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古风 白起
本系列架空历史,与正史野史均无任何关联,请勿代入,谢谢。
当作平行时空的另一个女主的经历或者是姊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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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泠泠淙淙恍如流水般的风铃声悠悠扬扬,时断时续,滚滚车辙由远及近,一行人马从天地相接处缓缓清晰,这条归途如斯漫长,长到几乎让人窒息。
“我们就到了,很快。”玄衣男子策马前行,微微泛白的双唇轻声呢喃着,琥珀色瞳眸沾染上似血色般鲜红晚霞。
他缓缓摘下面具,如雕刻般清隽容颜饱经风霜,回眸看了眼装点得富丽堂皇的车辇,素来清冷淡漠的眸底泛起一丝温柔,唇角几不可查的弯了弯。
你许他一生爱恋,他佑你一世无忧,足以。
车内身着红色喜服的女子,长睫轻阖,姣好无暇的面容梨涡浅缀,恍惚间又回到了与心上人初次邂逅的情形。
那个青涩却刚毅,目光灼灼如华的清俊少年,现今他带你一路奔波,只为回到最初也是最后的归宿。
十九年前
你歪着小脑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眼前比你整整高出一个头的少年。
他一身玄衣,清俊的面容肃冷认真,还带着些许稚嫩。浅栗色头发高高束起愈加衬得他干练利落,身体挺拔笔直,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稳健。
鉴于你探究的目光过于灼热,少年脸上隐隐浮现一抹红晕,而且他始终都未曾直视过你,想来也是羞涩了吧。
“他叫白起,从今天起就是你贴身侍卫。”爹爹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即抓起你小手,放置于相较你而言大出一圈的,白起的掌心中,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以后公主的安危,就全权托付与你了。”
白起一愣,旋即身体绷得更加笔直,郑重其事的颔首应允:“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公主,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语毕,他垂眸看向眼前不谙世事,无邪天真的你,宛若一碰即碎的瓷娃娃,让他心头倏地泛起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有些怔愣。
“那爹爹,我可以去玩了吗?”你努着嘴,颇为不耐。小梦刚刚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你还没来得及拆呢,小手绞着裙摆,一脸不情不愿,恨不得现在插上翅膀飞回去。
“去吧。”武帝难得的首肯,你淘气吐了吐舌头,拉住白起的手拔脚狂奔。
“公主,跑慢些,当心摔了。”白起在身后小声嘱咐道,清冷稚气的嗓音流露出些许忧虑,担心你出什么意外,他手一直攥的很紧很紧。源源不断自掌心传来的热度让你不由自主笑弯了眉眼,刚想回头与他说话,未料却和迎面走来的青衣男子撞了个满怀。
你整个人后仰着倒向地面,白起见状不妙,三两步抢上前,抓住你小手往胸前一带,你踉跄了几步,跌跌撞撞地倒在他怀里。
白起瞧你无恙,以身体护于背后,皱着眉,锐利的目光冷冷盯着来人,年级虽小可周身撒发出的森寒气场硬生生把对方给镇住了,原本伸出的大手也僵在半空中,往前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一时间气氛尴尬到极点。
未等对方说话,白起先发制人,高声质问道:“你是何人,缘何出现在公主寝殿周围,意欲何为??”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眸中转瞬而逝的冰刃锋芒让人不寒而栗。
你从白起背后探出脑袋,偷瞄着,正对上来者,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那双如鬼魅般随时能将人撕裂,生吞的双眼,是你一生也难以忘怀的梦魇。
你下意识往白起身后缩了缩,微微颤抖着下逐客令:“我不想看到你,你快点走!!”
白起从你的举动更加笃定了对面之人绝非善类,于是语气转瞬间变得更加阴寒冷冽,厉声叱责:“还不快走,难道是想抗旨不遵!!!!”
