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呼…”

倾鸢擦了擦脑门的汗，为了方便她将自己头发上的发钗全部取下，只用一条绸带将头发扎起，这样既方便也不会因为发饰而显得束手束脚。

“好了。”

她垫着棉布将汤碗倒在碗里，重楼堂已经开始出现有人死亡的例子了，这几日卜游如同一个流浪者一般，衣不换，头不梳，连脸也不必洗了，就连平日里最注重形象的濂之也已经将头发杂乱的梳起来了，倾鸢这形象好像也是比较干净的了。

“来，喝药了。”

她抱起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孩子，将孩子放在她的腿上，一勺一勺的喂着她，卜游开的药很苦，可孩子还是喝了，这几日苦苦的汤药已经让这个幼儿习惯了。

“倾鸢，你来。”

卜游悄悄的将倾鸢拉到一边跟她说

“倾鸢啊，这件事原本不想与你说的，可是，重楼堂里实在是没有药草了，眼看着就要空了，现在我和濂之，只能开一些控制他们病情慢点发作的药，可是再过几天他们连这些药都喝不上了，那个时候病情估计发作的会更快，”

倾鸢闻言也是直皱眉，她问

“那该如何？”

卜游挠了挠已经够凌乱的头发说

“江墨檀不是每日都来吗，你开口向他要点？现在城里也出不去，我采购不了药材，你大哥哥今天差点背上药茏去采药了。”

“好。”

倾鸢没有拒绝，她没理由拒绝！

“好好好！这样便好了。”

卜游舒了一口气笑了笑，这时濂之突然喊了一声

“你们来，快来！”

倾鸢和卜游闻言就向濂之走去，

“你看！”

濂之因为激动手指都在颤抖

“你看见了没，这孩子，这孩子昨日手臂上还有溃烂的疤，今日好像好些了。”

卜游连忙将他的衣服拉起来，果然，这孩子手臂上的烂疤真的好一些了。

“孩子，你你你你！”

明明卜游将每个人都登记在册，每一个人今日用了什么汤药，出现了什么反应他都记录的清楚，可今日濂之观察病患，并且记录他们的症状时，这孩子出现的好转还是让他激动的大脑无法反应。

那少年被他的表情明显有点吓住了，他结结巴巴的说

“我叫燕照。”

卜游开心的大声笑了笑说

“好！好名字，好孩子！你家里人呢？”

燕照明显的低下了头，神色淡然的说

“都死了，我没有父母，很小的时候就是讨饭活命的。”

卜游心疼的摸了摸燕照的脑袋说

“好孩子，天佑你，你不会死的，来…你要努力的让自己活下来！我答应你，只要你活下来！你就会有亲人，看见他们了没？那个书生一样的郎中就是你的哥哥，那个，那个最漂亮的就是你姐姐！我们都会是你的亲人，你会有最多的人疼，最暖的衣服穿！最好的地方住！可是前提！一定是你要活下来！还有！”

卜游严肃的问他

“我现在要你帮我一件事，如果成功了，我说的，都会实现！如果失败了，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是男子汉，就自己做决定！”

燕照和濂允一般大小，可生活的磨砺似乎让他更成熟，他也在想，富贵有命，成事在天，可他偏不信！他要赌一把！他不要再像狗一样的去一家一家的敲门讨饭，也不要在寒冷的冬夜里去钻富人家的狗窝，人命贱的时候连条狗都不如！

“我答应！”

卜游笑了笑，欣慰的摸了摸燕照的脑袋说

“好样的！”

太子宫

“太子殿下。”

江墨檀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重楼堂的事告诉清若，虽说如今这金潋城所有的兵马都受他调遣，可重楼堂开门收治病患迟早会被人知道，然后传到太子的耳朵里。

清若近一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他很疲惫，可又不得不撑着。

“你来啦，说吧，怎么了。”

就连这声音都是有一点沙哑，江墨檀回道

“重楼堂卜游，开门收治病患了。”

清若抬了抬酸胀的眼皮，又揉了揉额头，拍了拍桌子说

“是卜游啊，那就随他去吧，对了，安置病患那里的药草还够不够？”

清若说

“够的。”

清若长叹一口气说

“今年注定不会太平，你且下去吧，昨夜聂云庭来了折子，说是有一位地方官员阻挡他治水，已经被他收监，可是那官员竟然和附近山上的贼人搅和，贼人劫狱救了那名罪官，问我该怎么办。”

清若把折子丢给他说

“你说怎么办，这件事交给你了，找个得力的手下去办，你且专心守着金潋城，等这场时疫过去，我还需要你为辽国好好效力。”

“是！”

江墨檀退了出去后，可清若并没有继续看折子，还是对着外面黑暗的天色说道

“那日与你一别不知你如何了？”

黑暗中又没人回答他，他呵呵的笑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折子，对一旁的小夜子说

“小夜子，随我去重楼堂！”

小夜子连忙去传了轿子，清若没有拒绝，他是太子如今他监国，天还不算太晚，与其悄悄的去，还不如大张旗鼓的让百姓们都知道，辽国的君王并没有忘记他们的子民。

“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的辇轿在长街上行走着，一排排的侍卫紧紧跟着车马，百姓们纷纷透过窗门往出看。

“太子，您为何冒着风险出来啊，宫里才是最安全的。”

清若坐在轿子里不说话，他当然知道宫里最安全，清若手段狠辣，那些染了时疫的重病者，小到宫女太监，大到御前侍卫和女官，统统被他拖出宫焚烧！能不安全吗？

“太子，到了。”

卜游和濂之正在为病人的们喂药诊脉，突然门口被一群士兵团团围住，江墨檀留下的士兵原本想要拔出佩刀，可是领头的走了出去喊到

“参加太子殿下！”

一声大喊以示忠诚，也给铺子里的人提个醒。

清若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他穿着常服，却丝毫掩饰不了他身上的贵气，他开口淡淡的说

“起来吧。”

说完径直向重楼堂走去，这下可吓坏了士兵和小夜子，他们赶紧挡在清若面前跪在地上说

“太子进不得啊！这里全都是些病者，而且已经染上时疫，您进去不妥。”

清若面有温怒，根本不管那些士兵，抬起脚就往里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可千万别进来啊。”

卜游这时跑了出来，清若愣神看了他许久，才将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络腮胡子挂满脸，头发又凌乱的人认出来。

“卜游先生？”

卜游连忙哎了一声，清若指着他说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卜游拍拍大腿说

“嗨，不知道太子前来，草民应该整理整理自己的仪容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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