平坦不说,周围一圈废旧汽车轮胎,朱志鑫就很生气,怎么他看上去车技很烂吗。
张峻豪已经准备就绪,来了练习场,他全然不是私下那番能商量的态度——相反,他严肃、专注、不容挑衅,让朱志鑫不得不收敛起小脾气,乖乖听话。
临近晌午,光线明亮,张峻豪戴了副墨镜,他朝不远处招手,很快,轰鸣声响在耳畔,阿朗骑着张峻豪那辆凯旋入场。
以前没细看不觉得,Tiger800XCA真是造型炫酷,都说人如其车,朱志鑫开一辆奔驰,实则是家庭暴富的缘故,毕竟妈妈说有排场的人都开奔驰。
就是不知道Tiger800XCA性能怎么样。
它在阳光底下太耀眼,就连阿朗骑它都有一些违和感,那种感觉就像……就像这辆车一看就不属于他,至少气场不搭。
凯旋通身漆黑,油箱配色亮白,车灯酷似蜂眼,水箱是金属护网,侧置排气管搞排位设计,张峻豪刚才说了,他这辆车能适应6种骑行模式,放心使用。
等张峻豪耐心地跟朱志鑫确认完把手配置、各个操作档位,他便站在一旁,让朱志鑫听他的指令开始。
朱志鑫戴着头盔,全身武装,试着旋转把手,发动机带着车身‘嗡嗡嗡’震动。
阿朗站在张峻豪身旁,说:“张哥,初学就用凯旋啊,太奢侈了吧?”
张峻豪看了阿朗一眼,没说话。
“不是?”阿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朱志鑫他才恍然大悟:“张哥,你要是被要挟了就眨眨眼,我绝对保密!”
张峻豪继续沉默。
“好了吗?”朱志鑫在不远处问。
张峻豪说:“开始——”
话音刚落,朱志鑫迫不及待地转动把手,起初一切如常,跑完平路再试障碍赛道。
很快,张峻豪丢开手套,立刻冲出去——
另一边的朱志鑫,开始想象自己在山道炫酷骑行,与车融为一体,全身心感受风和速度。
实际体感全然不是这样!他驾驭不了凯旋,即使是最低档,身体没做好准备,整个人被车拽着冲出去——
刹车!刹车!刚才怎么说来着,啊呜呜呜,朱志鑫怕连车带人掀倒在地,眼看着要冲破围栏,他一闭眼,狠心下捏住左手刹车,车子在地面‘哧’一声,尘土瞬间飞扬,再叮铃哐啷巨响,惯性带着他冲出训练场地,轮胎被撞得
张峻豪沉着一张脸,一步步走过去。
暴风雨要来了!肯定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没想到张峻豪直接朝阿朗招手,示意他过来,接着,他深呼吸,闭了闭眼,语气很轻:“退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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