震慑于白起凌冽森冷的气势,青衣男子忙不迭躬身施礼,而后灰溜溜的跑没了影。
待对方走远后,白起柔柔安抚你:“人已经走了,没事了。”你缓缓抬起头,但见白起眉目如画的俊颜与你咫尺之遥,琥珀色眸中沁着些许担心,你忽而觉得脸有些发烫,第一次觉得他原来这么好看。
“那,那我们快走吧。”你低下头,扯了扯他衣袖,哒哒哒跑开,摇摇头,试图把刚刚奇怪的想法抛出脑袋。
“好。”白起应允,迈步追上你,方才蹙紧的眉峰渐渐舒缓。
夜幕降临,晚风习习,夜莺婉转低吟,悠扬动听。
不时传出孩童的嬉闹声成为这深墙宫闱中唯一一抹亮色,久久挥散不去。
(二)
韶华易逝,豆蔻流年,指缝中时光璧转珠流,你也从当年懵懂无邪的小女孩渐渐出挑得亭亭玉立,闭月羞花。
绝色倾城的容貌着实少不得惹来麻烦,幸而你是生于帝王世家,假使寻常百姓,估计你家门槛早就被前来求亲的媒人踏破无数次了。
可即便如此,爹爹仍不失时机的向你唠叨王孙贵胄中谁谁谁的儿子怎么怎么优秀,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无一例外都被你美言婉拒。时间长了,爹爹也自觉没趣,就没再提及。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你便已芳心暗许,那个横亘在你心间的人,只可惜你在那次遇刺受伤后就失去了他的音信。白起好似人间蒸发般,随那夜凄冷彻骨的寒风一同在你生命中消弭无踪,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你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再次醒来之时,却遍寻不着那一抹熟悉的玄衣。你问过爹爹,问过下人,他们都讳莫如深避而不谈,像是这个人从未出现过,起初你还会不甘心,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可久而久之,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后,你也默许了他的离开。但是你心里却始终相信,他不会轻易不告而别,或许有什么鲜为人知的苦衷。
你身边侍卫换过一茬又一茬,总是没能长久守候你,更离奇的是,你从未刁难过任何人,但他们总会莫名失踪,未出几日,尸首就在野外发现,死状凄惨。
爹爹也曾下令彻查此事,最后亦无疾而终,徒增一桩桩无头悬案。
虽然你被保护的很好,但关于当年爹爹谋朝篡位,设计陷害太子一家多多少少略有耳闻,因而你也不奇怪为何自己总是会接二连三遭遇不测。
相较于爹爹的愤慨激昂,你对此倒是看得云淡风轻。倘若哪天真的江山岌岌可危,不日倾颓,你也别无他想,但求能和爹爹隐居山林,做一对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父女,不再费尽心思争名夺利,平平静静度过余生便足以。
“公主,你快点下来吧,前面就到永华宫了,要是被丽妃娘娘发现了,你又要受罚了。”小梦在你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细声细语地好言相劝,神色有些慌张,深怕被旁人发现你俩闯下的大祸。
“不会的不会的,我走到前面的拐角,就调转回去,不会有事的。”你嫣然巧笑,拍着胸脯打起包票。正说着,又往前跨出一大步,对于这个叫做高跷的新鲜玩意儿着实喜欢得紧。“小梦,下次你也来试试怎么样,站在高处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你回头冲小梦嘿嘿一乐,上扬的语调配上你如花蕊般娇艳明媚的小脸,额头一层细密的薄汗被夕阳折射出七色斑斓,恍若误入尘世的仙子绝世出尘、
你正玩得尽兴,步子也愈加快速,稍不留神,头顶发簪裹挟缕缕青丝和路过的树枝纠缠在一起,你一下子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后知后觉的想撤身,未料发丝越缠越紧,生生扯得你头皮发麻,忍不住失声痛呼:“好疼,好疼。”
小梦在下面急的像热锅上蚂蚁,可是她不会爬树,只得赶紧去搬救兵。
“别乱动,容易伤着自己。”就在你不知所措之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你讶异地回眸望去,是个带着黑黢黢面具的玄衣男子,虽然被遮挡了容貌,可从棱角分明的轮廓中亦不难看出,隐藏面具之下的容颜也应是俊美如俦,非比寻常。
你愣愣看着他,心头油然而生莫名熟悉之感,尤其是对上他琥珀色眼眸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而对方却毫无所觉,专心致志地替你拨弄发丝。三千青丝在他修长指尖流转萦绕,好似一幅淡淡氤氲的水墨画,让你有些恍惚。
