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雪下的极大,隐隐有覆盖一切的趋势,街上的路人来去匆忙,先前懒散未采买家中物什的更为惨烈。
他蜷缩在角落,破庙挤满了乞丐,容不下他,或者说,他不再有利用价值,冬日同样冰冻了善人的心,他乞讨的钱少得可怜。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溅起雪泥,他唯一的单衫彻底脏了,但他仍不动,安静的等待死期。
马车外表低调,可所见布帘皆是金线所绣,动用了四匹马,车后跟着一大批人,车上一处悬着一块硕大的玉,方方正正刻着魏字。
却未曾发出任何吵闹声,反而使寂静的街上愈发死气沉沉,像一批任由操控的傀儡。
“等等。”马车内忽然传出一个女声,沙哑低沉,还带着浓浓的疲惫。
马车闻言停下,没有丝毫不稳,马夫紧张的一脸冷汗,唯恐惊扰了车内的人。
“主子。”马车旁的侍女立即心领神会的靠近,附耳听从吩咐。
你撩拨开窗帘,目光轻瞥角落里的脏泥人,“带回去。”
言简意赅,又有着极大的威信,侍女行礼称是,便立刻叫人去做。
而这整个过程没有多余一个动作或话语,看的采买的行人目瞪口呆,连推木板车的动作都停滞了。
“真不愧是皇商魏家,威风的很。”
木板车上坐了一个女人,艳羡的目光如影随形,双手随意揣在袖口,目送着马车平稳离开。
“你羡慕她?一个病秧子罢了,有钱还买不来康健呢!”
拉木板车的男人不屑的吐了一口,明显是对女人的反驳。
“唉,说的也是,不过那小乞丐倒是有大造化,看来是不会冻死街头了。”
女人听了夫君的话,有了宽慰,乐观于康健的身体,还有那可怜小乞丐的造化。
马车上,你不甚在意的端起茶碗,撇去浮沫,细腻的手指动作很小,仿佛在做一件极具美感的事。
“喝罢。”
你将茶碗递给他,语气冷淡疏离,好似一块没有温度的冰,但你又肯亲手为小乞丐做事,矛盾至极。
他害怕的紧贴车帘,并不敢接你的茶,皇商魏家他还是清楚的,有钱有势,不折不扣的上上等人物。
上等人物,残暴喜施虐,根本不如其外表那般贵气、高不可攀,而是暗藏的鬼魅。
他亲眼见识过,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因乞丐污了他的眼,便下令叫人活生生打死。
你看出他的惧意,遂不再言语,而是专心致志看起账本,茶碗搁在了矮几上。
……
魏家,府门修的高而大,威武的玉狮摆了两排,门前随时站在看守,手拿铁棍,面目凶恶。
侍女听雨小心扶着你下车,身后一群侍从开始有条不紊卸货、拉马、顺带扔下小乞丐。
“主子,这小乞丐该如何处置?”
听雨见你看了几眼小乞丐,忙问道,能让你上心的人或物并不多,平日偶遇街边乞丐也是随便打发,从未像今天如此。
“请出族谱,入我名下,当个养子。”你扫视一眼小乞丐,平静的眼里泛起一点精明。
“便叫拾玉。”你又补了一句,仍是那般冷,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感情。
拾玉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你,这是他头次大着胆子看上等人物。
常年病痛缠身,使你看起来瘦弱,眼底宛如一滩枯井,了无生气,五官确是实实在在的清秀。
“您……您为何要收养我?”拾玉毕竟是孩子,沉不住气的拉住你衣裙。
你不语,平淡的扯出衣裙,往府里走去,冷漠的好似只是刚刚收养了一只阿猫阿狗。
留下听雨自个为难,她实在拿捏不住主子的态度,一边要收养,一边又是这般姿态,到底是重视还是漠视。
“听雨姑娘,您瞧,让这小公子住哪?”管家见状连忙把问题抛回给听雨,着实是一个老滑头。
听雨暗骂着,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客气的出着主意。
“先让小侍给公子洗个澡,歇在客房,等进了祠堂,入了族谱,这才算正式入住。”
管家笑眯眯的连连称是,忙吩咐下去,方才放松的回身跟随小姐去。
拾玉见证了两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同时失落于手掌中那一刻的丝滑,和你那一瞬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你是不在意他的。
……
柔滑的绸缎被面,松松软软的,拾玉洗的发昏,约是泡热水泡的太久,两颊泛红,便仰倒在四柱楠木床上。
他此刻脑子发涨,来来回回忆着那热水暖骨的快感,他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泡上热水。
新换的布衫干净好闻,他从没穿过如此贴身的衣物,这一切一切都是冷漠的你给他的。
“小公子,您睡下了吗?”
