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学生们坐得端正,念着诗词本上的词句。
施夷光坐在窗边儿,玲珑小巧的唇瓣旁抿出浅淡的梨涡,那盈灵的桃花眼映着嫩绿的叶,娇红的花,碧蓝的湖,还有一艘老旧的渔舟。
学堂设在东方先生的家后院,整个院子建在阔天湖旁,这里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东方先生本是要去国外深造的女君,却不知为何又回来了,在家开设学堂且规定只收女学生,无需束脩,无需推介信,只要是想来上课的女子都能来。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退学,要修完所有课程。家里是女君的,哪怕再穷也砸锅卖铁的送去国立学府。
但上近万户人家的阔天镇也只有三十六个女孩能来或肯来上课。这三十六人里,唯二的秀女就是施夷光和小芝。
东方镜今日穿得是月白长衫,绣着金丝祥云,领扣衣边又是红色,称得她更贵气优雅。一身亮眼,惹来女孩们羡慕的注视。
“可有能背下这首词的?”东方镜走出讲桌,往窗边那一排走去。“施夷光同学平时默写最快,要不你来背背?”
假装看书的桃花眼不得不往前边的月白身影看去,对上东方先生严肃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慢悠悠站起身来。
“嗯……江,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春来,春来……”
“江水绿如蓝。”后边的同学小芝点点她的腰,小声道。
“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施夷光决定把放在包里的点心多分小芝一块。
“不错,再多读两遍就不口生了。”
看着东方镜又走回讲桌,施夷光才舒一口气。不再分心看窗外的美景,一心听讲。夷光最喜欢此时,喜欢的不是课,是那在讲桌后站着念诗词的人。
东方先生读诗词时,那双如秋水平静的眼泛起涟漪,没有了肃穆,漫漫柔情。
她觉得此刻的东方镜才是有生气的活人。
记得上第一堂课,先生问她们来学习的目的是什么?
有的女孩想像东方镜一般做个教书先生,有的想远赴大洋出国留学,有的想入政府为国工作,有的是学点墨水好嫁进豪门世家。
唯有施夷光说:“我不知道。”
所以施夷光上学第一天就留了堂。
“施夷光……好名字,你家住哪,我等会送你回去。”
“不不不,不麻烦先生,小芝与我同路她等着我呢。”
东方镜看她略有闪躲的眼神,又看看门外的小芝。毕竟自己是女君,她们是秀女,理应避嫌。
“你是自愿来上学的?”
“算是,是母亲要求我来的。”
东方镜眼睛一亮,声调柔了些,“那现在可有想好为什么读书?”
施夷光没想好,摇摇头,在先生开口前问她:“先生是心怀大义之人,为什么不像其他女君一般参军报国呢?”
东方镜看向窗外广阔的湖面,缄默许久才叹气道:“夷光啊,参军报国固然没错,但有些问题是战争解决不了的。你瞧那湖边的老渔船,可知是谁的?”
“是东岸李爷爷家的,不过他现在没有再打鱼罢。”
“自我有记忆起,李老就用那艘渔船打鱼,这是他祖上留下来的。只不过现在太旧了,李老也无心修补,站上去不出一刻钟就要漏水翻船。”东方镜走到窗边,手撑在窗台上。
转头看着夷光,继而说:“我曾问过李老为何不修好船?李老说,现在打鱼没有收成,这船就废了。我又问他,那为什么不卖了?他说,那是他们家的根,不会卖掉。那小船属于阔天湖,就算被水冲垮沉进了湖底,那就任它烂在泥里。”
“那为什么不造一艘更好更大的,顺着湖往海里去不是有很多鱼吗?”施夷光问。
“是,没错,你都知道造艘新的,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重新造船,自力更生呢?”