片刻后,他收手,纵身跃下树杈,回首深深凝望你一会儿后,转身离开。
刚想叫住他,小梦已经叫来了侍卫,心急火燎地给你拆卸下高跷后,你俩消无声息地溜回寝殿。
几步之遥外,笼罩在阴影下的男子缓缓步出,深邃如星河的双眸中漾起丝丝涟漪,目光紧锁在如花般娇艳欲滴的你身上,一瞬不偏。目送你走远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别过头,再次隐匿于黑暗中。
是夜,你回到闺房后,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脑中不停浮现出面具男子的模样,那双似永寂长夜灼灼闪耀的眸子,仿佛直直看到了你心里,你心跳怦然,脸红的要滴出血。
你越想越羞臊,奈何抵不过庄周公的邀请,怀着少女欲语还休的心思沉沉入睡。
窗外,万籁俱寂,斑驳的树影在惨白月色下愈加阴沉可怖,这时一道身影倏地略过窗前,速度之快让人以为是错觉,一阵悉悉索索声响后,世界又归于死寂。
(三)
清晨的曦光薄如蝉翼,浅浅清清,携微风悄然透进屋内,空气中久久萦绕着丝丝缕缕的花香,一点点撩拨着你鼻尖,你悠悠转醒。
缓缓抬起眼皮,小梦跪在床侧等候多时,见你醒了,忙起身帮你梳妆打扮。
你端坐于妆镜前,意识一阵阵恍惚,因昨夜的梦境仍困扰不已,黛眉微微颦蹙,心事重重,愣愣发着呆。
小梦自铜镜倒影中瞥见你若有所思的神情,不免也担心起来,不禁开口询问,和风细雨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昨晚回来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思绪被打断的你终于回过神,佯装无事地咧咧嘴,低声安慰她:“没事,可能是昨天玩的太疯了,身体尚有些疲乏。”
小梦听罢,长叹口气,对你的胡作非为总是又爱又恨却丝毫没有办法:“公主,您本来身子骨就弱,可不能再这么无所顾忌,太医诊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您需要静养,才对病情有好处。”
她越说越起劲儿,唠唠叨叨喋喋不休的模样简直活脱脱一个老妈子,就算你想辩白也无从下口,任由她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完。
好容易捱到妆洗完毕,你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礼数教条,赶紧趁她不备之时溜之大吉。
小梦刚摆好膳食,尚未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尾随了两步,高声大喊想要制止你:“公主,你要去哪里,还没用膳呢?”
“我很快就回来,等我一下。”你边跑边回答,一眨眼功夫将她抛在身后,窜没了影儿
你一路小跑来到那株枝蔓叶茂,郁郁葱葱的银杏树下。
仰头就瞧见那一抹浓于夜色的玄衣,掩映在枝叶间。男子随意地斜靠于树杈上,睫羽微阖,呼吸均匀平稳,如同睡着一般。
机不可失,你从旁边搬过几块大石头,轻手轻脚地从另一侧攀上树枝,悄咪咪地向他靠拢,还好你技术不错,不消片刻你就坐到了他跟前。
玄衣男子近在咫尺,浅浅的栗色长发随意披散在枝叶上,暖暖的阳光传过树影倾洒而下,不经意间柔和了他刚毅的轮廓,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容易亲近许多。
你端详了他良久,愈加笃定他便是那心心念念的旧时故人,所以为进一步验证心中所想,你试探性伸出小手,准备扯下他面具,一窥他真正的样貌。
眼瞧着马上就大功告成,假寐的男子倏地睁开了眼,凌冽冷厉的眸光像一道剑气直射而来,吓得你一哆嗦,忙不迭地缩回手,若无其事地讪笑打趣着,试图缓和尴尬气氛:“你,你好,这么巧,你也来爬树哈,呵呵”
男子双手抱臂,不发一言,剑眉微微皱起似乎不太赞同你所谓的巧遇,素来古水无波的眸底隐隐掠过几分惊诧之色。
你见他毫无反应,心里沮丧地打起退堂鼓,可又不甘心就如此不清不楚地回去,坐在那儿半天没挪地方。
沉吟半晌后,为避免产生更多误会,你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索性气直截了当地同他道明原委:“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有两件事,第一件是谢谢你昨天出手相救,第二件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白起的人?”
