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由她拉着,洗脸穿衣,束了个简单的髻子,就跟着出了门,路上喜竹便又继续跟我讲着:“按说谁没做过噩梦呀,就一个梦也不至于将人给吓病了,不过听昨晚守夜的宫人说,宛妃醒的时候也以为只是个梦罢了,可是刚起身便看到被角上有几个脏脏的狐狸爪印子,这一看便将她直接吓的昏了过去。墨姐姐,你说,真的是那小狐狸给她托梦吗?那小狐狸为什么如此关心咱青玥的皇嗣呀?”
我只是笑不回话,喜竹在旁嘟囔了一会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见离着祭台越来越近,她便就不再言语,对着挤作一团的众人假模假样的咳嗽一声,人群立刻应声闪出一条道来。看上去,这小妮子果真还是将威严树了起来。
我与她站了没多久,便见沈清淼被宫人扶了过来,天气还未开始转冷,就见她身上已经一层一层的捂了个严实。
看见我了,她忙急走几步,将搀着她的宫人甩开,还未到近前,便听她嗔怪:“你这丫头能下地了怎的不去看我?枉我还日日挂着你……”
我未上前扶她,只淡笑着,沈清淼的气色与那日相比,简直好的太多,虽还能隐隐从她脸上看出些许苍白,却是未带任何病气的。
看我盯着她只是笑,沈清淼脚下步子更快了些,待到面前,伸手照着我的胳膊就是用力一掐,疼的我“哎呦”一嗓子才回过神来。
我挣开她的毒爪,几步跳到一旁,揉了老半天才觉胳膊没那么疼了,心想这妮子一下手得使了多大力气?再抬头看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想是身子早就无碍了,这么招我便放下心来,又用力揉了几下胳膊便上前去搀她。
廖科今日又换回了我初见他时的那身装扮,狂放中带了些许傲气,让人乍一看,就觉眼睛难以移开。
此时他似是刻意晚来了些,待他走近,宫人们便炸了锅,一个个如痴如醉的样子,像极了深院里思春的少女,眼里心里,只容的下眼前的华衣少年,便将高坐之上的主子一股脑抛了个干净。
沈清淼微笑着看着场下的一切,不迁怒也不制止,一切都依了她脾气好,若是此时换了玉泉宫那位,怕是在场的免不了都得一顿板子。
喜竹却是一脸朦胧的扫视几圈,这才小声问我:“墨姐姐,她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我笑而不答,这丫头情智未开,平日从未见她对谁多做喜欢,此时怕是讲了她也不懂。
喜竹见我不说话,便又看向沈清淼,谁知沈清淼也只是笑着对她摇头,闹得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半晌没琢磨明白,索性也跟着盯向祭台的位置,不再多问了。
我见过坊间的假道士做法唬人,就是此等路子,看这廖科像模像样的捏着手诀走来走去,乍一看是煞有其事,我却知他是又在糊弄事情罢了。
果然,法事很快便做完,廖科对着沈清淼行了一礼,就对我道:“墨姑娘身子可好利索了?”
我点点头:“有劳天师挂心。”
廖科便又转向沈清淼:“既然邪祟已除,那臣下便先告退了。”
目送着廖科走远,那些妮子们才跪过沈清淼稀稀落落的退下,我见众人走了,心下一动,于是捂着肚子对着沈清淼道:“娘娘,我怕是吃坏了肚子了,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不等她答应,我便几步窜出院子,抄了近道追赶廖科而去。
廖科被我堵个正着,脚下也不停顿,绕过我继续往宫门方向走去,可几个随从却是看眼色的紧,见我有话与他家主子谈,便自觉的放慢了脚步,眨眼便被廖科落下了十几米。
我紧走几步,廖科便也缓下步子问:“不知狐妖大人又有何贵干?”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
“不知狐妖大人是要谢我什么?”廖科转头看向我:“我怎么不记得有哪里帮过狐妖大人?”
“谢你帮我隐瞒身份的事情,还有……”我顿了顿:“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狐妖大人,阴阳怪气的,我可得罪过你?”
廖科嘴角牵起一抹冷嘲:“不敢,大人你身份尊贵,哪能做什么得罪我的事情?你既没抢过我的玉佩,也没拿玉佩威胁过我……”
我被噎的脸色不爽,悻悻道:“你这堂堂天师,怎心眼小的似针鼻一般?”
廖科脸上的笑更甚:“抢人东西威胁人的下三滥手段,堂堂狐妖大人不也是做的得心应手吗?怎的?许你做,就不许我记仇?”