施夷光瞳孔放大,先生捏着窗沿的手在颤抖,似要将那梨木捏破。
“先生……”
“好了,你和小芝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夷光一步三回头,东方镜始终没有看过来,在她快要出门时,东方镜又说:“我想你明天能给我答案,我不希望是为了嫁给富贵公子哥。”
“是,先生早些休息。”
想到这,夷光便嗤笑。她母亲是春红院的姨娘,白日在街头帮姑娘拉客,晚上若是不回来,便是又陪人睡了。
母亲很爱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母亲不识什么字但还是坚持让记账的大爷教她认字算数,自然,给大爷的报酬,彼时年幼她尚不知。
直到她十六岁变成秀女那天没有睡着,母亲房里尽是痛苦呻吟,她才明白母亲为她付出了多少。
她身上穿的衣裳是母亲存钱买了上好绸缎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她想学女工为母亲分担,但母亲不让,说这些没什么用,只让她好好读书。
她离院里姑娘们最近的一次就是向那位头牌讨教礼仪的时候。头牌含玉是大户人家的庶女,被卖到这来,性情贞烈,只卖艺。
但终究是为了讨生活,被迫”开包”。
那晚是她母亲主持的,军阀贵人,富家阔少都争抢着。夷光没听母亲的话,跟着别的姐姐偷偷跑来看。
一看,就看到那熟悉的白色身影,默默喝茶轻摇扇子,依旧是那样的干净,与这里的喧闹靡乱格格不入。
夷光以为她只是来看戏的,没想真的斥重金买下了含玉的”开包夜”,看着她胸前戴上红绣球,夷光就跑回后院。
她始终不敢看清先生的脸,她想象不出先生笑起来的样子。
“诶,教你的先生是不是叫东方镜,她今晚可是买下了含玉的开包。”大老远就听见母亲银铃的笑声,进了门还是笑着,问她。
夷光不想承认,却默默点头。母亲笑得更开心了,“我还以为真是什么不吃荤腥的救世大好人呢。”
夷光捏着诗词本的手指更紧,紧得指骨苍白,齿间流出淡淡腥甜,她忍着愤怒。
“唉哟,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夷光,我养你这么久,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呀!他们郎君女君我最了解不过,像她这样的就喜欢你这一口!”
“娘!我不想,不想嫁给什么富贵豪门,更不会想勾引自己的教书先生!”
母亲惊讶得呆滞,她不敢相信夷光竟会对她说这样的话,语气瞬间狠戾,“我给你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拼了命的供你读书,你怎么能这样负我!”
夷光不敢看母亲,低着头,母亲却捏得她下巴生疼,那相似的桃花眼里充满血丝,“我这几天要跟妈妈去外省,你想办法在东方家住下,你要是敢回来,我就把你送到范公子那去!”
母亲的话历历在目,这让夷光更不愿听课,她想逃,却不知怎么逃,逃去哪。
或许能给她答案的只有东方镜,她的先生,就算先生买了含玉的开包夜,那也是她付出重金买下的。在她心里东方镜依旧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好先生。
但母亲的话她不敢不从,或者说,她也想更加亲近先生……
“小芝不是与你住得近,怎么不去——”
“她…她母亲已经走了,父亲和哥哥都是郎君,不大方便……”
东方镜欲言又止,看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心里一软,能被她母亲照顾得如此好,那一定是她母亲的心头肉,肯放心交给自己便是相信自己。
“好吧,我现在叫人给你收拾一间房,要住多久?”
