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科被我堵的哑口无言,同为天师,他父亲或许还有几分真本事,不过这本事却未传于他,倒是坑蒙的手段,不知是从哪家传下来的,被他学了个十成十,竟整日里打着天师的名头,做一些欺上瞒下的事情,说起来,真可谓是大罪。
廖科见我实在不改口,没办法,便拿着起好名字走了,次日有旨下来,竟当真给赐了个小混球的乳名。
此后月禧宫一下子沸腾起来,都在议论怎就取了个如此的乳名,平日里宫中对皇子的称呼,皆都喜前面取乳名当中的一个字,譬如桓帝还未上位之时,宫人们见他都会喊一句玉皇子,只因他乳名里面带着一个玉字,如今这混球的名字一下来,究竟如何称呼倒犯了难,无论是叫混皇子还是球皇子,都感觉怪异的不行,若是直呼混球皇子,那便是如廖科所言大逆不道,是该掉脑袋的了。
说到最后,也不知是哪个聪明的,突然道:“要不日后我们就称呼小皇子为陨皇子吧,这样便好听了不少。”于是,一个个便如梦初醒般附和了起来,阴郁的气氛也一下子消了个干净。
我看着宫人们在议论,兴致倒也跟着好了不少,乐呵呵的在一旁瞅着,像是看热闹这般。喜竹远远的走过来,脸色有些难堪,到了近前,便扯扯我的衣角埋怨我:“墨姐姐,你怎就给取这个名字,难听死了。”
我笑笑:“我就随口一说,谁知这桓帝真有意思,竟给直接下了旨。”说至此,恰巧看见刚与沈清淼回过话的传旨中官,便对其招招手:“林公公,你过来下。”
那中官只是桓帝贴身中官的小徒弟,先前与我也见过几次面,名字好像是叫林享。也可能是年纪小的缘故,这人平日里无论对谁都没什么架子,见人都是乐呵呵的,倒是招人稀罕的紧。
边往这边拐来,林享边笑呵呵的回话:“墨女官,瞧您说的,我这哪算的上是公公呀,您以后叫我小林子就行,若再叫林公公,可得折煞小的了。”
我不会与人客套,倒是喜竹见他如此热络,便与他道:“林公公谦虚了,皇上能把传旨这么重要的活计交于你,想是日后打算让你接你师父的班了,如此说来,这声林公公你绝对是当得起的。”
林享又与喜竹客套几句,这才一脸笑意的看向我:“不知墨女官找小的所为何事?”
我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皇上他怎就给定下了这名字?”
林享便将今早廖科入宫觐见的事情讲了一遍。他这一大早上入宫,自然便是为了皇子乳名的事情而来。
桓帝近日气色好了不少,虽还不能正常活动,但也可以勉强下地走一走了。廖科去的时候,他正斜倚在塌上,由着宫人们捶腿,见廖科来了,知是有事,身旁便只留下了林享与他师父伺候着。
桓帝原本还因身上轻快了,心情大好,清早的时候,还躺在床上哼了几句小曲,只是不想,廖科一开口,他这火气一上来,竟又当场呛的咳嗽起来。
怕是任何一个父亲听说孩子被取了这么个名字,都会气不顺吧。
桓帝咳了半晌才停下,就觉身上刚提起的些许力气,都被这一顿呛咳给带走了,倚在塌上缓了好半天,才有气无力的问:“皇后她怎么说?”
廖科似是没看到桓帝方才气极的样子,依旧低着头回道:“皇后娘娘说甚好。”
这下桓帝是再也没力气生气计较了,孩子的亲娘都不在意,他这做爹的又能再说什么,况且他还拖着个重病的身子,哪里来的气力计较?于是便摆摆手,让中官去拟旨去了。
听至此,直接将我与喜竹给逗乐了,廖科这瞎话说的是愈发炉火纯青了,沈清淼怕是现在还在房中郁闷为何桓帝会赐个如此不中听的名字吧?
