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上
沈似鸢本以为要早起,寅时一刻便悠悠醒转,赫连许荣不在。她没有叫侍女,自己洗漱后穿衣,瞥见放在枕边的翡翠玉镯。昨晚她把玩了好久,这玩意儿是个好货色。赫连许荣还算有眼光。
掀了帘帐出去,一眼瞧见不远处的赫连许荣。她朝他走去,步子放得很轻,还是被他发现了。
“带兵打仗的就是不一样,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沈似鸢浅笑,“起这么早,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有的事,谬赞了。”他学她昨日那样说话,“我每天都会早起去练兵。”
“我们先去给阿妈请安吧。”
“现在请安会不会太迟了……”她忆起在南唐沈府,每日那大夫人寅时不到就传唤她去请安,去迟哪怕几分钟也免不了一顿讥讽。
赫连许荣宽慰道:“不会,她起得也迟。”
果然,他们过去时,先大妃才刚折腾完穿衣打扮,见他们来了忙命人招呼。几个人坐下其乐融融地用了早膳。
赫连许荣路上和她说了,北疆没有太多那些繁琐规矩,日子怎么舒服怎么过就成。沈似鸢喝一口地瓜粥,左手边的先大妃给她夹了片肉馍馍,右手边的赫连许荣给她剥了个小米粽。
自从父亲娶了个继母回家她几乎就没吃过一顿舒心的饭,此时此刻酒足饭饱,只觉人生幸福莫过于此。
“许荣啊,早上特意吩咐了厨子,要给你做南唐的清淡小食呢。”先大妃喝下一碗豆浆,笑眯眯道。
“阿妈!说这个做什么?咱们素日里吃的早膳不都是南唐的玩意儿么……”
沈似鸢转头去看赫连许荣。啧……大胡子是不是脸红了啊。
她从没说过自己的饮食喜好,他又从何得知,用心之处可见一斑。
用了早膳,告别先大妃后,二人又前往阿拉帕家的帐子。“去见巫祝大人,他是草原神的部下。北疆人向往自由,信仰神灵,依傍草原赖以生存,我们对自然心怀感恩。”
沈似鸢安安静静听着他说,手被牵着走。几番接触下来,她还是愿意相信眼前的赫连许荣,而不是上辈子人们口中暴戾的北疆国主。两人关系不再如此紧张。抛开前世偏见,她已然抵触全消。
一路上,她又好奇询问了其他问题,赫连许荣都一一耐心作答。
卓娅见到她很是兴奋,眼睛瞅见两人手牵着手脸上表情更兴奋了点,向赫连许荣行了礼后便扑上来叫她:“似鸢姐姐!”这孩子,之前还恭恭敬敬板着脸管她叫郡主。
沈似鸢捏她的小肉脸:“我来见你们阿拉帕家的巫祝大人。”
“婆婆在里头!她一大早就神神叨叨说要给国后祈福。”卓娅甩着两条长麻花辫子边挥手边往外跑,“我就不去啦。我得去找小兔崽子了!这家伙我不在他身边一刻他都能上房揭瓦下地开荒,坏事做尽。”说完一溜烟跑得没影。
“小崽子……?”沈似鸢往里走去。,暗想是赫连姑苏。
赫连许荣不禁发笑:“就是苏苏。”
所谓的巫祝大人其实是卓娅的婆婆,她已经快八十岁了,结成辫的头发花白,杵着一柄缠绕着系满五色彩绳的神杖,朝沈似鸢伸出的手苍老干枯,沈似鸢伸了右手过去,看巫祝嘴唇开合,念念有词。心底涌上一股不安的情绪,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赫连许荣紧紧捏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无须担忧。
过了许久,那老巫祝停下作法,拿一双浑浊的眼直视她:“老奴有几个问题要问,不知郡主是否方便?”
赫连许荣来回看了两眼,拍拍她,迈步向外走:“我就在外头候着,有事就喊我。”他大概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沈似鸢点点头,目送他出了帐子,回头直视老巫祝。
“郡主可知……我们北疆人信仰的是什么?”
“草原天神,大自然。”赫连许荣和她说过。
“那郡主可知——万物生死存亡,天行有常?”
沈似鸢只觉得那眼神像带着倒刺的钩子一般扎进自己瞳孔里,刺得生疼,脊背倏忽一阵发凉。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老巫祝掸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佯装漫不经心地说道:“违背这一项自然法则的人……活着,权当是死了。”
赫连许荣没等一会儿就看里头的人煞白着一张脸出来了。
他忙上前询问:“你怎么样?老巫祝说了什么?”
沈似鸢低着头,晃晃脑袋。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闷闷不乐,赫连许荣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兀自去一旁牵了千里过来:“走。”
“走?走去哪儿……”沈似鸢一抬头,话音未落便被人双手捧瓷娃娃一样珍重地抱起来安放到马上。她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几分的男人。
“阳光肆意亲吻着他生来桀骜的脸庞”,此番她如此想。
“带你去之前的集市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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