“哪能啊?”我心里被挖苦的不舒坦,却还是讪笑道:“我是怕你气坏了身子,心疼你……”
“你可少说好听的,跟着过来绝不只是道谢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罢。”
他说的直白,我便不再拐弯抹角,随着廖科顿住步子,便瞅了十几步开外的随从一眼,问:“第二个问题,你与梵析什么关系?”
廖科也同样瞅了随从一眼,才看向我:“我与妖王梵析并不认识,若说熟识,是我太祖父他有些交情。”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明的意味:“或者也说不上交情,只算一笔交易罢了。”
见我更是疑惑,他便笑笑抬步又往前走去,我连忙跟上,就听他继续说: “事情还是在太祖皇帝起义时,我太祖父当时是他的军师,一日他正在房中小憩,便听手下人来报,说是一位长得非常漂亮的公子求见。”
“非常漂亮?”我忍不住乐出声,梵析确是我近千年来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但陡然听到有人以漂亮称呼他,倒还真有些不适应。
廖科点点头:“下人的确是这么说的,当时我太祖父心生好奇,忙迎了出去,这一看,果真如下人所言,此人的俊美怕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也要逊色三分的。”
“梵析见我太祖父盯着他发愣,便上前直接表明了身份,这下子,直接将我太祖父给吓了个半死。待他缓和了心绪,梵析便将来意挑明,原是相中了落魍山的地气,想要来博这一块地方,作为交换,他可亲自出手助太祖皇帝成事。”
“我父亲见他虽为妖王,却谦和之至,毫无戾气,随即放下了警戒之心,当日便向太祖皇帝引荐,促了这份交易达成,之后梵析便将此玉佩赠与他作为感谢,我们一家与梵析的牵扯,仅限于此。”
廖科停了一下,又轻笑:“此前落魍山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叫落辉山,因着从东边看来,日头每天都会从此山间落下而得名,待梵析领着众妖在山中落了脚,便将山名改为了落魍。”
我点点头,仔细的听着,这些事情梵析自然是不会与我说的,我也从未问过,所以便连着落魍山的由来我也一直处于懵懂状态。
廖科自顾自讲完,又似刚刚想起来这般对我问:“哦,对了,昨夜那只狐狸是你吧?”
见我未接话,他便又道:“你不说话我也知是你,这宫中除了你,哪还有什么别的狐狸?我纳闷的倒是,你对宛妃究有何仇怨,以至你竟不顾身份半夜去吓她?若只是因为皇后被她牵累摔下高台一事,倒显得你心眼小了。”
那李宛云的罪过可多了去了,我却是不能弄的人尽皆知,于是便只是鼻中哼出一声不屑,转身便往回走去。
遥遥跟在后面的随从见我走来,也是自觉让开一条路,廖科看我问完便走,这下子倒也不端着他的身份了,忙疾走几步撵上我:“你好奇的,我都已然告诉于你,我所问的,你怎就假装未听到?你这个样子,日后怎么与人相处?”
我扭头瞪他一眼:“我本就是这个样子,你若介意,大可不必相处。”
廖科似乎这才意识到我态度有异,忙悻悻道:“你这又是怎的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看我依旧脚步不停,半点要理他的意思都没有,廖科无奈只得将刚刚走过的路,重新走回去,只是这次他却转了话头:“对了,你得空的时候给皇子殿下取个乳名吧,按说这乳名本该皇后娘娘亲自起的,只是感念你因为她病倒的事情,便想着留你来取,先前你还在昏睡,这件事便搁置了,既然你已醒,便不要再拖下去了。”
“起名字?”我停住脚步有些迷茫看向他,我自知沈清淼将此事交于我,我病倒的事情为其一,其二便是她平日里的懒病又犯了,竟连给自己亲儿子取乳名的大事都要假手于人。
只是我却也并未与人起过什么名字,就连白翎那孩子,也是他自己费了半天脑子才想出来的名字,如此一来,便有些犯懵了。
“对呀,起个名字。”廖科顿了顿:“皇子殿下的名字可得慎重,我也是想了许久,查了好些书本才为他取了个陨字。”
我看他想起此事,眉头微皱的样子,便知他那几日定是为了此事废寝忘食,愁闷的不行,以至于现在想起,都一副心有郁郁的样子,看他这样,我心中舒坦不少,轻笑一声:“一个乳名罢了,哪有这么繁琐,这小子还未出世便险些将他母后害死,如此混账,就叫他小混球吧。”
“你……”廖科被我一句话险些噎死,瞪着眼不置信的看着我:“你亵渎皇嗣,大逆不道。”
“若说如此就算大逆不道,也总比不过天师你瞪着眼睛说瞎话,整日里欺君罔上罪业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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