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完,也行到了姐弟俩家门前,也不大,三间土屋,有院子,却没有院墙和院门,就这么静静立在城野,仿若想要远避尘烟的薰扰。
“道长,就是这儿了。”姐姐开口,声音低沉,似有丧气。
方垣推开门,让二位小友先行进入,他在后面带上了门。
时间刚过午时,屋外还很明亮,屋里却是黑乎乎的,大概是门前的两棵榆树遮住了阳光吧。方垣看到床上好像躺了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他隐约猜到,就是二人的先父。
两小儿几步迈到床前,呆立着不再动弹。方垣跟进一看,果真是位逝者。
姐姐开口说话,道出了亡者的身份:
“我们的爹。”
“唉,起,起。对,轻点。”
前些时候不久,带有金刚石的角磨机磨掉了石板上的最后一个符字,百年前的禁制荡然无存,吊车轻易地将这十几吨重的石板吊起,挪到旁边空地。施工队的同志们有序撤离,下面的事情不是归他们管的,也插不上手,还是猜一下午饭吃什么比较实在。
一刻钟后,这福宝县的山野间的唯余两人,一名钟离,一唤雷影。
影站起身来,舒缓一下筋骨,下到葬坑中来,钟离已在棺椁旁候着,见到她来,笑语道:“你好,休息好了吗?”
“不太好,毕竟以前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影又看了眼被她擦得光可鉴人的枪头,心中只是有些紧张,但并不如何害怕,正如她所说,“打架从来没犯怵过”。
“不必心慌,我会在一旁最大限度的保护你的安全。”钟离用平缓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确实是很能安抚人心,反正影听到这话确实安心不少,默默点了点头。
这话并不是什么温暖人心的言语,何时护人安全都要有个限度?他们的职责就是全力保护常人不被那种超出常理的孽物的伤害。但眼前人也并非凡俗,几日的修习就能感受到其体内的气脉流动,要么是奇才,要么就是本身就有底子,只是藏拙,或是自己本身也不自知。总之,她不在常人之列,而是要与他一道,将这些从冥地中爬出来的怪物踹回阴府的守军,总之注定是个苦差。
无关的思绪暂且作罢,钟离将手按在棺盖上,慢慢推开,露出里面的墓主。
根据之前挖出的箱体上的刻文,墓主生前是正七品的把总,名叫孔石茂,属于武官一类。如今一见,大抵是因为秘术的缘故,尸身并未腐朽,仿佛刚刚入葬,只是泛着诡异的青绿,身形壮实,果真是练家子。但影并不关心这些,直直将手中长枪刺出,正中胸口,含糊念动法诀,意图一举摧毁面前这阴物。
但未等她念完,墓主孔石茂睁开眼眸,粗壮的手便搭上了枪身,试图将枪拔出体内。但影到底是抢占了先机,早有准备,重心压在枪上,将他死死钉在棺中,稳定心神,再次制动法诀,钟离在一旁静静观看,默默评估她的分数。
名为孔石茂的阴怪似是有些智力,见拔不出枪,改变手臂的发力方向,转上提为侧推,同时脚踏棺材,产生向右的力,力量极大,竟让他直接撞破了朽烂的棺材一侧滚了出来,代价则是从胸口正中到左腋留下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切口。低头再看棺木,已然碎得不成样子,里面似乎还有一把阔刀。
影确实没料到这么一招,毕竟这动作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范畴,虽说不指望孔石茂能像活人那般被枪戳中就失去反抗能力,但至少也不要使用这么反人类的脱身技,影提着枪,紧盯着站在棺室对角的孔石茂,胸口上的伤口并没有流血,而是往外洒着黑土,她十分怀疑这就是尸人身上剥落的风干的血肉。
不过有件事值得庆幸,因为自己是新人,县委批准她使用钢制枪尖,如果是桃木的,怕是早就折在尸人体内。
孔石茂挪动了脚步,开始绕着棺材踱步,影与其一致,始终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同时侧目看向钟离,他还是无动于衷,甚至没有挪几步。
就在影走到钟离身旁时,孔石茂忽而高高跃起,跳出了棺室,向外逃去。
一旁的钟离扶了扶额,他俩确实从没想到这种展开,但影极快反应过来,负枪,准备追击。但钟离的反应比她更快,先行一步追上,几息时间就返回,扼着孔石茂的咽喉,又把他扔回了棺室里,自己也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
孔石茂再度站起,想要故技重施,却是直接被钟离按倒在地。
孔石茂吐出吃进嘴里的沙子,捋顺百年没有用过的舌头,竟是口吐人言:
“狗娘养的!”
方垣注视着床上的男人,他蜷在榻上,神情不是很安详,眼睛也尚还睁着一缝,似是有心事未了。方垣走上前去,替他合上双眼,口中低声念叨:
“太乙救苦天尊。”
回头问两姐弟:
“多久前的事?”
