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是很好,布满阴云的太空低垂在人们头顶,仿佛随时都会垮塌下来,让人喘不过气,老天爷真是有意思,一到离别就喜欢刮风下雨,令人心情低落。
影将行李箱递给姐姐,没有道别,只是在不停地嘱咐着她,“饿了就多吃点”“冷了就多穿衣服”“病了去拿药”“别心疼钱”。以上这些,姐姐都一一应下,二月份,影也曾这么嘱咐自己,一如往日自己怎么嘱咐她,这几个月,她除了吃药这一项,什么都没做到。倒是妹妹,天冷从来不加衣服,她只有不厚的几件衣服,倒不是为省钱,她好像从小就能挨冻抗热。
发车前三分钟,影就像这天气一样沉默。
姐姐一只脚踏入车厢,影也踏出半步,也停留在这半步,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再收回来,就这么站着,站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座位靠窗的姐姐看到影眼中闪着泪花,别过头不忍去看,在印象中,这个坚强的妹妹只是莽撞,却极少哭过,甚至在父母的葬礼上也没有。极少的那几次,一次是小时候遇见毒蛇,一次是在舅姥爷的葬礼上,一次是自己体谅妹妹,放弃考研准备找工作时,那次她哭得最厉害,明明自己才是被训斥的一方。
是什么时候,这个犯了错误都要自己护的妹妹,成了照顾她的家长?
列车发动,影与姐姐俞来俞远,她仍是就这么站着,没有去追车,没有落泪,只是看向列车,车上的姐姐也看向窗外,直到彼此消失在视野尽头。
坐在墓坑中的钟离品完最后一口茶,抬头望了望天空,老天爷的脸真是说翻就翻,明明刚才还是艳阳天,现在就开始阴云密布了,大有要下雨的架势。身边的考古工程队已经下到坑里,收拾那些陪葬品。这支考古队不同于寻常考古队,直属于市醮仪科,所以见到钟离除鬼也并未惊讶。还好附近的学校已经停课,周围又是没什么人的建筑工地,否则尸人那声凄厉的嚎叫可就圆不过去了。至于吊不起的盖板,老李准备用“起重机故障”搪塞过去,虽然敷衍,但在普通人眼中,相比盖板被施了法,明显还是起重机故障更合理。
业务的事情告一段落,等工作人员清理完现场,周一大概就能开学了,至于要怎么样才能劝动那个小姑奶奶好好考试,确实是个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问题再大也还是得劝。
爬出三米深的坑,钟离拍了拍身上的土,找到了在一旁盯着钻孔车出神的胡桃,盯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三分钟,开口说到:
“放心,星期一就可以开学了,耽误不了学习。”
胡桃听了不禁苦笑,这钟离说话都不会遍编个自然点的理由,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盯着钻孔车上被磨平的钻头发呆。
钟离在胡桃身边坐下,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这样坐着,与她一起欣赏钻头,他知道,在旁人看来,这一幕一定很滑稽。
天空中零星落下几点雨滴,胡桃终于坐不住了,拉起钟离回到附近的帐篷,见四下无人,便低声训斥道:
“你是不是有毛病,不就一个钻头嘛,有什么好看的?”
