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岩雷:浮生事
超小超大

旧日

大概是光绪十六年(1890),也就是寅庚年,具体的月日已不可考,只说是在隆冬,大雪积了一尺厚,白茫茫盖过了一切,老树铁青的枝干在白雪中尤显肃杀,太阳倒是不错,十分的明媚,映得白雪耀眼,但依旧无法驱散严寒。

一个老道在没脚的积雪中艰难行进,虽说在腿上缠了棉布,冷意却还是无法阻隔地沁进来。道士名叫麦仲宣,从山上走了十几里地才来到此处,倒也不是有何目的,只是他有个习惯,或者说毛病,常常在无事的日子里选定一个方向,安定好孩子们后,从天微亮走到晌午,再原路返回,看看会遇到何人何事。这实在不是一个好习惯,若是碰到无家可归没人管的孩子,那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空中荡来几声碎语,似是争吵,“不成,我的比你大……凭什么……”“我家的肉比你的嫩,你看这脸蛋……”麦老道被争吵声吸引,走到一户门前,门扉虚掩,门缝中传出更清晰的叫骂声,他将眼贴近门缝,无奈房门紧闭,只能看见空旷的院子。屋内的争吵还在继续,“……账不能这么算,肉嫩不中用,肉多才是理儿。”

老麦推门向院内走去,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也别跟我扯这些没用,想多要?没门!”

“别跟我讨价还价,你换还是不换?”二人的叫骂盖过了老麦踏雪的咯吱声,他已经站在了门前,

门猛地被推开,寒风一股脑灌入屋内,老麦终于看清了屋中的情形,桌边坐着两个抱着孩子的男人,两个女人坐在炕上,被动静吸引,向他看过来,脸塌了下去,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不知是饿的还是悲痛。两个男人好像也饿了许久,精神却极度亢奋,见有人闯入,张口便要骂过来。老麦抬手压一压,制止了二人。他看明白了,这是两家人饿得没了法,准备易子而食,但因为两个孩子分量不同起了争执。

“要多两张吃饭的嘴,这习惯得改。”老麦低声念叨。

“嘀咕什么呢!你谁啊?”抱着个白净孩子的男人冲这个年轻的老道叫嚷道。

“啊,贫道刚才说,这两孩子,可以给贫道吗?”老麦解下身后的包袱,继而说:“贫道……有很多粮食。”

之后老麦各给二人倒了一石粮,其中一个男子看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包袱中竟倒出了两石粮食,又以自己孩儿更沉为由,想多讹一斗,想着对方可是能从小包里倒出两石粮的活神仙,一定不会计较这点。听到此话,老麦又将手伸向背后,取下了被布条包裹的剑,二人见此不再说话,老麦将一个孩子装进空瘪的包袱里,又把另一个小子揽进怀里,背一个抱一个,踏着雪向观中走去。

他在观里养了不少孩子,都是捡来的,每天教他们读书写字,时不时带他们下山沾沾人气,学点谋生的法子,长到十六岁就要赶下山去,再大就养不起了。

麦道长给白净小子起名方垣,意取《北极紫微大帝宝诰》,另一个黑些小子起名叫元辰。都没给冠姓,只有名。

两个孩子都对法术很感兴趣,麦仲宣对此也不奇怪,孩子们都喜欢这些玄乎的东西,但之后要么嫌难,要么实在不是那块料,一个个的也相继放弃了。但这两个小儿不同,元辰聪慧的很,修习得很快,方垣则显得愚钝了不少,修练丝毫不见进展,却总不愿放弃。有一点他爹没吹牛,方垣脸是比元辰白嫩得多,模样也十分讨喜,学诗赋倒也蛮快,但好像就是没有修行的天分,麦师父也总安慰这呆徒弟,说他只是还没开窍,日后必成大器。其实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但他更不愿相信这个好学的徒弟只是空长了一张俏脸。