“今天早上,发现家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姐姐哀声答说。
方垣叹道:“可惜,可叹。”
这句话好像触到了二人的伤心处,一句一句地诉起这些年受的委屈。
二人家中有几亩田地,不用像别的佃户那般向地主交租子,生活上也还过得去。二人的娘前几年得了胃病,老郎中洋大夫都来看过,也花光了积蓄,但病还是一点都不见好转,父亲一度想要变卖田地,但姓俞的地主叫俞双立,欺负爹不识字,竟想空手将田诓骗过去,还好姐弟俩在日子过得下去的时候曾念过书,日子不好时也在学堂外偷听先生讲课,能识文断字,及时戳穿诡计,俞双立见诈骗不成,干脆直接弃了这买卖。母亲最终撒手人寰,父亲悲痛不已,再加上俞双立与其子俞成荫有意无意的针对,终于还是病倒了,最终变成今日景象。
方垣听罢,没说什么,替死者整顿起衣衫。
“道长,”弟弟怯生生地问,“什么叫‘午不言杀伐啊’?”
“道家三不言,‘早不言梦寐,午不言杀伐,晚不言鬼神’。贫道当时想问可有仇家?但现在,贫道知道了。”
“它……会说话?”影嘀咕着问。
“毕竟是由人变化来的,倒也不必太过惊讶。”钟离回说。
“你,见过吗?”
“确实也是第一次见识。”
孔石茂舒展舒展筋骨,又向二人骂道:
“两个狗娘养的小娃儿,多管甚么闲事?既然非打不可,那爷爷也要拉一个垫背!”
话虽如此,但孔石茂看看眼前二人,这个珀色眼瞳的小儿自不必说,随手就擒住自己两次;那个紫色头发的小妮子也不好对付,交手那么一下就让他伤筋动骨,总之,都不是什么善茬。但眼下逃跑不成,那就只能拼一下,拼死一个至少不亏。
这样想着,孔石茂摆起通背拳的架势,原本为了以防万一,下葬前他叫人在棺材里放了一把宽刀,洋铁打的,不锈。哪知一醒来就让人钉住,两手虽还自由,但在狭窄的棺中却根本出不了鞘,索性直接徒手去拔枪,现在没了武器,只能用拳头硬拼。
微风吹过,卷着黄沙拂过二人一尸头顶,略显静谧。
面前两人还是岿然不动,只等孔石茂自己冲上来。他确实上了,一招掠步直上前来,同时挥拳往影的右锁骨上砸去,如果命中,那伤者施力都会变得困难,更别提打架。何况这小妮子在这样狭小的棺室里使长枪,行动可想是十分不便,这招他有十足的把握能中,他孔石茂怎么说也是个把总,还能让个小丫头片子欺负了?这就是经验的厉害!
影不慌不忙,将枪头压低,正戳在孔石茂的腹部,巨大的动能令枪身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影也被冲得后退半步,但她很快站定,双手一拨,将孔石茂挑飞出去。
她之所以选择长枪,可不是信了什么“一寸长,一寸强”的鬼话,单纯因为她最熟悉,有信心在各种环境用好。
钟离闪身,躲开倒飞出去的孔石茂,又站回原本的位置。
影又思索起来,毕竟客观上来说,在这种狭窄的地方长枪确实吃亏,现在棺木中还有一把阔刀,或许应该利用一下。但那把刀即便再怎么锋利也不可能在驱邪方面比得上被当做法器打造的枪矛,一但更换,掐诀也就更难了,一手使枪一手用刀也不大现实,得好好盘算盘算。
容不得她多想,孔石茂又摇晃着站了起来,伤口上不再落着黑土,看上去已无大碍,如此深的伤口,这么短的时间,恢复得也真是神速,看来必须速战速决。
影下定决心,把枪搁到一边,提起了宽刀。
这回孔石茂仍是没有管更近的钟离,直向影扑去,大抵是清楚自己和他碰没什么胜算,而且他也不会轻易出手,所以专心进攻更好对付的影。
影将刀出鞘,右脚后撤,重心前倾,摆好防御的架势。孔石茂倒也不是傻子,没有直往刀口上撞而是在影面前三步处停下,又转起圈开始周旋,只等一个破绽。
但影可不管什么破不破绽的,提刀就是一个下斩,孔石茂不闪,抬起胳膊便挡,他现在深知自己非人的益处,不怕痛、身体硬、恢复得快,这些成了他硬接落刀的资本,只要等刀被卡住,他就能将直拳轰在这小丫头身上。
但影的刀势远比他想得要沉,竟然如快刀切生肉一样切开他的皮肉,连带骨头也不过是柴刀下的甘蔗!轻松削去他半条左上臂。
