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这几日着累得够呛,什么雷法、太极拳、枪术、请神降班甚至画符都成了她的课程,堂主要求的厨艺训练倒还没开始,没开始正好,影不认为她够做出什么能吃的东西。太极拳是基本出师了,最难的引进落空都让她学握了,枪术算是登堂入室,雷法进步也不小,能脱离电击害自行御雷。
说到练桩功的法子,这是不得不说,堂主给了她一大摞一元的纸币硬币,让影去坐公交车。其实也不是坐,是站。具体来说就是随便到哪个公交站牌,随便等一辆什么车,也别管是哪一路,来了就上,上了车也不找座位,只是站着,扶手都不扶。待到车子驶入下一站就下车,然后重复以上过程。为的就是练影的下盘,
但该说不说,她多少有些不知变通,真就依着堂主的话见公交就上,最后到了不知哪个乡镇,坐在落日下的长椅上看着手机地图,连北都找不着。后来不是打电话让钟离来接她。
趣事一件,望看客开心,说回正题,练习了那么多的技能,今日就是检验成果的日子,她与钟离来到了岗乡,此地正是黄进的墓葬之所在。虽说堂主一直苦苦哀求,让他俩等等周末,到上自己一定事半功倍,但岗乡县离资阳可不近,驱车得一日夜才能来回,太耽误时间,临近中考的胡堂主可没有这个工夫,所以钟离毅然选在了周三出发,周四工作,用五便能回家。
“怪事,怎么把堂里当家了?”影自言心语。
因为时间跨度较大,所以两人是开了旅店来住的,租金省里给报销,他们不用花一分钱。
周四晨间,几辆车就把他们往城外送,随行人员其实就是来与他们商讨对策的工作人员,没有跟去,至于挖坟掘墓的环节,也已进行过很多次了,此处不再赘述。
虽说黄进在图上的位置比曾镇明史靠前,但曾镇明毕竟是武官,加之位置离得更远,所以便先除黄进了。
石板被吊走,整个墓室都暴露在晨光下,面积比之前见过的大不少,毕竟是官居正四品,有气派一点的墓葬十分合理。
两人静步走到棺材近旁,刚将手放到棺盖上,忽觉这棺材好像与之前的都不一样,有一阵沙沙的轻响,如同两片粗砺的铁片之间润上一层油在滑动,极轻极细,时有时无,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钟离将手一扬,无需多言,影自行后退。他手提钢枪,念颂着后土皇地祗的宝诰,枪头烁着金光,比起太阳来不彷不遑多让,他将手中枪用力一掷,枪头便如穿过水一样轻松穿透了棺材盖,并发出更加耀目的光芒,直令天地色变。同时又有滚雷一样的声明,好在影早有准备,及时捂住了耳朵才没有被震得耳鸣。
待到烟尘散去,钟离看清了棺中的情景,密密麻麻不下几百条的各色毒蛇缠在一起,其数量之多,缠绕之复杂,如同被猫抓过的毛线团,让人难以将它们分辨开来。刚才钟离的一枪其实已经轰杀了一片,但数目还是太多太多,烤熟几十条不过杯水车薪。其实最可怕的还不是数量,是那些死去的蛇并未化成焦尸,而是黑土。
钟离来不及多想什么了,蓄足力准备再补一枪,但还来不及蓄满,一条眼镜王蛇就昂起它的头,毒牙出鞘,冲他喷吐出了两道毒夜,直瞄准眼睛。钟离闪身躲过,撤步退回安全处,又运起金光咒护身,示意影也运起功来。金光咒不只是护体法诀,同时还是雷法的口令,她亦是十分了解。
棺中的蛇群如潮诵一般爬了出来,却迟迟不见本体黄近,也知躲在了何处,难道是早预判到了可能出现的这般情况,放了口假棺?再或者说,被钟离那一枪轰成了黑土呢?如果是后者,那可有些麻烦了,正说明这些蛇脱离于主子而独立存在,只能一条一条全部杀掉。
棺中蛇群尽数涌出,钟离打眼一扫,大概有三百来条,其中还有一只巨蟒,具体都是什么品种两人也不懂,只能看出有十分多的种类,不知如此庞大的数目黄进是怎么养活的。但转念一想,或许他压根没有养过呢,只是在入葬前令人抓来这么多也说不定。但看一下这蛇群,居然还有南亚和东南亚的种群,看来也买了不少。
蛇群或立或伏,乌泱泱围了过来,但始终没有越过十步远,生物都有感知危险的能力,它们大概也觉得这两人不好惹,没敢再上前。但包围不会是结束,墓内又爬出了两条巨蚺。这阵中炼出的阴尸都有长生的本事,代价便是要吃血食才能活命,眼下蛇群大概是盯上了他们两个,二人生力充足,很是让阴物垂涎,但却又忌惮他俩的危险,想上前却又不敢,只是团团将他们围住。
但影倒不怎么慌张,她的雷法可以电一片,蛇越密集反倒对她越有利。影又念做起五雷诀,枪头噼啪作响并闪着青紫的电光,她将枪一掷出,扎入了蛇的包围圈之内,一瞬之间电焦了五十多条。没了武器她并不慌张,毕竟还有电击器在手,再不济,身边不是还有个人吗?
