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戏台,上海贵人最爱去的娱乐场所,但好像不包括那些标准的旧官宦,因为戏子在他们眼中属下九流,为那些自命清高的老学究所不齿。所以梨园中出没的大都是没什么身份的富商巨贾,在此地化缘想必很有成效。
前路漫漫,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方垣盘算了一下兜里的银子,晚饭还是只吃了两个素包子,此番既然到了上海,应当是该讨些盘缠的,别处可难找到这么多有钱人。
如墨的夜全然浸透天幕,但戏园子外却并不黑暗,该说不愧是上海吗,街上都装着路灯,在夜色中一盏盏烁着,像挂了满街的星星。
凡事想要什么成果,总得付出些血汗,此时方垣正在售票口犹豫,果真是老爷的消遣,价格真是不便宜,万一没化着缘不是白费钱两?于是方垣决定先问问售票的伙计,看看是否物有所值。
“《定军山》。”伙计回复他,带着浓重的上海口音,方垣一时没听懂,这上海方言委实是与他的中原官话差别挺大,但他又不好意思再问一遍,石头头皮继续说:
“这戏,好看吗?”
还好,这回伙计极力清晰地回道:“好着呢,杨老板的戏,不看就是亏。”
闻此言,方垣也放下疑虑,买票入了场。
梨园外部其实是洋式的建筑,用砖石垒成的,放在一众传统中式房屋中显得十分突兀,进到内里,方垣可算明白了原由。
因为里面通了电灯,看来是洋人主持修建的。
不过到底是要服务那些华商,还是富商,内部装璜还是传统的样子,且富丽堂皇。真非一般的草台班子能比,光是有屋顶这点就能摁死一大堆让看客在寒风中听曲的乡下戏台。当然,肯定不单只有这一点,宽广的地面铺得是黄花梨的地板,架上三十二张紫檀八仙桌,每桌配四把红木太师椅,整个一楼可以容下百二十八人听戏。但二楼包间的视线更好,舒适又清静,只对有钱的常客开放。横梁间也下足了工夫,琢着精巧的浮雕,大都心戏曲故事为蓝本,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神仙妖魔不一而足,榫卯结构间也没有放过,浅雕着花鸟鱼兽,虽说考虑到承重没有琢多深,但精致却不减分毫。
戏曲很快开演,介时已然座无虚席,方垣来得早,抢到一个稍靠前些的位子,先演的老师一些开胃的小调,杨老板还没现身,所以也没什么看头。但周身老师穿着绫罗绸缎的商贾,他一个身穿素色道袍的土老道尤其扎眼,但好在此地也并非只有他一个道士,售前数前两桌还有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正与一个富商谈笑风生。
同桌的看官都点了几样小菜来边看边吃,份量不大,但仍非常细致。方垣只能干看着,他没钱买,此行来这就是为了要钱的。
开胃的小调撤去,接下来便是正菜了,场中电灯忽地齐齐熄灭,只留戏台上的黄色大灯和三十二张桌上的烛台发着光,但相比之下真是皓月与星辰,三尺红台成为了最吸睛的地方。待到曲声秦到高潮段,一个躺着八卦仙衣的诸葛孔明带着四个兵士和扛着令旗的张著上了台,登上一座简单用箱子垒起的高台,洪声念起了词。
说的是那张郃夺取了葭萌关,孔明欲叫人去阆中调回三将军回防张郃,张著正手持令旗宣诏之时,忽听得一声“慢着”,张著问:“何人阻令?”来人道:“黄忠!”此音慷慨激昂,比起轰天的伴奏来不逊半分。张著让他随令进帐,于是,在紧凑的锣鼓声中,白须的黄忠提着袍角雄纠纠地上了台,看客们引发一阵躁动,说的是申沪的方言,方垣只听懂了上句,“杨老板上来了。”
杨老板饰演的黄忠踏着锣鼓音又舞了一段身板戏,真如那一统三军宝刀未老的老将。孔明问黄忠为何阻令,黄忠言说一段,大意是区区张郃小儿何劳三将军出马,自己愿亲率兵马讨之。孔明却有些为难,只怕年迈的老将军不是那张郃的对手,黄忠朗道:
“末将年迈勇,血气贯长虹。
杀人如销土,跨马走西东。
两膀千斤力,能开铁胎弓。
若论交锋事,还算老黄忠!”