在你提及白起这个人名时,对方肩膀微微抖了抖,一丝错愕在俊颜转瞬而逝,旋即大掌无意识地摸上了后颈。
你惊讶地瞪大双眼,想捕捉那一抹微妙的情绪,却发现对方早已恢复往日的平静,声音也沉了下来,变得冷然疏离,头歪向一边:“不必,公主身份尊贵,保护您的安全是属下分内之事。”
说罢,对方就要起身离开。你心下一急,忙扯住他衣袖,语气稍显急躁继续发问:“那,你究竟是不是白起,或者说你认不认识他?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公主多虑了,您说的那个人,属下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更谈不上认识。”他瞧你不肯松手,便顺势将你揽入怀中,凉凉地解释。
你蹭地羞红了脸,刚想控诉他登徒子的不轨行为,身子却不受控地失重下坠,你吓得赶紧闭了眼,一头扎进他怀里。
一阵疾风略过后,你双脚终于稳稳踏在地面上,可是小手仍紧紧攀附在他脖颈,他不太自然地轻咳几声,唇角弯了弯。
“不知道公主还要抱多久?”
你渐渐张开眼睛,和他垂向自己的视线在空中撞个正着,登时心跳漏了大半拍,对方双眸也盈满讶异,但好在没有推开你。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遥远恍惚,仅余下如雷的心跳声格外清晰,扑通扑通在你耳畔反复回响。你俩就这么对视了好久,那种熟悉之感复又涌上胸口,你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摘那个阻挡在你俩之间的黑色面具。
男子眉峰一横,警觉地后撤半步,你身子跟着他动作歪了歪,他又急忙将你扶正。
见你无事后,他才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浅浅躬身请辞:“若公主无事吩咐,属下告退。”不等你答复,对方纵身跃上屋顶,几个凌空后,消失在你的视野中。
你怔愣一瞬,瞪着他远去的方向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各种小动作都说明了他就是白起,为何他不肯和你相认?
你气鼓鼓地回了宫,早膳也未进食,心中暗暗发誓,白起,你给我等着,一定要让你亲口承认。
(四)
“爹爹,今晚我想出宫去。”你冷不丁冲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中专心批阅的武帝冒出这么句话,成功吸引了他注意力。
他动作一滞,终于肯抬头看向你,神色平淡无波,语气却温文柔和,全然未有天子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威仪,更似普通父亲哄着顽劣孩子般极具耐心:“不许淘气胡闹,外面太危险了,乖乖呆在宫里,那里也不准去。”
“哎呀,爹爹,今天可是七夕乞巧节,外面一定很热闹,我盼了好久好久的,你就放我出去一会儿,我保证两个时辰之内一定回来,好么,爹。”你嘟着嘴,移步到他身边扯着他衣袍左摇右晃,可怜兮兮央求道,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仿佛他要是一个不同意,你就能直接当场飙泪。
不出所料,你这招用来对付武帝百试不爽,他瞅你眼角微微泛泪,下一瞬就可能哭出来的楚楚可怜样,纵然心肠再硬亦顷刻间化为绕指柔。
对你他总是百般疼爱宠溺,或许你就是上天派来克他的,他说不得,训不得,就连捧在手心都怕掉了。
武帝哭笑不得,长叹口气无可奈何的允了你:“去换套男装,扮成小厮模样随马车出宫,玩够了就即刻回来,不许逗留太久。侍卫带上他一二十个,以防万一。”
“不不不不,带一个就够了,否则太扎眼了,我也没法玩的尽兴。”你头摇得像拨浪鼓,赶紧挥手否决。开什么玩笑,你平日里看一帮虬髯大汉就心里发憷,更遑论今天你是出去玩的,后面跟着十几个满脸横肉的大男人,你还怎么玩?