钟离念诀,枪头金光再现,暴涨如日,灿如烈阳。他没有投出,而是握住枪把转了一圈,扫掉了近百条蛇,全化成了黑土,场上大概还利二百多条蛇,巨蚺一只没少。
蛇群之间的间隙自行拉大,这让他们的攻击收益会变很低。会啐毒的眼镜王蛇上到近前,朝他俩的眼部喷吐毒液,两人避无可避,只能尽力保护眼睛,其余部分有金光护体,倒也不必担心,只要金兄不散,眼处的毒液也暂时无法侵入体内。
钟离倒还有别的招术,便是操纵沙石,以石子做为高速破片去试着洞穿鳞片,但方才自己浅浅试了一颗,却因群蛇贴近地面而未获得太大收益,只冲断了一条蛇的脊椎,刮伤了两条,而那两条因为强盛的生命力并不会死。
钟离只好另寻他法,他将枪递到影手中,自己再用沙石拟化一柄,向前跨出一步,群蛇好似害怕似的后退一分,他再迈,蛇再退,最终形成了两个包围圈,一个围他一个围影,算是被分割包围了。他疾速冲入阵中,手中枪又成了两柄刀剑,急颤着向群蛇劈去,刀剑扫过的轨迹留下一阵沙尘,散落的沙土又很快得以补充,剑刃始终不散,钟离抡得如疾风,一时周身尘土飞扬。震颤的沙石威力极大,一扫过群蛇便拦腰斩断,离开身体的蛇头仍有神经反射,死命地吱住他的身体想将毒液注入,却全被金光咒挡在身外。很快蛇头也会因为炁体流通断绝而化成黑土,钟离行到之处,唯留一地黑土和漫夫的黄沙。
就这样不知斩却了多少蛇,大概还能剩下一百三十多条,钟离停下略作喘息,而已经显得稀疏的蛇群刚避得远远的,再也不搞什么包围歼灭的路数了,一条条全退到了刚才坐壁上观的巨蚺身旁。
接下来的事才是真正的血腥,两条巨蚺张开了足能吞下活人的巨口,将地上的残兵败将吞入腹中,小蛇们也不闪不避,乖乖地被下了肚,四条巨蟒的肚子鼓胀起来,而又疾速扁平下去,身躯虽不见得膨大,却看上去凶恶许多。
两头蟒蛇忽地向二人激射而来,其速度之迅捷全然与臃肿的体形相悖,二人提着兵器应对,但刀刃只是陷入半寸便让钢铁似的肌肉卡住了,巨蚺死死地缠了上来,此结的肌肉好似钢铁的枝干,死死缠住了再人。
而那条唯一没有张嘴吃蛇的巨蚺则缓缓爬走了。
影的长枪并没有脱手,其实也不用这样担心,因为枪杆正和她卷在一处,蟒蛇的躯干一圈圈地绞紧,影听见白蜡木的枪杆发出了另人牙酸的吱吱声,是蹦断的前兆。而她的手臂正与身体紧贴在一起,动弹不得分毫,骨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浑身都痛。最要命的是呼吸,那不仅是生命之本,施法行功也全倚仗这个,如今被蛇死命缠住胸腔,真是既没进气也没出气。好在此前便向钟离学过龟息术,那是闭气的法门,所以暂时不必担的被憋死,只是骨骼负担太大,必须想些破局的办法。
最简单的法子自然是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等人来救,钟离是经验丰富的熟练工,想必不会折损在这里,她是新人,没出师的新人,既不丢人也不寒颤。
但她不能万事求人,再说自己也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电击器还在她手上,影按下开关,强烈的电流通行在巨蚺体内,在它的神经中奔走,在它曲骨髓闪涌动,巨蚺的肌肉的确痉挛了,锢得不再同刚才那般有力,至少确实可以供人换气了,影抓紧这个空当吐纳几口,胸中的浊气吐出,行功也更加的自如,雷法的功用被发挥至她可企及的极限,鳞片间隐隐闪跃着几处电弧,肌肉也松弛到了手臂可以活动的地步,她把握机会,掰下枪头握在手中,扎在巨蚺那因电击扭动的躯干上。
话分两头,钟离这边也让回样被缠住了身体,但他应对得却是轻松不少,身躯不得动弹于他不算什么事,以沙化刃,剑随心至,一切全凭心意,不过半响就斫断了铜树铁干一样的蛇身,他移开一分为二的蛇身,四下看去,场上只有被另一头蟒蛇缠往的影,那一直没有动作的蛇首已经远遁而去,只留下一个黑色的点,他隐约明白,那就是指挥群蛇的头目,现今已远逃而去,当下他有两个选择,要么追上去,要么先救他的同事,但那便不知是否来得及再去追赶大蛇。