词句激昂振奋,声音又洪亮如鸣雷,直引得看客连连叫好。
孔明听言,道:“也罢,帐下有一铁胎宝雕弓,你若开得开,就令你前往。”
黄忠领了命,伴着乐声又唱起:
“师爷说话言太差,不由黄忠怒气发。
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
自从归顺了皇叔爷的架,
匹马单刀我取过了巫峡。
斩关夺寨功劳大,军师爷不信,在功劳薄上查一查。
非是黄忠夸大话,弓来,”(从士卒手中接过铁胎宝雕弓)
“铁胎宝弓手中拿,满满搭上朱红扣。”黄忠伸手,拉弓如满月。“帐下儿郎个个夸。”
“二次忙用这两膀力……”再拉宝弓。“人有精神力又加。”
“三次开弓秋月样……”如言。台下叫好之声没有停过。
“再与师爷把话答!”
其声如金鼓擂动,直震得人心潮澎湃。
而后孔明令黄忠待命,黄忠也使下了台。
方垣虽然不懂戏曲,听到的戏全是师父一人分饰多角的自娱自乐,但即便如此,也明白这场如此火爆的缘由。沉浸在戏曲里,一时竟志了化缘。
但生在他前面的道友不怎么爱听戏,一直在与身边的商贾交谈。不对,那个商人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全是一旁的老道在冲他言语,众人拍手叫好时也不见这富商有何反应,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方垣盯了眼桌上的烛台,将这杂乱的念头清了出去,说不定人家就是不爱讲话,不爱有动作,偏喜欢静静听戏呢,自己真是得了疑心病,还是继续听曲为好。
……
再后,孔明又担心黄忠一人难平张郃,欲再寻一位勇士同去。
“严颜愿往!”台后传来此声。严颜上台,又是一员老将,要说,这戏曲里的诸葛亮真是一点没有《演义》里的谋略,见严颜年迈,固不肯用,激得严颜也唱了起来:
“末将今年八十一,虽然年迈有余力。
万马军中无人比,斩将擒王哪在奇。”
四方掌声如雷,叫好之声如山呼海啸。但方垣再看前桌的老道,竟与商人一同站起来,向外走去。
方垣疑心再起,想追上去看个究竟,但此刻戏曲明显未达到最高潮,实在是不忍心就此离去,一时坐立难安,同桌的看客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台上,严颜正欲为孔明表演他的枪法,先行唱了一段:
“师爷莫道老将差,有几个老将听根芽。
赵国廉颇威名大,晋国籍偃也不差……”
戏曲仍远未到达最高潮,现在走着实太亏。
“老虽老头上发,胸中韬略似子牙。
虎头金枪耍~一~耍~……”
方垣终于狠下心来,起身追了出去,不顾周国人惊异的目光,逆着园中锣鼓铿锵。
待他追到外面时,已然是夜中了,但上海的租界没有夜晚,远处高楼霓虹的灯如藤蔓一样攀上墙体,在夜里结出一串串七彩的果实。在路边,每隔几十步就是一盏路灯,照得满街通明;路上跑着的钢铁怪物也是双目如炬,照亮了前方一片,现在他知道了,这叫汽车。霓虹灯、房屋里的电灯、满街的路灯和汽车的灯,它们发出的光相互交织,织出了上海的不夜天,直令月星隐耀。
但那是租界区,那里的繁华正建在此地的相对苦难上,这里没有路灯,也没有如织的汽车,只有生活在灯影里的红青帮。
方垣还是在稀疏的人流中看见了那黄袍道士,不敢怠慢,方垣始终紧咬着他的背影,一路向南尾行,街上的行人愈来愈少,这代表他们正在远离繁华热闹的市区,隐藏踪迹变得越来越难,到最后只剩下他、老道和商人三个人,方垣只能远隔十几丈远远得跟着他们,以防自己被发现。
两个人,大好的戏曲不听,径直往城外走,说没猫腻鬼都不信。
前面两人都于到了目的地,是一座城中的子孙庙。说是城中,却远离灯红酒绿的城区,四周僻静无人声,居民早就睡下了,他们没有钱去闹市风花雪月自在一番,市区的鲜衣怒马与他们无关。