管家做手势,让端饭的几人暂候,恭敬的敲着门,能得小姐承认的新主子,他必要先讨好一二。
拾玉立马惊醒,四下望了望,这不是梦……
……
而此时,你房内灯火通明,门外轮值夜班的侍从规矩的站好,一如一座座雕像。
听雨研着磨,又偷偷瞧一眼仍在伏案看账本的你,手下的动作不知不觉放缓了。
“小姐,听门口小侍说李公子今日又来了,您真的不见他吗?”
你专注的勾画着账本,似是没听到,朱笔细细的做批注,一时间房内只余呼吸声、笔落纸张的磨砂声。
良久,你方合上账本,搁下朱笔,端起一旁的温茶。
“他来必是为了人情而来,无非是想借之前的亲事说道一二,好为以后夺南疆生意做铺垫。”
温茶还未品尝,便被重重搁下,代表了你为数不多的情绪,不悦。
听雨自知失言,她可真蠢,以为李公子每日坚持不懈的来,是想恢复之前的婚约,没想到其中竟是如此利益相关切。
你略凉的眸子扫过听雨,意味深长的警告道:“情爱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可惜他将这视作筹码,纵是低估了我。”
南疆生意,甜美的糕点,你并不想与旁人分享,何况,你早已运筹帷幄。
……
次日,京中传遍了你收养子的事,人人都道,这是魏家小姐要孤独终老了,否则怎会招个外来人日后分家产。
锦绣阁雅间,李公子摔碎了一套青瓷茶具,气到浑身发抖,发冠也歪斜了不少,些许狼狈。
“她真敢做!宁可给一乞丐,也不给我!”李公子越说越恼怒,又将常年把玩的文玩核桃摔得粉碎。
身旁的侍从没一个敢触霉头,只能装作木头桩子,任其泄火。
“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她的性子,莫说给旁人,即是毁了也不肯给你。”
太子漫不经心的说着,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似乎是很习惯你的做派。
而他本人,又十分鄙夷李煜的想法,总想要攀附皇商魏家,堂堂正正的男人,竟要靠女人打天下。
“罢了罢了,我算看透这女子,在她眼里,除了银钱什么都容不下……五皇子那里可打听清楚了?那日他与魏绒的谈话实在可疑。”
李煜总算平复下心情,肯心平气和的坐下聊正事了。
太子心里嗤笑,若不是魏家是保皇党,他何至于和如此小人合作,且一次次容忍李煜的猪脑子。
“五弟过于谨慎,我安插的人还不到他心腹的位置,只打听到与南疆有关。”
本来探听消息是该李煜去做,但他为人蠢笨,太子根本放心不下,李煜与他又是相生相息,他更不敢放手给李煜。
太子眼底滑过一丝冷意,李家不过是他的钱袋子罢了,等掏空时便可一脚踹了。
“南疆,魏绒极为看重那里,但干系却又不多,明面上也只是药材生意。”
李煜分析着,实在想不通区区南夷之地有什么值得五皇子和魏绒在乎的。
“他们约是想要蛊。”太子叩着桌子,微眯起眼睛,危险的光芒暗藏其中。
魏家是坚定的保皇党,绝不会纵容五皇子对皇帝使用蛊,那么……就是他了。
……
百里凉亭处,你烧毁一封信,又将灰烬扔进湖中。
“愚蠢。”你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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