“我娘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可能,可能要去十天半个月的……”
施夷光便这样在东方家住下了。
已经第三天了,每天除了上课吃饭睡觉,东方镜都不会和她说一句话,下课后甚至是不见面。
看着讲桌后拿粉笔写字的女君,那月白长衫隐隐显出她窈窕的曲线,施夷光动了心思。
“今日开始我们多加一堂时政课,你们最小的也15有了,最大的有20,也该知道些大人的事。”
东方镜背后的黑板上写着“时政”二字,说完又在下面添了几个字——共产主义。
“这是欧德的一种先进思想,共产主义顾名思义就是人民群众共同生产、共享社会财富……”
施夷光听到新东西,那些旖旎心思便抛开了。
既然讲了新课,那学生就会有新问题。施夷光借着问问题的理由,晚饭后敲了东方镜的书房门。
“先生,是我,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东方镜发自内心喜悦,开门迎接,让她坐在书桌旁,给了她一本厚厚的书,封面没有任何字,翻开第一页是两个外国人的肖像。
“这是共产党宣言的译本,很珍贵,我特意托人从京城寄来的。”东方镜眉头微锁,手覆上施夷光削薄的肩膀,“你要好好学,这是我们的希望……”
东方镜娓娓道来,这一晚,施夷光想通了她学习的目的。她为东方镜而学,更是为她们的希望而学。
也是这一晚,阔天镇几十里外的省城被外敌空投轰炸了半座城。
“同学们,最近不太安全,我们先停课,什么时候好了你们再回来,回家也要记得看书。”
但施夷光的母亲还是没有来接她,她有些担心,一沾枕头便易睡的人现在难以入眠。想起东方镜温柔的安慰,不知道想了多久就睡了。
“先生,先生,你在哪?”
周遭迷雾漫漫,无人无声,死气沉闷,昏暗得不知是白天黑夜。若不是熟悉这街道,施夷光会完全认不出路来。
“砰!”枪声划破寂静。
一个白色身影倒下,猩红的血染了全身,染红了雾,蒙住施夷光的双眼。
“先生!”施夷光惊醒,随后一声雷响令她再次颤抖。
她怕雷雨夜,母亲也怕,总会喝酒,念着什么”要不是你那该死的父亲,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酒醉后有时会踢她一脚,或是打她一巴掌。母亲后知后觉,会跪下伤心落泪说着对不起,又亲吻她被打的地方。
她怕,她怕母亲在外又喝酒,然后发疯,死掉。
不顾大雨,穿着薄衣的夷光穿过庭院,跑到另一边,拼命地敲着东方镜的门,很快,同样没睡的东方镜开了门。
东方镜想叫人给她烧热水洗澡,但夷光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热泪贴着她的肩颈,薄睡衣很快湿透了。
“别怕,我在,我陪你呢。”
“我,我娘她会不会不回来了?”
东方镜鼻头一酸,她自幼没有母亲,父亲死在战场上,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明白。但夷光没有她这么好的条件,她唯一的依靠只有她的母亲。
“下雨不好赶路,她可能在半路上歇息了。”东方镜不怎么会安慰人,说不出什么“你睡一觉她就回来了”这些空话。
“我怕……”施夷光抱得更紧了,十八岁的秀女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信引,那距离女君鼻尖极近的腺体微微跳动。
好香。东方镜轻抚夷光背脊的手一顿,那香味都被她吸入鼻腔,霎时间忘记了正在哭的人,只想靠近那香气的源头……
“先生?”