宫人们不敢直呼小皇子乳名,沈清淼也是不会这么叫的,久了便习惯了同桓帝一般唤他郧儿,最后就独独只剩我整日小混球小混球的叫着了。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着,郧儿倒也长得快,只感觉转眼的功夫,他便会咿咿呀呀的跟在我和沈清淼屁股后面阿娘母后的叫着了。
这母后自然是唤沈清淼的,这声阿娘则是她私底下叫郧儿唤我的。
原本喜竹还顾着礼法规矩有所阻拦,日里久了,想着毕竟是我救了这孩子一命,又是看着郧儿长大的,若说亲近,就像乳娘这般,或是更甚,却终究不是我奶他,唤声乳娘又不合适,阿娘这个称呼倒也算是贴切了,不过虽只私下里这么称谓,不曾放在明面上,但做这皇子的阿娘,任谁看来,都是我赚了天大的便宜。
沈青辰空闲之余,便向桓帝请命做了郧儿的演武师父,因此平日里得以名正言顺的出入月禧宫,先前的日子,他倒是有些躲着我,每次远远的见着便会绕道,至于后来,也不知他是吃错了何药,竟有一日瞅了四下无人又将我拦了下来。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不知他要作何,便看他犹豫半晌,才憋红着脸与我开口:“我回去想了许久,就算你是男子,我也,也可以接受……”
他说话之时头低的下巴似乎都要贴道胸膛上,声音虽小,我却听得十分真切,被他惊得半晌忘记眨眼,愣愣的盯着他,竟都未想出什么话语驳他。
沈青辰只是自顾说完,也不等我给个答复,便低着头拐了弯走了,只留我一人瞠目结舌的呆原地,久久没闹明白他究竟是何意思。
自那日起,沈青辰就日日都来,教授陨儿武义的空档,便会时不时的过来瞅我,至于后来,月禧宫的宫人们都在议论,皆说沈将军这是相中墨女官了,只不过沈青辰却没有要求皇后将我赐于他的意思,这便让又让那些妮子们挠头费解了。
再说廖科,身为青玥国至高无上的天师,自然而然便成了郧儿的国文老师,所以这月禧宫他也成了常客,而我平日里则是负责监督郧儿的任务,于是后面的日子,我们三人倒是混在一起更多一些。
这几年里,桓帝的身子是愈发的不行了,后面却是无论如何再去调理,都是无法下床半分,原本看他这样子,我是预估他可能活不过开春的,不想他竟还每日苦苦的撑着,春日过去了许久,都不见他撒手归去。
李宛云那边更是殷勤,每日都去绍华殿伺候着,外人看来好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只是我每每见她,都未见她有半点忧色,似是那龙榻上所躺之人与她毫无干系,又似日日于龙榻前低低抽泣之人并非她一般……
桓帝彻底不行了是在郧儿五岁那年,得了太医的信,廖科便匆匆差人来请沈清淼。
沈清淼被请入了绍华殿,他却独独将我拦在了外面。
我看着眼前的廖科,有些不明所以:“你将我拦下来为何?”
廖科似是有些为难,思虑了半晌才不得不开口:“你,你能不能救他一救。”
我知他说的便是桓帝,只是我天生不喜管别人闲事,更何况这改了皇家命数的事情,我做一次也就罢了,若再有二次,难保不会出事。
廖科是知我脾性的,见我无动于衷,便又道:“我知你不想救他,但还是想请你看在皇后和陨皇子的份儿上,为他续上一些时日,如今皇子年幼,若皇上此时薨世,那平日里虎视眈眈的蒙塔与乌鹏定会趁虚而入,届时青玥百姓皆会陷入战乱之中,真待那时,皇后与皇子的处境又会好到哪里去?”
廖科的确将我心思抓的稳稳的,知事情一旦扯上沈清淼我便不会作壁上观,一番话也确确实实说动了我,我无奈叹了口气:“我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进到寝殿外间,便见沈清淼正在屏风外安静的站着。
我看她不进去,似是认真的在听着什么,也生了好奇,脚下步子不自觉放轻了下来。
待到近前便听内室之中有一柔声细气的女子声音,细细听来,倒是李宛云没错。
沈清淼看见我,吓了一跳,刚要惊呼出声,便被我用力捂住了嘴巴,待了一会,她朝我眨眨眼睛,我这才缓缓将手松开,又在衣角上蹭了几蹭,把手上沾染的些许口水擦了干净。
沈清淼又将头转向屏风的位置,紧张的盯着,似是里间正说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时便听桓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似是鱼刺卡住喉咙,又似痨病老人最后的挣扎,直咳的气都喘不上来。
待他费力咳了老半晌,就在我以为他要撒手人寰的时候,不想咳嗽声却又慢慢缓了下来。
直到房中只剩下了有气无力的喘息声,才听李宛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声音中的意味却让人拿捏不准:“看来太医们说的没错,皇上你呀,是过不了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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