老道带着人进了子孙庙,方垣摸到近旁,看到匾额上写着“北帝庙”三字,方知里面供的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但不论这里供的是哪路神仙,也保不了作奸犯科之辈。
方垣轻手轻脚跟进庙中。庙里竟还有一扇门分割出内殿外殿,外殿摆着接客的桌椅,而内殿则摆着威风凛凛的北帝像,青年貌相,英俊非凡,手持宝剑目视前方,正冲着方垣的方向,那神像如有生气,一瞬竟让方垣认为自己被发现了,好在并没有。说来怪异,他极少见到将紫微大帝塑成青少的。一般来讲,北帝像有两种,文身和武身,文身慈祥武身威严,但不管是哪种,往中老年身上靠准没错,实在想不出谁会把大帝塑成青年才俊的样子。
老道正在内殿的左墙处与那个商人站在一起,方垣躲在外殿中,透窗户上的缕空向内窥视,只见老道手一指功德箱,不发一言。而那商人则木然地掏空口袋,将浑身上下所有地财物全数塞进功德箱,做完这些,只等老道一挥手,就又木然地走了,这之间没有一句交谈,说不上来的诡迷。商人径直从方垣面前走过,仿佛并没有看见他,走出门去原路返回。
方垣看得心惊肉跳,那商人仿佛丢了魂似的,只能任听那老道差遣,恐怕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老道。师父曾与他讲过勾魂摄魄一类的邪术,失魂者看似与常人无异,却会对施术者言听计从,且活不长久。此乃妖人,不可留。
就在老道在忙着数功德箱里的钱时,方垣踏入了内殿,老道听见动静吓了个激灵,转过身来看见方垣,忙装作若无其事地拱手行礼道:“无量天尊,道友是来此处歇脚?”
这问题十分狡猾,其实就是在试探他是何时来此的,如果刚来那一切好说,如若不然嘛......
方垣并没有回他,只是站在原处盯着。
老道士还是继续装糊涂:“贫道张清平,道友是想来此供些香火,还是要留宿啊?”
“这庙,香火旺吗?”方垣问。
“哪能好啊,道友您看这是什么地处,上海!有钱不往歌厅戏园里扔,那也还有无业寺和午阳宫在咱前头,谁来这供一个小小的子孙庙啊?”张老道官话倒还挺正宗,方垣全能听清。
“所以你就干些勾人魂魄的小手段?”方垣切入了正题,语调却是波澜不惊。
张清平一顿,但还是决定继续装傻充愣,假装不解:“道友说什么呢,贫道愚钝。”
方垣并不想跟他演戏,背后包袱一抖,抖落一柄长剑,蜕去乌黑的鞘,一时间,雪亮的锋刃令长明的灯台黯然。
张清平暗叫不好,知道自己这是难逃此劫,横下心来,手向衣袖内探去。
“别动!”方垣厉喝,提起长剑疾步上前,眨眼间剑已然架在了张清平的脖颈上,张清平感到一股寒风从颈处灌入体内,令他在这夏夜中也如三九天寒,但他不敢打颤,只要自己稍稍一动,肩上的刀刃就会立马让他知道什么叫见血封喉。
张清平鼓足了勇气,对方垣说;
“道友把剑放放,贫道自觉就是。”
闻言,方垣将剑稍微远离一寸,左手摊开,只等着张老道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张青平将袖中的手缓後抽出,手中抓着的意是一根棍子,两头钝圆,中间有一条接缝,如果再长一点或许可以当个擀面杖,但这个买在太短,只有半尺。
张清平握住棍子的一头,慢慢将它递了过来,方垣抓住另一头,忽而觉得天旋地转,吃力地握住剑柄,剑刃却从张清平肩上滑落。而张清平亦然,一样也是摇头晃脑的,但方垣却看到了他脸上的狞笑,随后,二人双双倒下。
这便是张清平控制富商们的手段——心景自如榫。
张老道估计也没想到这事这么容易,所谓心景自如榫,就是一段榫卯,一头是榫头,一头是卯眼,握住榫头的人的识神可进入到手持卯眼的人的内景中,刚才方垣握住的就是榫头。
此前,张清平就网罗了一堆官商,将他们的识神骗入自己的内景,再伤其人魂幽精,这样这些官商在自己面前便会言听计从,而在旁人面前时则只是比平日里呆一些而已,这样也不易被人发现。方才那个多管闲事的毛小子已经中计了,估计压根没想到这件法器触之生效。他还不信了,在自己内景里还能让别人欺负了。