施夷光浑身一颤,湿热的,柔软的触感在她的颈后,那是秀女的柔弱之处,是比院里姑娘开包还要珍贵的地方。
东方镜呼吸急促,夷光的香气愈发浓烈,她一咬牙推开了夷光,“你雨露期来了,我去让人准备落情的汤药……”
夷光这才发觉自己浑身湿热,后颈也涨得发疼,但一离开东方镜的怀抱,心就坠到了谷底,更加渴望那温暖的怀抱。
“先生,别走,我怕……”
秀女小巧的手环着女君纤瘦的腰肢,不知这柔弱的秀女哪来如此大的力气,东方镜怎么也挣不脱。
“我,我怕。”夷光落了泪,这次是打湿在她胸前。
东方镜饱满的胸脯起伏越来越大,最后不忍心,俯身一点一点吻去小秀女的泪水。
夷光抬头迎接,但还是无法消除她身体的燥热。东方镜愈发红艳的唇一晃而过,夷光便追上,将她留住,停留在自己的唇间。
……
旖旎的夜晚过去,雨也停了,清晨起了大雾,阔天湖更是望不到尽头,岸边的宅院都浮在水上。
东方镜给施夷光盖好被子,余光忍不住去看她颈脖上斑驳的红印,内心罪恶感越积越多,头昏脑胀地逃出了房间,吩咐侍女备好热水落情剂给她,自己跑去了书房,门闩一扣,坐在地上。
她需要时间缓缓。夷光昨夜赤诚的表白,那双桃花眼仿佛只容得下她一人,那一句“我崇拜你,喜欢你,爱你,我愿和你一同对抗,不要丢下我”更是击破她最后的防线。
她从未想过情爱嫁娶之事,乱世变幻无常,她尚有容身之地,只想尽她所能解救这飘摇山河。她竭力挑起重担,不愿拖累她人,夷光逐步逐步靠近她的心,主动分下一点担子。
世上东方镜及其多,但她此生不会再遇到另一个施夷光。她要保护她,让她能够活到世道安稳之时颐享天年。
两人确认了心意,东方镜也不再闪躲,整日你侬我侬,服侍东方镜多年的姨娘看着也开心,待活泼可爱的施夷光像自己亲生女儿。
“先生,我给您写了首诗。”夷光平日还是不好意思喊她名字,东方镜虽说心里怪异,但还是甜蜜居多。
“好,那我念给你听。”东方镜知道她喜欢听自己念诗词,每晚睡前都要念给她听,哄她睡觉。
接过夷光手上的宣纸,柔声念:“舟邀横塘色,风叩曲岸花。又闻江南好,送君诗语春。”
东方镜再一次陷入夷光清澈无垠的眼里,两人好似正乘着小舟,依偎在一起,漂浮在诗情画意的春色之中。
“夷光可有想去的地方?”东方镜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先生去哪,我就去哪,只要先生在,哪里都是明媚春景。”
而后,施夷光的脸颊又因女君炽热的吻绽开了桃花。
前线传来捷报,外敌已被驱赶,全面做好了防备。东方镜心里越来越不安,赶紧开课,把能讲的都讲了。
但噩运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几个民党军人站在学堂门外,讨论声戛然而止。东方镜眼神锐利,指尖的粉笔断裂落在地上。领军的胸前有一枚勋章,他抬手一挥,后边的军官跑近讲桌,押住东方镜。
“哥…哥哥。”小芝不敢相信,昨晚才夸奖她先生的兄长,今日就出现在学堂抓犯人一样扣押了她的先生。
夷光千注意万仔细,偏偏忘了小芝兄长是民党退役军人,更没想到他为了复职竟使出这卑鄙手段。
“带走!以后没有什么女学堂,都回家去,再谈论什么主义,格杀勿论。”
东方镜不敢回头看一眼,她见不得施夷光落泪。
施夷光愣在原地,所有人都走了,只剩她一个人。不知该做什么,连眼泪都不肯宣泄出来,内蚀着她五脏六腑,痛得无法发声。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做什么?想起母亲临走前的话,看来她不得不去求那个人。
在暗牢忍耐饥寒的东方镜皮肉破绽,月白的衣裳破了无数口子,血污泥泞。这牢里的都是和她一样的人,与外敌抗争着,与民党暗斗着,最终都被抓到一起,准备接受毫无人道的制裁。
“听说范大公子为了娶一个野鸡的女儿和范老爷大吵一架。”
“害,要我说范公子也不是郎君,虽是长子但他弟弟是郎君,那些秀女小姐哪肯嫁给他,能娶着个秀女作侧室生个儿子,就很好了。”
东方镜靠在墙边,守卫肆无忌惮的谈论全部入了她的耳朵。含玉和她说过,范公子一直追求着夷光,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此时的夷光回了春红院,果不其然,妈妈回来了,却不见母亲的踪影,妈妈冷哼着,甩给她一条闪闪发亮的金子。
“不用了,我回来收拾东西,范公子在外边等我。”