影并未停止动作,双手挥刀如风如电,孔石茂改变策略,用残缺的双臂拍击击刀身,以求打乱影的节奏。刚醒来时的不应已经过去,阵法的玄妙开始显现,阴物展现出其非人的力量,孔石茂的动作竟是越来越快越来越猛,一下下的拍击在刀身上,一时竟渐渐占了上风。
如此下去,只有一方筋疲力尽被对手干掉这一种可能,然而很不幸,孔石茂如今是越打越有力,但影是人,会累。
影后撤一步稍作喘息,吐纳空气将血氧输送到身体各处,她全身的肌肉能感到一股暖流,顺着动静脉来回奔涌。孔石茂没想给她喘息的机会,疾步冲来,抡拳便砸,影努力平心静气,回想着书中所写的吐纳方式,稳住呼吸提刀格挡。这呼吸一正,挥刀都不再费力了,终于是替自己争取来了时机。
休息自如的影又冲上去挥起刀舞,比第一次气势更盛。孔石茂仍是用双拳抵挡,却不再能跟上她的速度,手臂被一点点削下,或许不该叫血肉横飞,而是尘土飞扬。
刀舞过一轮,黑土散落一地,孔石茂只剩两条上臂,再也护不住前身,终于被影一刀斩首,头滚落到地上,与身体一道溃为沃土。
影丢下宽刀,弯腰扶膝起喘起粗气,抬头问向钟离:
“合格了吗?”
“十分精妙。”钟离附和说。
“听上去不是很真心。”影直起腰,拂去身上的尘土。
“真情实意,绝无虚言。”
“罢了,什么时候能开始正式工作?”
“明日。”
“明天?”
“去为堂主开家长会。”
“其实……俞财主前几日刚死,现在就陈尸在宅中。”弟弟说。
“死了?那他儿子呢?”方垣问。
“也早死了。”
“也好,贫道不怎么喜欢动刀动枪。不过,确实还有别的方法替你们报仇。”
夜时,姐弟俩带着方垣来到一户宅院外,此宅一看便知是殷实人家,用青砖红瓦垒就,院墙高耸,显得富气。
方垣抬头看看高大的墙体,问:
“就是这儿了?”
“是,”姐姐答道,“不过这里不是他们的府宅,是设在城外避暑休闲的别院。”
“陈灵都不在府中吗?”方垣喃喃自语,又问:“里面可有别人?”
“大概是有的,但没有很多。”
“好,了然。”
说完这话,方垣翻身上墙,趴在墙头向姐弟俩招着手,随后翻入院中。
院里并无人看守,只隐约从屋内传出阵阵细微的鼾声,想来是已经睡熟,如此一来,他想动手就方便多了。
方垣摸入灵堂之中,里面果真陈着俞双立的棺材,灵堂上下皆为缟素,桌案上也供着他的牌位,看上去家里人十分上心,却连个守灵的孝子贤孙也没有,实际上只是空有形势罢了。
但这些与他并无关系,自己只是来帮被欺压的人报复一下为富不仁的狗财主罢了,可不是来替这狗财主教育他的不孝子孙的。收起胡思乱想,方垣掀开棺盖,把俞双立僵冷的尸首丢出来,胡乱摊在地上。方垣搜罗了一下灵堂,竟让他翻出不少银元钱两,看来这灵堂也是临时拿卧室改的,不然也不该有如此多的财物。将这些银元啊角洋啊装进空空如也的棺材里,方垣搭起棺材就出了门去。一路挪到宅门处,方垣又从怀中摸出一根铁丝,撬开挂锁,把棺材推了出去。而后重新挂上门锁装作无事发生,翻墙出了院子。
与墙下等候的姐弟二人接头,抬起棺木,伴着星光和虫鸣,走回家去。
翌日清晨,方垣将逝者入殓,迎着刚探出头来的太阳,为他举行了一场只有三个人知道的葬礼。
姐弟俩买回来的白绫用作裹尸,多出来的几尺被方垣做成了幡旗,因为要行文记事的缘故,他刚好随身携带着笔砚和墨块,便研墨挥毫,在两面幡旗上书写“太乙救苦天尊”六字,最后拿出仅剩的两条三寸长的布条,提笔欲写,却忽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二人的名字,只好转头问下。
“胡繁锦。”姐姐回答。
“胡……胡茂生。”弟弟跟着怯生生的答道。
方垣在布条上写出“孝女胡繁锦”“孝子胡茂生”,将布条塞到二人手中,让他俩扛起幡旗,自己小心地抬着棺,为了抬得稳些,只好举在头顶上,模样十分滑稽。三人便如此,沐着晨光踏着朝露,一步一步向山野走去,将先父葬在山坡上的树林里。虽说只是随意挑了块清静的地方,但只要人世还有人挂念先人,便无处不是风水宝地。
一切结束,坐在新堆出的坟包前,方垣问道:
“二位施主,可曾想好了前路?”