影握住枪尖上的柄,刃尖也已经全部没入了巨蚺的血肉之中,但武器实在不太趁手,刃啊柄啊的都太短,她也没有什么无形剑罡,不能把蛇劈成两半,只好不断往蛇体内通电,只望可以电死它,但效率实有点太慢。
僵持之中,一柄长枪扎了进来,它的质料是剧颤的沙土,同她的枪头一道斫断了蟒蛇的身体。巨蛇已死,施加在影身上的千钧重负不再有,她大口喘着气,从未觉得呼吸是如此快意的一件事。钟离俯下身去,将现状与她说明,大致便是溜了一只头领。
影一听此言,激动地又坐了起来,但因浑身失力是坐也坐不稳当,钟离示意她不必如此慌忙,伸出右手在她面前。影顾不得什么,搭住那只手就站起身朱。
两人一同朝蛇的头目离开的方向追去,好在这蟒蛇爬行速度非常堪忧,应该是逃不远的,只是天大地大,可以藏的地方可太多了,不知说在何处追。钟离扯下制服上的一根线,缠上炁,那条黑线好像是受了牵引,一头直直地向东指去。这是他在那本日志中学来的法子,方垣曾用这个方法捕鱼,被真气灌注的丝线可以自行探察四周的活物,生息越是旺盛越是可以吸引丝线,缺点是作用范围有限。
有了线丝指引,二人没费多少工夫就寻到了目标,说起来这个蛇群的头领并没有参与吞吃那些小蛇,所以其实比刚才消灭的那两头更好对付,待他们剖开了蛇的腹部才知道为何这蛇没有吃小蛇,又为何爬行得这样慢。
因为黄进就藏在蛇腹里,就在这样的地处躺了百来年,想想也是够埋汰的。
钟离一把将沾满粘液的黄进扯了出来,好在那些粘液也没有存留多久,与那条大蛇一道化成了灰,不然粘乎乎一滩在手上也真有够难受。他不着急现在就灭杀黄进,往生堂对阵中其他墓葬都知之甚少,孔石茂是个没法交流的痴儿,刘安没了牙也开不了口,现在还有个黄进,希望能问出些名堂。
“你认得汪兴吗?”钟离问他,黄进在蛇腹中躺了百十年,四肢十分的乏力,只能趴在地上仰望钟离,钟离语气很和善,但让其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不……不晓得。”真是非常遭的假话,汪兴是湖广总督,黄进不可能不认识。
“感谢配合。”钟离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要将他干掉,人还怪礼貌的嘞。
黄进吓破了胆,忙改口说:“认识认识,说了有啥子好处吗?”钟离点头,“那能活命?”黄进费动地顺平了舌头。
“这得看上级指示。”钟离回答。
黄进一听又不说话了,一副要杀要剐都请便的样子。
钟离伸手唤来柄岩枪,言曰:“事非我愿,还请见谅。”
黄进一见此物就没了他的风骨,赶忙道歉,表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汪兴有什么本事,你知道吗?”
“这真不是我能知道的。”
“董自如呢?”
“听闻这位大人好藏甲胄,但那可是死罪,道听途说而已。”
“李国栋。”
“也没什么可说的,手无缚鸡之力,就好玩点虫子,鄙人懂些,他与在下友流过一阵。后来打南疆来了个蛊师,也就用不到黄某了。”
“孔开明。”
“不熟,只知是同知,兼管操练水军,拳脚和水性都不差。”
“曾镇明。”钟离问起了下一次任务的目标。
“那就更不了解了,但千户郎的名号是顶响亮的,传闻他用刀如神。”黄进说完活,睁着他的细眼等着听下一个问题。
“那个阵法是干什么用的?”影问。
“一个道士搞的,说什么能长生不死,羽化登仙。具体的我也不了解,反正汪大人叫几个得力的下属先行入了阵,在下有幸就是其一。”
“没什么想问的了。”钟离道。
“那在下可以活命么?”黄进以一副小人相说。
钟离没有回答,只是走远了些,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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