你光想想就脊背一阵阵发冷,暗暗腹诽,要真是这样,你还不如待在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武帝默了默,凝神沉思片刻,扭头和侍者耳语一番,对方领命离去。半柱香后,那个前几天同你一起爬树的玄衣男子缓缓步进大殿。
男子临风玉树,身材颀长,高高束起的栗色发丝被夕阳余晖镀上一层闪耀的金,衬托得他更加意气迸发,风姿卓越,仿若整个人都在发光发亮。
走过你身边时,他眼角余光淡淡瞥向你,复又直视前方,灿若星河的双眸中未波澜不兴,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孤高清冷。
“见过陛下,见过公主。”他躬身施礼,目不斜视。
武帝扬袖免去礼节,开门见山地把你托付给他,捎带提了个要求:“公主马上要出宫去,你随同前往,一定要确保她无恙,还有,多带些银两,公主喜欢什么都买回来。只要她高兴就行。”
“是。”男子领命,然后无声息地踱步至你身侧,垂下眉目,面具之下的冷玉脸庞隐隐浮现一缕羞涩,双唇微抿,神情有些紧张。
他看似无措的窘态尽收在你眼底,你一时没忍住,噗嗤乐了。歪头飘去目光,发现他强装镇定的俊颜上渲染着可疑的红霞,一点点扩散变大,直接蔓延到脖颈,更夸张的是,你似乎看到他头顶升起了丝丝青烟。
你越看越觉得有趣,紧盯着他不放,直到对方极为不自然地侧身后,你才幽幽地收回视线。
“那爹爹,我们先走了。”你和武帝拜别后,像一只欢脱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出了大殿,男子紧随其后疾步跟上,俊颜红透大半,和他阴冷的面具极为不相称。
武帝看着两个人渐渐消失的身影,无奈地扶额叹气,又继续埋首审阅奏折。
日暮西坠,夜色悄然降临,络绎不绝的人群熙熙攘攘,在市井阡陌中来回穿梭。
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琳琅满目的各色小吃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让你应接不暇,时不时发出感叹声。
比你还兴奋的估计也就是小梦了,她拉着你这看看,那瞅瞅,眼睛直发光,恨不得全都买下来,当然要是照你以往的作风,估计整个大街都被你搬回宫里了。
但今天,一路走到现在,除了手里的糖葫芦,你啥也没买,说白了,你怕身后的人累着,本来他跟你出来就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大包小包,那岂不是太欺负人了。
你偷偷回首瞄了眼兴致缺缺的玄衣男子,对方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扁扁嘴,有些沮丧。
所有小心思都被小梦一眼看穿,她噙着揶揄的笑容,眼睛滴溜溜地在你俩之间徘徊流转,抽空还调侃几句,让你更加羞臊。
你被她说的又羞又恼,气呼呼地甩开她,拂袖而去。刚走了没两步,一只大手把你给用力拽住,你停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转回头,只见他神色慌张地紧盯住你,眸底沁着一丝罕见的严肃与焦虑,语调也放软了很多,隐隐透出不安:“公主,这里人多,不可贸然一个人。”
他手腕微沉,力度很大却不至于弄疼你,从他灼热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点点将你的不悦抚平,你咬着下唇应了他,心里泛起一丝密甜。
小梦也适时追了过来,为刚才的鲁莽道歉,一边说一边厚着脸皮挽住你撒娇:“好啦,公主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饶过我吧,我错了好么?下次绝对不敢了。”
你被她死皮赖脸逗得忍俊不禁,气也消了大半,乐呵呵地拉着二人往前跑去。于是大街上出现了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三个大男人勾肩搭背走在一起,尤其是中间那个,左拥右牵,在旁人看来,果真一个十足十的金玉纨绔。
说来也奇怪,男子从牵住你以后就一直没松手,与其说你拉着他,似乎说他牵着你更贴切些。
你们说说笑笑一路,好不惬意。
