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岩雷:浮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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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真宝鉴

转眼到了6月28日,也正该是胡桃去学校中拿成绩的日子。

按理来说也用不着再签什么合同,本不该让影再跟着。但好巧不巧,再一夜影刚对堂主道了一个喜,说是眼看就是建党百年,那今年的建党节也将倍受重视,省里决定再细细盘一盘当年的老党员,特别是革命英雄。

这么一盘才发现竟漏了她舅姥爷这么一个老战士,(其实也与姥爷自己不好显山露水有关)特别是战士的后代读书还有一点困难,即刻决定为她姐姐支付上学的全部费用。也就是说,以后影再也不用为姐姐的学业而发愁了,虽说以往生堂的工资来说,她早就没有什么经济困难了。

但胡桃一听那可哭上了,还以为影是来辞职的,尽管影如何解释那就是不依,还把一快过来劝慰的钟离拉着一起哭:

“哭啊,快哭伤,你要总比我管用。”也不知堂主是怎样得出的这个洁论,但钟离反正是拗不过她,装模作样也哭了两声,直到影再三声明自己不是要走,胡桃才收敛一些。

堂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阿影同志,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啊!”并一口哎定她一定会在明天自己去学校拿成绩时不打招呼就走,整得影十分无奈,只得同意明天与他们一道去学校才肯罢休。

待到钟离和影都走远,胡桃才止住的泪水,摆出一脸“计划通”的表情,自得地开了一瓶大窑,悠然地喝了起来。

宣统二年五月廿六,是应去讨剿先觉和尚的日子。

方垣与真央吃罢午饭,正坐在院中的阴凉中各自擦拭着武器,由于先觉和尚有一面勾魂摄魄的镜子,在阳光强烈的正午去与之交锋着实不算什么好决定,于是两人便计划着午后出发。

在这几日里,方垣又给真央的薙刀寻了根杆,也就是用剑砍来一支笔直的白蜡木枝,用刀细细地修形,终于成了一报光滑笔直的抢杆。圆润又不起刺,真央用着也十分顺手。

方垣倏地站起了身,因为他听见前庭里那对麻雀惊飞的声响,那对麻雀时常栖于柏木中,轻易不会发出这般急躁的声音,除非,有什么让它们觉到了危险。

有一人推开残旧的木门进入里院,这人白衣白须,是个光头,正是那白袍僧先觉。这回可好,正愁去哪找,他自己就先到了。

真央一见那白衣和尚也陡然站立,提着薙刀便想往前一迈,却让方垣伸臂拦下,他认为真央现在手上没有枪,对上先觉只有吃亏的份。真央会意,退到了佛堂里。

方垣持剑上前,雪亮的锋刃正中来人,同时双眼不断审视着他,似乎是要寻出什么东西。

“施主可是在这此物?”先觉从怀中模出一面用红布盖住的圆镜。方垣一见便闭上了双目,只凭声音与气流感知先觉的方位。

先觉又开了口,“施主何必恐惧至此?老衲只是想请两位回寒舍坐一坐罢了,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善莫大焉。”

方垣觉察他并未掀开红布,这才又睁开眼。

“请?用你手里的铜镜吗?”真央取罢手枪回来,未闲上双目,也便那样审视着先觉。

先觉听完笑了起来:“这位施主见识过老的六真鉴?仔细一看,女施主真是好生面熟。”

方垣听得出这秃子是有意在激真央,便插了一句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只因老衲也是出自此寺,这番算是故地垂游。所以知晓这山中大概也只有此处可蔽人。老衲也有问题想问施主,你不同于那女施主,你与我们无怨又无仇,只要学会装一装傻,那今日本当纵辛富华荣贵,为何要与她一同与我们作对呢?”先觉问方垣。

“因为我不会装傻,”方垣说,不知不觉也没自称贫道,“吕祖言: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佛门亦是有此般的教言,你又为何会落得如此?”

先觉听他这话,笑得更为欢畅了:“此间乱世,还有什么道义可言?“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的道理施主还未明白吗?本认为你是不会装傻,这么一看原来是真傻!这般浑浊的世道,路边土狗披上袈裟法衣也是活佛真仙!”

方垣不愿再听他的妖言,剑指言曰:“佛家《法灭尽经》言说,未法时代,魔王会派出魔子魔孙披上僧衣,曲解佛经。你,就是其中之一。”

先觉止住笑,道:“看来话不投机,放便多说无益,动手吧。”言罢就掀开覆盖镜子的红布。

方垣闭上双目,两耳细细探听八方声响,同时还步向先觉。先觉手执大真鉴,反射日光直照方垣的眼目,即便方垣紧闭双眼,仍被那强光照得精神恍惚,三魂七魄好似离体,脚步虚浮而踩不实际。

一边的真央则将手枪藏在袖中,眯眼观察局势,其实她觉得不如这就给那死光头来一枪,但碍于方垣左右横移,为防止误伤也只好忍着。再者,她也相信方垣跟自己处理好,也不白费子弹了。