妈妈一听范公子,态度变得比翻书还快,立马叫人来帮她收拾,嘘寒问暖的,还不停道歉,对不起她和她母亲。
施夷光面无表情的受着,收拾好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阔天镇的人以为范大公子是娶侧室,没想竟用了大花轿,后边的人抬着好几箱翡翠珠宝,丝绸衣裳,队伍长龙快要占整条街。
东方镜挤在人群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台花轿。花轿侧帘被一只素手掀开一角,东方镜看见了夷光绯红的唇,但只有短短一瞬。她终究负了她,她不能如她所愿,接她下轿,掀开她的红盖头……
范公子只是普通男人,如果他是个郎君,母亲早就会把施夷光送去范家。施夷光不曾责怪过母亲,只是恨她,恨她抛下自己。
含玉说了前因后果,她与东方镜自幼相识,东方镜不忍她被人侮辱,花了重金买下她的身契,但含玉也无处可去,身契在自己手里,却还是在院里住着。
施姨娘得知东方镜所为,便用了激将法把夷光留在东方家。她自己去追寻曾经的爱情,那个负了她和夷光负心汉甚至都忘了她,她心灰意冷,投江身亡。
再想起这些,夷光已经二十一了。范公子对她不说很好,洞房之夜醉酒的范公子粗暴地强要了她。此后她便拒绝与他同房,范公子低声下气地哀求,施夷光便纵容了他一次。
范公子生性自卑,压抑着暴戾的本性,醉酒后总要打她。施夷光忍无可忍,买了迷药下在他酒里,才逃过几劫。她偷偷喝避子汤,对范公子也日渐冷漠,范公子终是冷落下她,另找新欢。
她也得个清净自在,只是这大宅里的明争暗斗,很难不波及施夷光,她聪明,能够自保,但那些新来姨太太还没过门一个月就自尽而亡。
“舟邀横塘色,风叩曲岸花。又闻江南好,送君诗语春。”
施夷光看着范宅后院的小塘,上面浮起几朵睡莲,含苞待放,又到了春天,不知东方家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太太,大公子都三天没有回来了,二公子和二太太也搬走了,要不我们逃了吧,您整天郁郁寡欢的,我瞧着都心疼。”
“逃了,又能去哪呢?”
省城前些天被外敌占领,民党和**也联手对外,但还是扛不住外敌猛烈攻势。范老爷是民党的人,应是带着儿子赴前线去了。
施夷光终究把人想得太好,当天上传来震破耳膜的巨响,那颗黑影越来越近,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夷光,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是梦么?她看见讲桌后的东方镜一袭白裙,那双凛然正气的双眼看着她。
“舟邀横塘色,风叩曲岸花。”
是谁,谁在念她写给先生的诗?
“又闻江南好,送君诗语春。”
“夷光,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施夷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眼珠转动,想睁开眼再看看那人精致美丽的脸。
“你想听什么我都念给你听,醒来看看我……”
东方镜依旧是及肩的短发,只不过那白净的脸变成了小麦色,眼角边锐利的伤疤是那样突兀,整洁贴服军装胸前佩戴着金色银色的勋章。
“先、先生。”夷光想抬起手,却发现插着针管,动弹不得。
“我在,我在,夷光,我的夷光。”东方镜喜极而泣,眼里噙着泪水,握着施夷光的手始终不敢用力,另一只掐住自己的大腿。
“你,怎么,参军了?”
“为了国家,也是为了你。”东方镜俯身,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不能负你。”
“先生,你瘦了……”
东方镜只是一笑,点点她的鼻尖,“我已经不是你的先生了。”
施夷光打了个哈欠,好久都没有这样的困意,晶莹的泪挂在睫毛上,煞是可爱。
“困就睡吧,我陪你,想听哪首诗?”
施夷光侧头压在她的手掌上,合上眼说,“忆江南。”
东方镜俯下身,贴着她的耳朵,轻柔着声念:“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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