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潭走的这两年里,宫内少了许多的笑声。我抚着容潭送我的琴,琴技一日比一日好,容潭当时同我捏的泥人一直被我收在柜子里,时不时也会拿出来看几眼。
容潭啊容潭,若你此刻见我这般模样怕是又要笑话我了吧。容潭一连两年没有任何消息,我收不到他的信,心中暗骂他绝情,同他生活这六年,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有时候我甚至还嫌他烦,将他轰到一边去。容潭每每这时便会拿他那双桃花眼委委屈屈的看着我,敢怒不敢言。
容潭原名平逍,是云孤国那位君王的第三子,他原是云孤国平遥皇后的孩子,后来那位平遥皇后因为失手将当时正怀孕着极为受宠的黎裳贵妃推下那高高的台阶,致使黎裳贵妃当场流产。云孤国的那位君王,也就是容潭的父亲一怒之下,便夺了平遥皇后的后位,将她贬为一个贵人。自那以后,平逍亦被那位君王不喜,送去民间成了一位普通人家的孩子。
待在民间十多年,后因畏惧我们盛乌国兵强马壮,我父皇又要求云孤国将一位皇子送来我们盛乌国做质子,而那位君王不愿意自己的爱子来异国受这委屈,便让人偷偷寻回容潭,并将养育他十多年的那对父母暗中杀掉,对外扬言终于找回了云孤国的三殿下,将他极为高调的接回宫中,封为永安王。然后将之改名为云孤容潭。
容潭跟我提起往事的时候,神情淡然,似乎在同我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可他紧紧握紧的手却出卖了他,他容潭从来都是喜欢用冷漠的外表做盔甲,他以为只有这样他便可以不受伤害,倔强的活下去。
当时我只是缓缓抱住他,极其心疼的跟他说,容潭,以后我便是你最亲的人,在我们盛乌国再没人该对你不敬。
在盛乌国这七年,容潭脸上终于慢慢开始有笑容,我为了使他在这深宫感受到一丝温暖,便总会偷偷带他出去玩,尽管总是被父皇逮住臭骂一顿,但我知道,容潭此刻才是真正快乐的。
我以为也许这一辈子,容潭就会和我在这盛乌国生活着,等我们再长大些,能够婚嫁时,我便嫁给他,一心一意的爱他。可是,太快了,容潭还是被他那个冷血的父亲接回了那个暗无天日,满是勾心斗角的地方。所以,我甚至有那么些冲动想跟容潭说,容潭,我们私奔吧。
可我知道,这太幼稚了,他身上有着许多人的希冀,有隐忍多年的仇恨,把一个本该是天上自由翱翔的鸟儿困在这巴掌大的后宫,实在对他不公平。
所以,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容潭对我表达的喜欢,故意在每每应该深情款款接受他的爱意时,将话题引到别处去。容潭总是失落的低下头,咽回他那些犹豫很久才决定说出口的话。
这么一想,我是不是特别残忍呢?
一旁见我走神许久的能吃拱了拱我的腿,哼哧哼哧的叫,我看着能吃将它抱在怀里,能吃似乎能感觉到我心中的难过,便破天荒的安静的一动不动的任由我抱着它。
“能吃啊,你说此刻容潭在做些什么呢?”我问能吃,能吃只是哼哼。
“再过一月,便又是我的生辰了,你说今年他会来吗?”
能吃不答,我笑了笑:“应该,也不会来吧。”
我曾跟容潭说,等能吃长大些配一只公猪生些小崽子,到时候送他一只。可是这能吃心高气傲,我前前后后给她找了不下十多头模样俊俏的小公猪,但她没有一次是不拿屁股对着人家的,每次公猪都被她吼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也不知这能吃性格遗传了谁,这么爱欺负人。
所以在生猪崽子这件事上,我暂时放弃了。
小皇弟现在长大些,便老是往我这跑,不为别的,就是专门来找能吃玩的。也倒是奇了,那日能吃被小皇弟咬过之后,竟然没有记仇,再见面竟然跟个亲人一样死劲的往小皇弟身上蹭,我总是在一旁提醒小皇弟:“能吃可爱往那泥最多的地方跑,你可得离它远一些。”
小皇弟倒也不嫌弃,整天抱着它,好的跟哥俩一样,拉都拉不开,我严重怀疑能吃是馋我小皇弟的俊俏容颜,不然怎么会谁都不爱搭理就黏着小皇弟呢。
小皇弟现在长开些,确实是个英俊的模样,小小年纪便会吟诗上百首,还会画画,也跟着父皇学了一些基础的武功招式,学的像模像样。
父皇很是喜欢他,也有意向任他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的大哥二弟都不爱这官场上的事,大哥是个戏痴,自己的院子里有一个戏台子专供他看戏,有时能一连三四日不见他出院子,而那戏腔却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婉转动人,确实是个好苗子。
二弟爱好学医,跟着太医院的赵伯伯已经学了十多年,略有所成,有些个小病小痛的直接便可找我二弟,不出三天便好了。我父皇常常说,让他们生在帝王家确实有些可惜,埋没了人才。对于谁继承皇位,父皇也总有他的主意。
对于我们这些子女而言,父皇是个宽宏有趣的人,而对于朝堂,父皇却是能让朝臣闻风丧胆的一介人物。可是近两年,父亲渐渐力不从心,所以便开始想着让我皇弟上朝,可我皇弟尚且年幼,思来想去,便决定再稍微等两年。
可是,却终究没有等到两年。
等来的却是云孤国长驰而来的军马,卷着那皑皑黄土带着杀气逼来。
烽烟燃起,父皇决定向邻国独玉国请求支援,可向来畏缩如蝼蚁的他们坚决不愿意出兵搅这趟浑水,父皇闻讯一时大怒,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最终大骂:“是我大意啊——”
原来,这次云孤国攻城得亏了那个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物,容潭,云孤容潭。
原来那些个日日夜夜,他同我一出去便找借口上厕所皆是在筹备兵马,而那日他同我一起捏泥巴皆是因为,怕我发现他与外人接触起疑心,故意延长时间,使我父皇因为担心我而疏忽了当时曹司马构陷一案。
原来,我一直,一直都只是容潭的一枚棋子。
我看着城楼下哭声阵阵,求饶声此起彼伏。望着宫人们纷纷在那些刽子手下倒去,血漫四野。亲眼看着我的父皇母后被人利刃穿膛,到死还喊:“韵儿,快逃啊——”
我的家在一日间溃败,而我在今日失去了我最爱的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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