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施)水镜雨莲愁 叁

“嗯？莫非是个小美人……”

萧鹤见西施手指白皙润泽，笑眯眯地摸上，另一手扯下她的白纱。

“呀，这哪来的丑婆娘，快滚快滚！”

西施几个弓腰，捡起他脚边被踩了黑印的白纱，拍拍灰继续戴上。

琴声戛然而止，轻月掀开纱帘，向老鸨点了点头，步步轻柔，走近萧鹤，给他倒杯酒。

“大人消消气，现在最要紧的可是听奴家弹曲儿。”

轻月小心避开萧鹤的手，腰上却是多了份力道。只能笑着举杯到他嘴边，欲拒还迎似的推开他，又坐回了纱帘后，眼底一片凛冽。

她绝对没看错，对面二楼小座上的白色身影，那张秀美的脸她不可能忘记，那是她牵挂了七年的人。

被牵挂的人却是正担心着他人。镜寻着西施清瘦的身影，她在楼梯口胡乱挥舞着扫帚，不用看脸就知道她生气了。

“施大姐，你——”

“好好的花魁你不看，来这干嘛。”西施又扫了扫她脚边的尘，让她退了几步。

“我这…不是担心大姐你吗？”

“哼！”

果然还是个小女儿心性，当下把扫帚甩给镜就往后院跑了。镜心中叹气，不慌不急地跟上。

西施跑回房里，气鼓鼓地把面纱摔在桌上。按理说不会有刺客会刺杀萧鹤，毕竟当今刺客组织的大股东都是他。除非…除非是无名门的刺客！

不，无名门的刺客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不会不戴面具，更不会向他人暴露自己的行踪。镜的轻功步法她是见过的，和无名门完全不一样。倒不如说，镜是来保护萧鹤的。

可…这又盯上她是怎么回事？

西施懒得去想这其中缘由，呼吸平稳后，才出门打盆热水。

镜也趁机跃上房瓦，揭开一两片，正好看见梳妆台的位置，铜镜明亮，珠宝首饰满满一小箱，胭脂水粉也不少。

西施端着热水进房，确定四周无人，才闩好门窗。对着铜镜，一点一点从耳鬓揭开面皮。

细腻光泽的肌肤展露出来，那双明媚的桃花眼和记忆中模糊的面容交叠，咯噔一下，镜的心跳漏了一拍。

直到面皮揭下，西施甚至洗好了脸，镜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还要看多久，还不下来？”

西施知道她在哪，也不去看她的位置，起身出门倒水。镜也落下房顶，脚下一转，轻松避开洒来的水。

西施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被她推进房内，门闩也扣得紧实。

“你…你…你要做什么！”

西施看着她冷清的面容，一头银白发丝更是称得冷漠，那如狼一般盯梢的眼神，像极了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山有梨树无名庄。”

西施后退的脚步停住，怎么动也动不了，唇瓣颤抖着，一字一字地念出：“湖满荷莲香不绝……”

“少主。”

镜眼里泛起涟漪，她早该猜到的，易容术、凝血散都是门主夫人的手艺，西施怎么能不会。

“你……十…十九姐姐！”

无名门的刺客见任何人都要戴着面具，西施从来没见过镜的面容，那头银白的发也藏在斗笠之下。这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确认，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十九。

“十九…没有十九了，六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流浪江湖的盗贼，镜。”

镜拂开她侧颊贴着的发丝，眼角淡去的疤痕没有她儿时那样明显了。

“夷光，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玩弄飞刀不小心划伤了眼，夫人吓得竟晕了过去。”

抚摸着伤疤的拇指沾上沁出来的泪，顺着指节滑落至手腕处。西施一下扑进她的怀里，泪水肆无忌惮地侵占了她胸前的白衣。

好久都没人叫她夷光了……她的小字无名门知道的刺客不多，十九陪了她两年，可也是眼睛受伤后，十九消失了，再也没有来看她。

镜安抚着怀里的人，六年前，她不过十五岁，亲眼看见至亲被杀害，痛苦不亚于自己亲手拿了师姐的命。

“十九……”

“我在。”

“我好想你。”

镜当然想她，想念在山庄那短暂的幸福。门主夫人偏爱她，师傅多次要罚自己，都是门主夫人说情才放了她一马，但也会更加严苛地要求她。

西施十二岁时，她已入门七年，十七岁的她就成为水字堂精英刺客。任务越来越来多，难度也越来越大，几次险些失手。

她已经被刀上的鲜血麻痹，忘了自己还是个人，有心有情的人。回山庄后只是养伤，伤口才愈合，便开始下一个任务。那时的十九，根本不会记起那个给了她无限温暖的女孩。

是师姐十一，用她的命换了镜的命，把镜变回成人，而不是杀人工具。十一握着利剑刺向胸口，血染红了湖水，永远沉寂在湖水中。

“十九姐姐，别哭，我一直陪着你，我没有死。”

“可十一……十一被我……是我杀了她……”

镜埋在西施肩头，这么多年，她以为她不会再流泪，原来只是压抑着，夷光和师姐是心底的美好，这一刻触碰到，怎么能不想念，不悲痛。

“不，是他们…那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他们毁了一切，我定不会让他们好过，我要他们以血还血！”

西施放开镜环腰的手，镜也止住了泪，皱着眉，看着她透红的鼻尖。镜这时才觉得，眼前的少主早已不是当初懵懂的少女，眼底已经有了戾气，那是想置人于死地的戾气。

“萧鹤，和那些教派有何关系？”

无名门行动低调，在江湖上讲求中立，收钱办事，有白有黑，最为明确的便是，与杀人取血修炼的邪教划清界限。

可不知道哪天起，就有流言传出无名门实属邪教，所杀之人从不见尸体，定是与邪教关系匪浅。

本就不可信的传言，不知怎的让各门派集结起来，不去讨伐邪教，偏偏盯上无名门，短短一个月无名门流散的刺客都被杀害。那些平日里满口清明正义的道长、掌门，领头带着门下弟子闯入山庄……

“萧鹤曾与我娘有婚约，我娘与我爹生死相随，怎么可能嫁给他！”

“他那个畜生，有了点钱财与那些心术不正的门派长老勾结，那几个所谓正道门派不过都是不辨是非的傻子罢了。”

西施转身，指尖陷进肉里，活生生刺出了血。

“不可能，这不足以让他们这样……一定还有原因……”镜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仅仅只是因为情仇、贪财的话，一切都太简单了。

“夷光…你可看见凶手的脸，杀害门主和夫人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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