如今想来,那应该算得上是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吧,你多想一直这样快乐下去,哪怕最后这都是个梦,你也希望一直在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五)
你和小梦二人疯玩了没多久,便甚是疲累,男子提议不妨找家酒馆,吃点东西顺便歇歇脚,待体力恢复后返程即可。
于是乎,你们踱步至一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酒楼,牌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金玉楼。你们寻了处僻静角落坐下,眼尖的店小二近身过来便热情熟络打起招呼,你有些不知所措,还好男子适时解了围,点了几道招牌菜,赏他一些碎银,终于将人打发走。
几丈开外的戏台上正上演着一出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戏剧,女子在其中莺莺燕燕地清唱着对心上人刻骨铭心的爱慕与不舍,百转千回,余音袅袅,绕梁不绝,每一个字都投石入水,在你静水无澜的心湖中激荡起一圈圈一层层沦漪,不小心入了迷。
恍恍惚惚间,好似你变成了那个女子,着上华美艳丽的戏服,对身侧触手可及的男子诉说着无尽思念与眷恋。
“有道是月圆人难园,花好人难全。”朗朗上口的词句搭配悠扬动听的旋律流淌在空气中,你低眉垂眸,不由地轻声附和着,眼前浮现出你和白起年少时相处的点点滴滴。忆至情动处时,你不禁莞尔,仿若在清冷月色下悄然盛开的昙花,绽放出绚烂夺目的光彩,仅仅一瞬,就令人目眩神迷,夺去了心魄。
玄衣男子被你娇媚的笑靥晃了下眼睛,轻咳几声,仰头饮尽杯中酒,像是有些醉了。
众人如醉如痴地沉浸在戏文的情节中,倏地几道冰冷的寒光破空而入,直直射向舞台上华服秀美的戏子。他们胸膛瞬间被利刃刺穿,完全来不及反应,惊恐绝望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命呜呼。
所有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周围顿时像堕入了幽深海底,听不见任何的声响,众人惊惧万分地看着戏子缓缓倒下,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忽然人群中有人爆发出凄厉的惨叫,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四下溃逃,有几个动作慢的,被他人推倒在地,无情地从身上踩踏过去,很快便没了生气。
这时房梁上几个带着鬼魅面具的黑衣人,身形矫捷地一一飞出楼宇,趁着漆黑的夜色,在屋顶上片刻间跑没了影。
小梦和你被众人推推搡搡着向门口涌去,你伸出手想拉住她,却被越推越远。不知是谁在你背后用力一推,你整个人失去平衡,径直倒向地面,千钧一发之际,你小手被拽住,用力向后拉,顺势跌进玄衣男子的怀里。
他大掌紧紧扣住你腰际,面若寒霜,隐忍着怒气沉声道:“这里很危险,我们需要马上回去。”
“可是,小梦她?”你犹疑不决,还想去寻回她。
他二话不说将你打横抱起,双脚交叠一错,施展轻功凌空而起,脚尖在失去理智的众人肩上、头顶几个借力,腾挪扭转间,顺利带你飞出了酒楼。落地后他抱着你疾速狂奔,穿过几条长街后,落脚在某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巷中,脸上的面具也摇摇欲坠。
你惊魂未定地窝在他胸前,回忆起适才发生的一幕幕惨剧,整个人恍若置身于森冷幽暗的冰窖中,一阵阵恶寒如跗骨之蛆自脚底攀附而上,你忍不住颤抖着问他:“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子大掌覆在你背后细细摩挲,神色凝重地望向酒楼,双眼中卷起阴狠杀戮的风暴,回答你问题的声音却是温柔如水:“有人趁乱闹事而已,别怕,我在。”
他一直没转过头看你,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定心丸,安抚效果斐然,你原本急促沉重的呼吸也趋渐平稳。