两姐弟正凑在一块看方垣带来的医书,其实早在他们入府窃出俞双立棺材前,方垣就把书拿出来供姐弟俩打发时间,本来倒也没指望他俩看出什么门道,但当下看来,好像真有些机会读通。
“不知道,什么活都做吧,种点田,做些工,还有给人送葬也行,总要活下去的。”繁锦答说。
“书能看懂吗?”
“一知半解。”
方垣抛来一个布袋,砸在姐弟俩近旁,打开一看,满满都是闪亮的银元。
方垣解释说:“是从俞宅里搜来的,大概够花到二位成人,到那时再谋出路吧。”
繁锦愣了一会神,从布袋里捧出满满一把,端到方垣面前。方垣无奈,只好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元,讲明自己已经留下了足够的钱,她这才肯罢休。
方垣继而说:“要不这本医书就赠予二位吧,将来不仅能当做吃饭的活路,还能治病救人,也算善事一件。”
听到这话,茂生慌张地望向姐姐,又移目瞟着书本,看得出是真心想要,却又不好意思收。见此状,方垣道:
“贫道还要动身去青岛,不便多留,此书已于我无用,不如赠予施主物尽其用。”后又拿出一本心法,“这本《三清炁》还望二位收下,来日或有大用。”
听到这话,茂生放心将书收了起来,又问:
“道长去青岛做什么?”
“去那里登船,乘到上海去。”
“上海啊,”繁锦沉吟一阵,“道长可以坐火车去,济南可以直达上海,要知道省城比青岛近多了。”
“火车……是什么?”
“听城里人说,那是一种几十丈长的……铁长虫,肚子里边能吞下成百上千人,吃的是炭,爬在一根又一根木头架成的长道上,爬行的时候喷吐着白色的鼻息,能日行千里。”
方垣若有所思,这种东西他闻所未闻,一时感到自己是个野人,虚心向胡繁锦求教:“听上去是比坐船快当不少。施主,这铁长虫怎么进啊,从嘴里吗?”
“听说是从肚子边上,长虫的鳞片能打开,像门一样,就从那里进蛇肚子。但还不能直接落座,门里有个看门的,得买张‘票’才能进,没有的就给轰出去。哎呀,具体的我也不懂,还得道长自行摸索。”
又聊过许久,琐事交代完全,方垣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拱手辞别二人,三个人互相招手,直到消失在彼此视野的极限。
田半仙是个苦命人,家中本是老农,却惨遭地主迫害,无奈远走此地,做工又屡屡碰壁,好不容易靠算卦换得一口饭吃,刚才自己解个手的当口,旗子让人顺去了,不知是谁人如此缺德。正愤慨时,勿觉自己的摊上有一个东酉闪着光,拾起来一看,竟是一枚现洋。看来老天也可怜自己,又给了苦命人一些救济,想到此处,田半仙赶紧面向东方拜了三拜,以谢天恩。
夕阳时分,方垣可算赶到了济南城外的火车站,买好了车票,现在就等这铁长虫从北京蛄蛹过来,再载着他蛄蛹到上海。
方垣看了眼手中的蓝色车票,“济西站——上海站”“三等硬座”,就这么一张小小的票子,收了他两块银元。方垣卷起“妙算无遗”的旗子,钱真是不经花,想挣钱还是得靠这个。
这时。人群骚动起来,方垣隐隐听到隆隆的响动,像是远天的滚雷,又似万千的烈马在旷野上奔袭。他明白,这是“铁长虫”来了。
“铁长虫”缓缓泊入车站,湿润的蒸汽喷吐到方垣脸上,立刻凝成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这蒸汽倒不是雪白的,而是被夕阳晕染得金黄,看上去反而有几分祥瑞。
“不像长虫,”方垣想,“大号的蜈蚣?也不太像,”倒是也有百足,也就是轮子,但仍不怎像。“罢了,管这干嘛。”车厢侧面的车门已然敞开,方垣随着人流挤上了车,剪过票后到自己的位子落座,座位木头的,又硬又不得劲,但也只能将就。
五月廿八,方垣乘上了火车。
方垣坐好,侧目看向窗外,外面是无垠的麦田,毕竟是省城,庄稼的长势不是一般县城能比的,此时麦穗已经全黄,一片丰收的势头,本就金黄的麦田在夕阳下更是金上加金金里透红,在清风吹拂下漾起万顷的波涛。车厢震动,火车嘶吼着前奔去,捎着西边欲沉的日头,一起跃出了西山,向南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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