方垣用心气感知,大致明悉了先觉的方位,向前刺出一剑,让那老僧闪了过去,方垣不急不躁,再次等待着时机,只求一击毙命。

然而接连刺了三剑,俱是让这白衣闪过,目不能视过底还是吃大亏的,但还真让方垣找到的破局之法,那和尚闪身时,无法准确将日光反映在他的脸上,只要抓住先觉躲闪的空当将,眼睁开一线,便可知悉他的确切所在。

事不宜迟,应当速战速决。方垣把握住时机又挥出一剑,先觉含身躲过,这正中方垣的下怀,他觉察到面额上的光晕移走,睁开眼睛,又往先觉和尚之所在刺出一剑,此一击,那和尚不可能再躲过。

长锋直刺那妖僧,却是只发出了一阵金石相击之音,剑刀好似触到了什么坚如金铁的东西,生生被弹了回来,那是先觉周身忽现的罡气,这六真鉴的作用可不止是勾魂摄魄那么简单,还有护身的效用。

这一击下去,先觉非但毫发无伤,更是得了喘息之机,他又用镜子去将阳光映射到方垣脸上,方垣即刻看到了一股强光,好在闭眼闭的及时,才未被勾走魂魄,但仍头晕不止。

真央也没想到这镜子还有这种功用,一时之间发觉自己那一夜去独自寻仇是有多么莽撞,好在还没进门就被方垣搜走了。她其实应当感谢他,在那之前方垣可不能死。她高声道:“别动!”

方垣虽不明白她之所计,也选择了相信,乖乖站立不动。

真央抽出手枪,瞄准先觉的脑袋连开四枪,先觉的罡气闪烁摇动,却没有破灭。真央又发两抢,也只是将他震得后退而已,而现弹夹也清空了,真央只好躲在墙后换弹。

其实先觉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悠然,那六枪击得他手中圆镜剧震,险些没有震掉,好在真央的手抢顶多装六牧子弹,否则他的镜子都要被打脱手。

虽说手枪是至多填六发,但这不是还有个大活人在嘛。方垣敏锐探察到了先觉此时的无力,抓紧时机上前劈砍一剑。

剑刃加在护体罡气上,力量却反馈在先觉手里的圆镜上,先觉一个没稳住,有一只手脱离了镜子,护体的是气立刻淡上许多,方垣把握机会,再砍一剑,饱含着剑意,终于将罡气剪开了一道口子,六真鉴也应声裂了一道。剑刃继续下斩,劈在了先觉的肩膀上,先觉吃痛,却不可丢下宝鉴,那是他的救命指草。

方垣睁目,找准先觉的脖颈,马上便要偏转刀刃让他知道什么叫血溅五步,没想到先觉全然不俱,手执宝鉴就怼在方垣脸上,方垣避无可避,眼前只剩黑暗。

“方垣,晨起敲钟啦。”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细到,好像怕吵到其他人。他睁开眼,眼前正是师父的脸,他正睡在一张大通铺上,左右尽是一些男童和少年。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总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梦,却思忆不起什么明细。他对师父说:“师女,你会解梦么?”

师父弹了他个脑瓜崩,道:“为师怎么跟你说的?‘早不言梦寐’,那都是精怪作祟,过多的留恋只会扰了正心。好了,起床吧。”

“她不是精怪!”方垣高声道,声音惊醒了身旁的一个孩子,那孩子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谁不是精怪?”麦老道有点迷糊,不知是什么让徒儿如此激动。

方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说:“忘……忘了。”他明确觉得,有什么人是他想去维护的。

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像是个女子。”

麦老道笑得十分快意:“我说什么精怪呢,原来是这么个事,昨个,我这愁徒弟是要开窍?也是,你也到了那年纪了。”

“她......”

“行了,不是精怪,快点起床敲钟。”师父转身出门去。

方垣下炕穿上鞋,有点不明白,师父之前还说梦是人睡前胡思乱想,现在怎么又成精怪作祟了?罢了,师父的学说总是多变的。方垣跟在麦仲宣身后,走向清晨的山中。

真央看着倒地不起的方垣,心知坏了事,抬手又向先觉射了一枪,子弹不出意外地打在了罡气上,但先觉毕竟肩膀上伤重,这一枪便足够让六真宝鉴脱手。先觉顿时惶恐,他如今全靠宝鉴保命,当机立断扑身去捡,并用身体重重压住,全然不顾自己的高僧风度。

真央没有去过多理会,她一面信手射击,一面去拖摸倒地不起的方垣,以免他被当成人质。几枪打在先觉身上,但因他死死压住宝鉴,子弹没能奈他何。

真央趁机把方垣拖至了安全处,回身问先觉:“你把他怎么了?”