胡桃一点都没意识到这句话更应该说给自己。
对此,钟离只是说:
“堂主啊,地上凉,别感冒了。”
“……”
“快考试了,闹肚子可就不好了。”
“啊,是是是。”胡桃随口敷衍,但同时又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嘀咕:“考不上也没关系,考上又能怎么样呢……”
虽然没听到胡桃的这句话,但也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没有继续说话。
此时,醮仪科的工作人员进入了帐篷,报告了考古工作的发现,根据墓中的铭文来看,墓主人是晚清的一名通判,名叫齐树德,名字是个好名字,但从墓穴的规模来看,不贪腐是不可能的,一个负责监督的官职,自己干着贪腐的事儿,何其可笑。不过一想到是清朝,又似乎是那么的合理。
有外人在场,谈话也不好继续,钟离便顺势提出去看一下挖掘出的文物。到了存放陪葬品的帐篷里,只见地上的塑料布上放着这次挖掘的所得,一些生锈的铁器和铜器,绿色的铜锈和红色的铁锈冒着傻气;一堆陶器和瓷器,大多都是碎片,完好的几件算是有些价值,真正值钱或说有研究价值的应该都在棺材里,但现在正要下雨,墓坑上方用塑料布封起来,还未来得及出土,而且刚才经过打斗,应该也已失去原有的价值。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正如钟离并不是真的关心挖掘工作,只是在这里缓解尴尬一样,考古队的目的也不是挖掘墓葬,而是为了除掉墓中的阴物。
钟离不再关心地上的物件,而是继续思考那件另他头疼的事,也就是胡桃升学的问题,往生堂堂主是个特殊职业,用胡桃的话说,那就是“非我莫属,舍我其谁”的职业,即使考得再好不还是一样得回来?干脆随性一点,别在题海里死磕。胡桃的成绩在班里并不出众,但其实她十分的聪慧,只不过懒得去做那些艰涩的试题,这才让她在班中只能排在后面。虽然他并不认为人只有考试这一条路可走,特别是在往生堂堂主,往生堂由政府提供资金,四舍五入就是个公务员,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胡桃一出生就得到了。但凡事都有代价,殡葬业不是什么讨喜的行业,往生堂十几个员工每一个有对象,这只是外界厌恶殡葬从业者的一个缩影,这个世界对殡仪馆的恶意超乎她的想象,他并不希望胡桃一辈子都要受人白眼。
帐篷的帘子被先开,进来的工作人员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位在考古队中地位不低的工作人员自然不是亲自来整理文物的,而是来特意向钟离告知一件重要的事。刚才队员们在为盖板作防雨工作时发现盖板上一块区域似乎出现了划痕,要知道想让加固石板的咒语失效需要磨掉十一个字符,所以开工时就没管加固咒,而是直接破坏了封印术,石板上出现划痕是不应该的,因此特地跑了询问钟离,请教如何应对。
钟离走到外面,来到盖板旁边,用手抚摸着有划痕的区域,从外观上看,这片区域外观上与其他地方并没有差别,但摸上去感觉完全不同,简单来说,周边的石板敲起来声音清脆,而这一块,听上去就只是普通的石板。钟离思索一阵,让人磨平这块石头。
既然这一片只是普通的石头,也就不需要钻孔车这样的大型机械助阵,普通的抛光机就可以胜任,不过钟离很难想象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在胡桃看来,往生堂的工作确实是偏门,但她并不讨厌,她觉得不管是生意还是业务,都是值得另她骄傲自豪的工作,一个是让已故之人能安心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一个则保护未亡人不要变成已故人,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事。往生堂员工的家人甚至都开始远离他们,这些她是知道的,但这些于她并不打紧,反正自己生下来就没什么亲人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姥姥家看不起往生堂,父母去世后也就和她没了联系,前些年爷爷也走了,翻遍族谱,唯一还理她的亲人就是钟离,好似是他的曾奶奶与她的高祖父是亲姐弟,叫胡繁锦和胡茂生来着?按辈分,她应该叫钟离一声表叔,尽管他再怎么烦人,现在也仍是自己的监护人,也不能真把他开除。
她要好好考试一点能轻松考上资阳一中,只是想不想的问题。毕竟现在堂里也就他们两个能处理业务,不巧,像这种挖坟掘墓的勾当至少也得是两个人,一般一个堪舆一个破咒,醮仪科的话,近些年来质量有些下降,不知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毕竟这可不是单纯靠人多就能解决的问题。
抛光机停止旋转,石板上的秘密仍未完全显现,工人放下抛光机,转头拿出了砂纸处理起抛光机无法解决的边边角角,待到材质教平常的石料被磨平,师傅吹拂去上面的石屑砂土,露出了隐藏的秘密,只见一尺见方的面积上刻着几条蜿蜒曲折的沟壑,凸出许多的鼓包,而就在中心,有一个叉号格外显眼,看得出来,这是一副地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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