方垣一晃神,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子孙庙里,但庙却是变了模样,一个字概括就是“金”,目之所及全是金的,栋梁、椽板、门窗、桌椅,甚至是北帝像,无一不是金的,这张清平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守财奴。低头再看自己,发现自身着装也变了样,青色的道袍成了紫金的法衣,衬里毛绒绒的,穿着蛮暖和。外殿的大门被推开,张清平走了进来,还是那一身行头,但簪子成了金的,大摇大摆地跨过黄金门槛,身后透出天光,竟然是白日,左邻右舍也没了踪影,成了一片旷原。
方垣身上倒还有剑,呛啷啷地出鞘握在手里,他感到了诡异,隐约猜到是那根木头的问题。
张清平手持拂尘就抽了过来,方垣看准时机,一剑砍在了拂尘的长柄上,木柄应声而断,拂尘头如一朵从树上飘落的白花,翻飞着砸在了地上,然后竟慢慢消先不见。
方垣心中一惊,不光是因为这怪诞的一幕幕,还惊讶于这老道士身手怎么这么好,明明之前跟踪他时,还嫌他走得太慢,现在舞着拂尘如此生猛,必定有鬼。
张清平又抖一抖臂,残柄化作七星剑,提在手中与方垣对峙。其实他也惊骇,方才的拂尘轻易被方垣斩断,这是他从没遇到过的,说来也是,他用这自如对付的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达官显贵,而这回来的可是个硬茬。为了在气势上胜过对方,他主动对方垣说明这其中的奥妙,本认为他听到这里是自己内景会恐惧万分,不料对方却说:
“哦,那么你在这儿死了,就形神俱灭了对吧?”
这下换张清平自己紧张了,但他必须稳住心神,这里是自己内景,还真不信会让别人在自个儿地盘上拉屎撒尿,便提剑前冲,喝道:
“小儿休狂,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方垣双手握剑,挑开张老道下劈的刃,转瞬同交锋数次,都被方垣轻松化解。而后又各自废步对连。
张老道的七星到已经崩了口,正在认肉眼可见的速度修补,方垣的长剑还毫发无损,但不一定有张老道的七星剑那般快速地回复,这里毕竟对方的内景。
但是要想活着出去,就得把对方打得魂飞嫩散,永世不得超生。
想到此处,方垣先发制人,一剑下斩而出,张清平横剑格挡,那把七星剑当时被劈成两半。张清平用断剑拨开方垣剑势的余威,之后便把长剑弃之不用,又换来一柄新的。
在此后的交战中,方垣无数次地削去张清平手里的剑,甚至多次划伤了对方的识神,但就如同那些剑一样,张清平的识神也是极速自愈,看来是非要来个一刀两断不可。自己的剑在交锋中也有些锩刃,如果是在现世中,他的剑也可以自愈,但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得给自己找把新武器,北帝像手里的长剑或许不错。方垣将手中钝剑一掷,锩刃的长锋仍有一多半没进了黄金的地面里。
张清平脸色一变,旋即又恢复正常,但方垣还是抓住了这一瞬,他究竟是在惊骇什么呢?总不能是心疼自己的金地板,守财奴也不会心疼自己幻化出来的银子吧?一个念头在方心里闪动,为了验证,方垣一脚踏在了汉剑的剑柄上,剑身偏移,又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长痕。
张清平果真是恼羞成怒,又持剑砍过来。方垣大喜,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所谓内景,其本质还是人体内的景象,心田丹田,到底也还是对应着人的五脏六腑,师父果真没有骗他。现在想要破局就十分简单了,即便张老道的识神可以被修补,身体也能自愈吗?