你俩都没有说话,巷子里只有滴滴答答的流水声回荡在耳畔,你隐隐感觉不对,低头一看,男子的肩膀不知何时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汩汩涌出,衣衫也被浸透大半。
你刚想询问,却被吵闹的人声打断:“就是往这里跑了,给我搜!!”随后便一串串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直冲你们而来,你俩一时都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还是对方率先想到对策,他顺手摘下面具,然后自己扯开衣领,俯下身在你耳边窃窃私语道:“公主,稍有冒犯请见谅。”你还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被点住穴道无法发声,他翻身将你压制在冰凉墙壁和他臂弯间,你瞪大眼睛看他俊颜越靠越近,那张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纵然是褪去了年少的青涩,仍可以看出当年的些许轮廓。
他扯开了你的发髻,如瀑布般三千青丝倾泻而下,有几缕散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他一手扣住你皓腕举过头顶,另一只手紧紧搭在你纤腰,与你鼻尖相对。他灼热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一张密密织就而成的细网笼罩了你所有感官,你脑中所有思绪转瞬间消失不见,仅余一片空白。
脚步声在一步之遥停下的瞬间,白起径直吻上你耳垂,在外人眼里真真像极了情到深处不能自已的甜蜜情侣,不由让旁人误会,以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点什么。
来势汹汹的众人立马失了声,看你俩衣衫不整,春情旖旎的模样,都以为撞破了别人的好事,没胆上前询问。
而随后赶到的青年,脚步声还没落稳,不知情地一上来就劈头盖脸质问:“喂,臭小子,你有没有看到那几个带着面具的人去哪里了?”
白起幽幽转身,清朗俊逸的脸庞从容淡定,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众人急忙追赶过去。
待他们走远后,白起才转头注视你,未料想却被你泪光点点,哭红的双眼刺痛了神经。他心房微颤,赶紧脱下外衫,罩住你仍微微发抖的身体,缀满繁星的眸中此刻氤氲着无尽愧疚与心疼:“对,对不起,当时情况太危急,我才出此下策,请公主降罪,属下毫无怨言。”
你颤颤巍巍的揪紧衣领,小手因用力过度指节泛白,泪水一次又一次崩溃决堤。你不止一次幻想过你俩相认的美好情节,但决计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你不怪他有意欺瞒,也不怪他无意冒犯,真正让你伤心的是他对你毫无信任感。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像汹涌奔腾的海浪,只消一瞬便将你从头到脚湮没吞噬。胸口传来一阵阵锥心彻骨的疼意,让你不由地蹲下身,只觉空气一点点稀薄,几乎喘不动气。
你脸色愈加惨白,额头沁了层细密的冷汗,嘴唇变成了骇人的深紫色。
白起发现了你的异常,赶忙抱起你一路狂奔,直向宫门而去。你第一次看他如此慌张的神色,他抱得你很紧很紧,甚至还有点疼。
“千万,不要告诉爹爹,我,我只是旧疾而已,没,没什么的。”
你试图安慰他,终究抵挡不住剜心之痛,垂下长睫,昏死在白起怀里。
据后来小梦回忆,白起从那天起就彻底扔了面具,还在你床前不眠不休守了一天一夜。在他看来,就是这一副可恶的面具阻隔了你和他的感情,所以为了表示真心悔过,他愿意坦诚相对,不再对你隐瞒任何事情。
或许,从那个夜晚开始,你们就更加在意彼此了吧,他的心或许就是在那一瞬间被你占据了,你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喜还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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