两个孩子关系要好,方垣老缠着元辰讨教些修练的问题,即便自己经书背得比对方熟。元辰也不藏着掖着,总是尽力而为,方垣却一直不得法门。当有大孩子想欺负方垣时,元辰总是会替他揍回去。师父倒也不冤枉人,所谓明察秋毫,挑事的坏小子会被罚一天不许吃饭,渐渐的也没有孩子敢打架了。

观里的孩子很多,但师父总能拿出足够的吃食,饿不着他们一顿,除了自家种的地瓜,还有米面,逢年过节甚至能吃上肉,孩子们没疑惑过这些是哪来的,只当是师父会仙术,全是变出来的。

师父到底还是没有改过那毛病,仍然不停地往山上领孩子。还有一点毛病,那就是好吹牛,总说观里的枣树是神物,又总说他那把剑如改奇异,一会是吕洞宾的配剑,一会又成了王重阳的,改来改去没个准话,所以年纪最小的阿毛都不信。

元辰进步得快,九岁就能一个人山上山下地跑,师父从不担心他,因为这方圆十几里,找不到能伤着他的人,直到光绪二十八年,壬寅年,元辰下山后再也没回来。那年,元辰十二岁,方垣十一岁。

此后,方垣总是坐在门槛上眺望远山,问师父元辰是不是死了,师父不知该怎么回答,安慰他说是元辰招人喜欢,让富人家认做儿子了,方垣想问,“那为什么不回来看一眼呢?”但是却说不出口,只是点点头,以后也再没问过。

麦道长也愁,如果元辰真遭了不测,那能伤他的人会是谁?自己又能否应付得了?道观中孩子会不会有危险?这些他都没有答案。

好在师父的担心没有应验,日子也还是平淡的过。一日,方垣望着庭院中的枣树,枣树一人环臂粗,却枯得空了,仅剩内部的树心。树皮撑着覆盖整个院落的华盖,明明枯成了这样,却仍能生叶开花,只是一年疏比一年。已是六月,花也该谢,看着院里败落的枣花,方垣没头没尾地说:

“师父,花谢了。”

时值黄昏,夕日的光洒在疏松的花叶上,落在宽广的庭院中,投出虬壮的树影,非虚非实,如梦似幻。

“来年还再开。”师父看花,随口应道。

“那这些落下的呢?”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别太伤心,来年开得更灿。”

“明明就是一年不如一年。”方垣轻叹。

“别瞎说,这树是灵物,与国同生,死不了。只是这几十年国势倾颓,这才枯败了,待到国泰民安之际,花又再悬。”

“这话听谁说的?”

“我师父。”

“师爷听谁说的?”

“我师爷。”

“行吧,那人死后会怎么样呢?”方垣又问。

“去向酆都阴府,由十殿阎罗审判,好人再投胎做人,恶人根据罪状,分别受十狱之刑。功德无量者,升仙。”

“我是问现世。”

麦道长自然明白他在问什么,轻笑起来,道:“和花一样。”

方垣又仰起头,好像是在数落花,长久的沉默,直到日头全沉,繁星尽显,突然说:“师父,我悟了。”

“傻小子,你悟啥了?哪有那么容易,你得多看多学。”

方垣只是点头称是。但他大抵是真开了窍,修行上进步神速,不出半年就登堂入室,剑也舞得有分神韵,这是元辰所不具备的。那剑光是刃就三尺来长,之前不乏有些男孩想玩一玩,但一上手就笨拙得像根棍,方垣却能舞得宛如空中游龙,灵动若有识。

庭院里的枣树终是没有再开花,癸卯年的雷雨夜,一道响雷落到了观中,正中院里的枣树,所幸没发生火灾,但树心却烧得焦黑。师父两天心里都昏昏沉沉的 ,最终无奈承认,凡物就是凡物,便将炭色的树心取出,做成了剑鞘,与剑一并赠予了方垣。

时间又过了两年,方垣长到了十四岁,法术与剑法日益精进,师父却病倒在了秋日,按理说不该如此,师父懂医术,也注重养生,怎会五旬就躺在床上?一夜,师父将方垣叫到身边,说:

“方垣啊,为师时日无多了,观里的孩子,还是委托你来照顾了。”说这话时,师父的眼睛微眯着,已经难以睁开了。

“怎么会呢,您是好人,好人都有好报,对吧?”方垣如此说着,心中却也不得不承认,师父这般状态,怕是神仙难医。

“话是如此,可不知你是否了解山下的情形,如今外敌肆虐,九寇乱华,是自古以来从未有之的大劫难。天纲紊乱,地领逆行,你从书本上看来的那些认为理所当然的那些东西,都不适用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生前就是可以纵享荣华富贵而不受任何惩罚,死后供入伺堂庙宇受人膜拜;一个至真至善的圣人,生前可能穷困潦倒,死后还要被前者诬为痴狂的疯子。”

方垣没有作声,只是握着师父的手。

师父再说:“其实我有档子事骗了你,我一直不想告诉你,但现在,我觉得你有知道的权力。你说句话,要是不想听,为师便不说了。”

方垣思索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听听真相,师父把自己如何从农户家将他们两个换来的事讲了一通,即使听闻如此惊人的消息,方垣还是不说话,之前师父为了蒙骗自己,说自己和元辰是被人丢到道观门口的,毕竟爹娘不要他可比什么要吃掉他这种事温馨多了。

“方垣,”师父叫醒了他,“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一只小小的包袱里,能倒出那么多粮食吗?”

方垣茫然摇头。

“那你想没想过,我用来喂你的羊奶,又是哪来的吗?这些年的吃食,以从哪里供给?”

方垣仍是摇头,揣测道:“难道是变出来的?”

“哼哼,”师父干笑几下,继而说,“对,这不是不呆嘛。就是这样,但凡事都有代价,就像前面说的恶人,现世报惩治不了他们,到了阴曹地府有他们受的。说回这些食物,看似无中生有,实则早已在某处赊下了账。这些东西,都有代价。”

“您……换了什么?”方垣有些不安,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

“一个穷道士,能有什么呢?只剩下烂命一条罢了。”

方垣舒了口气,确实如他刚才所料,当所担忧的事成为现实时,人反而会松一口气。

“就是用阳寿。算算时间,我是真的时日无多了,方垣,现在观中的孩子里属你最大,就请你好生把他们养大吧,对不起啊,让你收拾这些烂摊子,你比我强,本该大有所为。我想当个好人,无奈自己是个庸人,就只能这种方式做些好事,最终还让你来承担这些。”

“没有的事。”方垣的声音有些哽咽。

“罢了,管他有没有呢,你都当有吧。最后再教你一点,刚才说的那两种人,为师既不希望你成为声色犬马的恶人,也不想看到你变成孤苦伶仃的好人,师父希望你能当个幸福的善人。就是这些了,快去睡吧。”

方垣起身,行过礼,回房睡去。

师父又坚持了几日,终于还是逝世了。那日,方垣正在院中劈过冬用的柴火,一抬头,忽见得有只仙鹤立在师父房间的屋脊上,此时正是日暮,斜阳映照着祂雪色的羽,为边缘勾嵌金色的线。祂傲立于高耸的屋脊之上,俯身看了一眼方垣这个凡夫,啼叫一声,振翅远飞。霞光照在祂的白翼上,如滚上了金粉,真如画中仙,飞往落日边。回屋再看师父,刚刚没了生息。方垣相信师父是驾鹤西去了,他这般的好人,不该是如此结局。所以,他笃信,鹤会载着师父直上三十六重天,那里的仙宫,定有他的一席。

方垣将师父仙逝的消息告诉了孩子们,他们虽然悲伤,却也早有准备。后来,便是方垣独自养育了孩子们,虽说剩下的小儿不多,却还是让花去了一些阳寿,终于是让他把孩子全部送下了山。

再几日,方垣从乌黑的剑鞘中抽出雪亮的锋刃,对剑自照,脑中又响起是师父的话来,“方垣,你和我不一样,你该大有所为。”转身收拾起行囊,下山,去见识这广阔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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