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篝火渐熄,人群散去,盛宴掐灭尾声。
沈似鸢被赫连许荣牵走了,她跳得有些累,后来又被热情的人们围绕着灌了点酒,毕竟盛情难却嘛。她走路都有些飘了,手被牵在另一个男人的手里,倒也没有拒绝。掌心贴合间,似乎感受到对方温热的,生了厚茧的掌中出了一层薄汗。
他……在紧张么?
“阿妈和大哥都说说你跳舞跳得好看。”赫连许荣一开口就夸她,“我也这么觉得。”
“哪儿有哪儿有,谬赞谬赞。”方才她确实被先大妃夸到天上去了,到现在耳根还热着。
赫连许荣牵着她回到了新房——是个物什添置得一应俱全的帐子,入目皆为大红喜色,桌上两柄龙凤烛正燃得烈,细小的火苗摇曳着。沈似鸢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酒登时被迫醒了一半。
饶是如此,走到床边坐下时才发现自己还是腿软了。前世记忆纷至沓来,龙凤烛,醉酒的北疆国主,那一晚过后她的死去……当初她畏畏缩缩,说什么也不肯去参加晚宴,躲在帐中直到晚上。如今面前两个人甚至都算清醒,难道还要重蹈覆辙那晚的屈辱吗……
赫连许荣看自己的新娘脸色变得煞白,一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去给她倒水,笨拙地伸手去抚她的脊背:“是哪里不舒服?”注意到沈似鸢条件反射地挪开了一寸,他也不恼,自顾自伸回了手。
“我看你宴会上也有一瞬脸色不对,是谁给你不痛快,心里有什么烦心事?”他这样问她,“愿不愿意说与我听听?”
沈似鸢没料到他会这样细心关注自己,在心中小小惊诧了下,遂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无甚大事,只是想起自己的娘亲。”
“阿鸢的娘亲……”
他唤自己阿鸢,可她没有注意到。
“早在十二年前就被劫匪杀害了,当时她一人出的远门,我年纪还小……不过都是些后话罢。”
话音刚落,有片刻的沉默,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怆,几乎是未经思考地伸手去抚了抚她的后脑:“抱歉,提及你的伤心事。”
“无妨,都过去很久了。”
沈似鸢这次没有躲开,喝下去的热茶在胃中打着圈化成温柔的暖流。那抚着后脑勺的宽厚的掌也是,她喜欢这样的暖意。
气氛凝滞起来,她知道终究要面对那件事,主动开口提及:“那个今晚……”
“今晚我不碰你。”
赫连许荣话说得直白,倒是显得沈似鸢扭捏起来,耳根又变得通红。
“只是新婚夫妻洞房花烛夜分房总归落人口舌,怕被有心之人瞧了去,背后嚼你舌根。”赫连许荣解释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赫连许荣不会强人所难。”
沈似鸢痴呆般盯着他,反复在心里将他的话咀嚼了一遍,冲他道了一声谢。
“我先出去一趟,待会儿再来找你。外头有侍卫,侍女也在外头,有事尽管喊人。”
他起身要往帐外走,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她身边,露出的笑竟有几分羞怯:“早听我阿妈说,南唐人讲究情投意合,会互相赠送定情信物……我自己擅作主张给你在集市买了个小玩意儿,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想你身为郡主养尊处优,该给的南唐都给你了。”沈似鸢入目是一只打磨得温润的玉镯,泛着莹莹绿光,“你就权作个见面礼。”
赫连许荣也不等她有所反应,赶时间一般掀了帘要走,走出帐子没几步,身后细碎的脚步赶上来,有人在他身后冲他大吼:“赫连许荣!”就连一边把守的士兵们也吓了一跳,倒是从没人这样吼过国主呢。不过他们若是见过沈似鸢抽他耳光,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了。
被直呼其名的北疆国主回过头,目光撞上沈似鸢,她懒懒地倚在帐口,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玉镯,月光下翡翠散发着莹绿的柔光。
“北疆国主送的,阿鸢不敢不欢喜。”
话语间,眉眼间,满是娇气的笑。
她朝他笑着,松松挽起的长发散落在肩头。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朝他露出这样的笑,却并不是因为这个玉镯。这样的笑他日后看了许多次,每一次都想打心底去珍惜她。
小孩,睡不着的小孩,一个不开心的小孩。赫连姑苏爱耍小脾气,晚上又和卓娅闹了不愉快,正窝在帐中生着闷气。赫连许荣的到来简直是火上浇油。
“二哥,你开心就开心,大晚上别来吵我睡觉行吗?现在是你的洞房花烛夜!”
“不行不行苏苏我一定要和你说上几句哈哈哈哈哈……“
“……二哥!你作为国主的威严呢?!不要笑得像个二傻子可以吗?!”
“哈哈哈哈哈……”男人继续大笑。
赫连姑苏狠狠扔过手中的羊绒枕,果然这世间唯女子与傻子难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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