先觉掉掉身上的灰尘,站起身道:“显而易见,与你的姊妹一样。”

一样,那也就是说,放任不管的话,他会死。真央清楚,必须要尽快了结这秃子,夺回方垣的魂魄。

她再次填满子弹,闭目与先觉对峙。

方垣踏着晨露来到了敲钟处,师父早早在那里等着他,师徒两人合力推动着鲸形的撞木,一下下击在大钟上,发出浑雄的声响,荡在群山之中,大概只有山中鸟兽听得见,但晨钟暮鼓,不可不鸣。

鸣罢晨钟,便要吃早饭,师父为孩子们做了一锅野菜疙瘩汤,也不算太寒酸。

但方垣一口也吃不下去,一是他总觉得这些面团来得不简单,好似是付出了什么巨大的代价;二来,他仍在想那个梦,梦境随着时间愈发模糊,似一点点湮于尘沙,但有什么东西是无法散去的,有什么人在等他,他答应过她什么事。

元辰拍了一下发呆的方垣,嚼着野菜道:“你吃不吃?不吃我吃。”

方垣无神地应了一下,随手使得弹推到元辰面前。元辰也一点不跟他客气,低下头就喝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现在看元辰,都有点不顺眼。

吃过早饭又要去做早课,师父单独点了方垣的名,把他叫到了六御殿去上香,原本这活师父是必叫元辰的,这回却叫了一点道法不通的方垣,也真是件奇事。

方垣仰头看着六御的彩塑,玉皇大帝是三界共主,居右中;紫微大帝乃三界亚君,居左中;左二是紫微之兄,勾陈天皇上帝;右二是慈眉善目,万法本源之南极长生大帝;右一是后土皇地祗,也就是俗称的后土娘娘;左一是东极青华大帝,就是太乙救苦天尊。

“怎么样,”师父说,“记得紫微大帝的‘宝剑’哪去了吗?”

方垣当然记得,是他幼时跟元辰打赌输了,给人家爬上去摘下来的,现在大帝手中空空,不知该如何斩妖除魔。现在那木剑也不知去了何处,师父也没再制一柄新的放上,说是要告诫娃儿们不要犯同种错误。

师父见他没答话,便将自己的剑置在大帝手中,说道:“正合造,方垣,你说合造否?”

“合适。”方垣答得心不在焉。

“合适就好,”麦老道笑了,“但为师看你拿着同样挺好,将来把剑传给你,为师只传你一人。”但方垣仍是没有反应,麦老道义正辞严又说,“骗你不成?你不是非常想要把剑吗?”

“好啦师父,快说正事吧。”方垣说。

麦仲宣见徒弟看破了他的意思,也不再装了:“咳咳,为师当然是来给你解梦的,怕你守着别人不乐意说,特意只留下咱们爷俩,就是想和你交交心。”

“你不说早不言梦寐吗?”

“害,吓唬你的,哪来那么多妖邪,就算真有,为师在此,什么邪崇精怪,都休想伤残对徒儿一根毫毛,哈哈。”他快意地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止住,“说吧,到底是什么梦?”

“记不得了,”方垣语气低沉,“只记得有个女子,我应许她过什么事,具体是什么记不清楚,还很也拉过钩,还有……算了。”

师父闻言一脸坏关,问:“好看吗?”

“嗯.......好看。“方垣答,虽说他没有回忆起那女子的面貌,但仍顺从了直觉回答。

师又听完笑得更为放肆了:“那没有什么事儿,你啊,就是春心萌动。哈哈,不行,让为师笑会儿。”

“春心萌动?”方垣仔细琢磨,心想也可能真是这么个事,他记不得了。

“还有什么吗?”师父问。

“我,我还梦到,你死了。”方垣直言不讳,这忽得又想起这样子事,梦中的师父用阳寿为他们换来吃食。

师父哑住了,连连安抚他的情绪,告诉他,师父哪也不去,会一直在这里。但方垣一点都不好骗,直截地问:“师父,粮食是从哪来的?”

一时无言,良久,师父才开口:“你不该知道这些的,或许,这才是你的梦。”

只此一句,幻境对记忆的禁制完全解封,方垣记起了一切,现在是宣统二年,他本应在与先觉作战,却不慎被他的法宝拖入幻梦。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都是那么的熟悉,应该是六真宝鉴基于他的记忆造成,但它百密一疏,不论如何,记忆里的师父都不会害他。

师父拍了拍他的脑袋:“走之前,再与为师讲讲你的事吧。”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们啊,即便自身为虚妄,也想知道他们过得如何。

方垣给师父讲了他的故事,麦老道这才知道元辰来日成了奸佞的爪牙,他叹了口气:“我之忧患,终成实际。这孩子功利心太强,这个祸端由为我始,还请由你终。”

方垣点头。

师父把剑交给他:“为师是真看你合适接剑,你看,真有紫微之姿,好了,幻景应该不止一层,你的路还很长,为师就不聪误你了,别让人姑娘家等太久,那可讨不看人家欢心。”

“其实也不是……”方垣失口否认,却不知到底想否认什么。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有人在等你才是重点,徒儿,一路顺风!“师父高声道,说完便抬腿迈步走出殿门,走得坦荡,走得落寞,伴着他的唯有庭中繁盛的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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