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忆起那日下山起,容潭同我说过的话,此刻只觉心中一片哀痛。他从盛乌国的质子一朝变成了云孤国的永安王,而此刻破城门而出,面冠如玉,脸上亦沾着那些将士鲜血的他,已经是云孤国的新任君王。
千军破都城,逮到反抗者便挥刀斩杀。哭声,惨叫声,撞击着我的耳膜,尖锐到我耳朵发疼。我坐在亡都城楼弹奏那一曲《雁缺》,鸳鸯之雁,终将分离,独自一雁,空守另一雁归。
楼下血腥堪堪,风沙阵阵飞扬。而他立在我亡都城楼下,一身盔甲,目光冷清,手执的银刃浴血,如同血河畔孤立的莲,依旧那般孤傲,那般冷漠。
我看着楼下的他,觉得失望透顶,他最终还是变回了九年前那个模样,寡言少语,浑身皆是冰冷的寒意。
我弹着《雁缺》冲楼下浅浅凝望我的他,巧笑倩兮,问他:“容潭,这便是你送我的大礼么?”
容潭目光微黯,眼底悄然逝去一抹哀伤。
我缓缓拨动琴弦,琴声叮咚婉凉,平添一抹感伤。
容潭冷着眉眼,对一旁的将士挥手,道一声:“把她带下来。”
我被将士带下城楼,那把琴被我抱在怀里,我看着容潭,容潭别过脸去不看我,一旁忽然响起一声:“阿姐~”,我连忙转身,发现是我的小皇弟被人扣着,他满脸皆是泪,哭喊着我:“阿姐~”
“雁儿~”我抬脚便想走向他,谁知我跑至一半,身后传来一声让我彻底绝望的声音,那个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在说:“杀——”
小皇弟忽然嘴角溢出血来,双目大睁,我看着一把利刃又一次穿过小皇弟那幼弱的身体,我还未碰到小皇弟那双软乎乎的小手,他便应声倒地,浑身抽搐,眼中满是不舍朝我竭力的伸手:“阿姐~”
“不要——”我发了疯一样的跪到小皇弟的身前,小皇弟满脸苦楚,“阿姐~雁儿疼~”话未落,小皇弟那直直伸向我的手便瞬间失力落了下去。
那把我抱在怀中的琴应声砸在满是鲜血的地上,琴弦霎时崩断,发出一声长鸣。我抱着身体逐渐凉下去的小皇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感觉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耳畔皆是小皇弟昔日的笑声,对我喊着:“阿姐~”
“为什么?”我将小皇弟未闭上的双眼缓缓合上,抬头看着那个陌生至极的男人。
容潭看着我,眼中看不到往日的一丝温情,他对着一旁的士兵下令,“把她带走,其余反抗的皆杀无赦。”
我忽然站起来拔出一旁人的一把剑直直刺向容潭,眼中皆是恨意,“你给我去死——”
容潭没有防备中了剑,嘴角溢出一丝血,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身后保护他的将士顺手将我刺了一剑,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我能感受到那把利剑冰凉刺入我身体的撕裂感,我能感受我的血液极速的涌动,我能看见我的父皇母后以及雁儿在对着我挥手。
我看着天空此刻蓝的彻底,想着伸手去抓,奈何身体像不受控制般的往后倒去,我甚至能够听见容潭满是颤抖惊慌的声音对着一旁的人大吼:“谁让你们动手的,快给我救她——”
我想,我这辈子认识容潭就是个错误,从头到尾的错误。
容潭做了盛乌国的君王,改国号容阳。
等我再度醒来,我熟悉的一切全都已经没有了,陌生面孔的婢女唤我:“昔贵人。”
我一个前朝公主,竟成了他容潭的妃子,一朝之间,全部改朝换代。
我不知道容潭是怎么做到把我救起还给了我一个全新的身份的,我不再是那个亡朝公主侯韵阳,我叫玉离,常玉离。
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似乎在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梦,我从那位叫景衣的婢女口中得知我昏睡了一月有余,我的父皇母亲,我的哥哥弟弟们全部被当众斩杀,而我侯韵阳也因罪自戕于自己宫里。
可笑,真是可笑,他云孤容潭真是打着一手的好算盘,将我换个身份强行将我留在他身边,让我日日做着当时的噩梦,夜夜不得安稳。
就这样,又过去半个月,我的伤口慢慢恢复时,那个给予我梦魇的男人终于走进了我的琼雾殿,携一身的夜露凉气和脂粉香气坐在了我的身边。
“韵阳~”容潭柔声唤我,眼中是明明灭灭的光。
“陛下自重,我不是韵阳,我是玉离,常玉离。”我躲过容潭伸出的手,冷声回道。
容潭的手僵在那,忽的发出一声笑:“不过就是一个名字,何必如此计较。”
那笑容听的我极为刺耳,我恨恨的看他:“我真后悔当时没能刺死你。”
容潭脸上的笑缓缓消失,他看着我一脸冷然:“你可以再试试。”
我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短刃在他面前划出一道弧度,刀极为锋利我将那把刀子压在容潭的颈端,“你当我真不敢吗?”
脖子缓缓渗出些血出来,容潭却纹丝未动,笑的一脸风轻云淡:“动手。”
我又将刀子压近几分,却迟迟狠不下心下手,犹豫间容潭忽然捏住我的手腕将我的刀子打落在地,欺身压上来,眼中隐隐有着一丝怒意:“你还是不敢,不是吗?”
“灭国之仇,不共戴天!”我直视他,眼中皆是恨。
“你为什么不连我也杀掉?”
容潭忽然笑开,“他们是罪有应得,你,是无辜的。”
“小皇弟有什么罪?”我气得浑身发抖。
容潭只是看着我,淡淡的开口:“因为他是盛乌国未来的帝王,他必须死。”
“容潭,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他们?”
谁知容潭只是拂过我鬓边的发丝,将身体收回,“这个,以后你会知道的。”
容潭全说完就走向我宫殿的隔壁的小房间,“今晚我就睡在这,放心,我不会动你。”
我看着容潭离去的背影,收紧了双手,此刻的容潭笑意不达眼底,全然戴着一张假面具生活,我想着日后的每一天都要如此生活,心下一片悲哀,我与容潭怎么会变成这般境地,这么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让容潭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他们。
我恨容潭,可我更恨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只能被困在这后宫里,一日复一日,没有任何办法逃出去。
可是逃,我又能逃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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