方垣躲过张老道的锋刃,几步闪到了北帝像前,它道一声得罪,夺过金光闪闪的斩魔宝剑就开始大砸特砸地拆庙,虽说同样都是金子,但在方垣真气的加持下,长剑还是能轻易地劈斩金殿,片刻后门窗桌椅就全都残破不堪。
张清平大恐,提剑上来欲砍,而方垣则灵活闪避,来了一式秦王绕柱,张老道投鼠忌器不敢有大动作,眼睁睁地看着方垣在供桌上帘下跳,砍折了好几根椽板,大梁也断了一根,屋顶陷了一角,落了无数瓦片瓦当,不用说,也都是金的,品位属实不敢恭委。
张老道喘着粗气,看着被拆得不成样子的金殿,脾气是真的上来了。娘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一个脾宫罢了,快刀斩乱麻,不要了!这叫奔车保帅。
但不等他弃车,方垣已然抡圆了长剑,一下斫断了一根顶梁柱,整个金碧辉煌的脾殿轰着倒場,金石相击,其音的确动听悦耳,但张老道一点也不高兴,待他抓开金砖金瓦爬出来时,发现方垣正扛着长剑自得的望着他,甚至有工夫把锩刃的汉剑拾来重新负起。
张老道哪受过这气,竟在自己内景里让别人给蹬鼻子上脸,脾殿外面就是他的丹田,这儿要是也让这个臭小子给毁了,麻烦可就大了,必须速战速决。
张清平又幻化出双刀,轮起也如同暴风骤雨,直直地冲了过来。但方垣等的就是此时,只要对方放弃了理智地不闪不避,管你用的刀枪剑戟?
一刀劈之,有什么好说的。
方垣旋身挥剑,长剑抡得如同满月,霎时间转了两圈,待停时,张老道已然被腰斩,龟裂的双刀飞出,划破了他紫金法衣的袖边,而他自身须发皆全,不对,他也没有须子。
张老道成了弓长老道,趴在地上的残魂也化作闪着光的微尘散入风中,只是可惜了自己好好的法衣缺了一角,虽说没法真穿身上,但还是怪好看怪暖和的,以后应该能复原吧。
张老道神魂不再,内景也开始崩塌,天与地逐渐合为一线,如同漫卷的锦画。
方垣醒来,揉了揉发昏的脑袋,看见了张清平口吐白沫的尸体,手里还紧紧握着心景如意榫。方垣花了半天搞明白了此物的用法,直呼好东西,收着。还有满满一箱子金银,一个商人怕是揣不下,大概张老道还有其他摇钱树,翻来找去也只有这些钱,干呆在功德箱里可涨不了功德,方垣搬起箱子,挨家挨户往门缝里塞银币。热闹的城区还是灯火通明,而他们什么也没有,为他们穷困的生活投些银元,这才叫真正的无量功德。
方垣把到下的钱指进自己兜里,这些钱应该足够他路上花了,大概,他自小在山上,对钱财也没甚印象。他把空空如也的箱子随手扔到了地上,双手枕在后脑悠悠往城外走去,城里不适应久留了,若是这此钱两还不够,那大抵只能依仗“妙算无遗”。四月廿九,残月如钩,方垣和着虫声,哼起半段戏曲往南行去。
原神岩雷:浮生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