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饮昨身在牢狱,却不得清静,只是她没有想到,第一个来探望自己的人,竟然是她。
孙皇后栽了大跟头,她熬了大半年,终于等到这翻身之日,好不容易爬了起来,还没等站稳脚跟儿,就急着来耀武扬威了。
孙皇后并没有带其他人来,她身着玄色缎面袍子,上面只有零星的金线刺绣点缀,头发也只是高高盘着一个发髻,带了几朵金花。她这身行头也说得上是金贵的,但是相较曾经那个跋扈的皇后而言,却是低调了很多。
于饮昨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明东壑除了给她解了禁,也没再给别的什么好处了,以她的性子,想来这已经是她能穿出来的最好的行头了。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她并没有多少热情。
她本是蹲靠在墙角,见来人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没有走上前,还是把身体倚在墙上,颇有几分慵懒。
“你来了。”
孙皇后看到她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得牙根痒痒,她目光更显凌厉,讥讽道:“怎么样?牢饭好吃吗?”
于饮昨摇摇头,朝着地上完好的黑窝头挑了挑眉,道:“没尝,尚不知味道如何。”
孙成淑轻蔑地笑笑,道:“那你就挺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住这的日子还长着呢,大理寺刑法严酷,你多少还是要吃点,可别一口气没上来死在这里。”
“那你来?是来看看我死没死?”
“你这话说得,倒也不算错,我来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死。”
“我死不死,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难不成你做不回皇后,又看得上我这贵妃之位了?”于饮昨说完笑了起来。
孙成淑黑了脸,这话提醒了她,现在对面那位,是陛下金口玉言册封的贵妃,而自己,还是个废后!
“于饮昨,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敢嚣张!”
“跟别人我是不敢的,可是在你面前,我且有几分嚣张的资本的吧?”
“放屁!你算什么东西?你除了有一张稍有姿色的脸,你还有什么?不过是个臭婊子,一身贱骨头,还真以为自己本事上了天了!”
“姿色?胡易飞没告诉你,我并非生来就长这样?”
“你……什么意思?”
“削皮挫骨断筋,如果你受得这份罪,那你想要什么姿色,就能有什么姿色。”
孙皇后愕然,她不禁叹道:“胡与游,你当真狠毒。”
“狠毒?”于饮昨不以为意,点点头道,“我自小马虎莽撞没有耐性,记得我上山的第一年,师父每天都让我去给山下的绣娘干活,我每天都要帮绣娘梳理绣线,每天至少理出二十捆线才许我回去。可是绣线极细容易打结,颜色又多又杂,刚开始我一天连一捆都理不出来,理一会儿就开始烦闷,可是我若因焦躁烦闷耽误了时间,师父便不许我吃饭,就这样,我日日自己憋着气,硬是磨出了谨慎和耐性。”
于饮昨顿了片刻,又说:“我曾经总是心直口快,不懂得顾及他人感受,事事图自己痛快,也没少因此吃苦头。记得刚上山那年,山中有弟子一百八十二,师父要我一个月之内认清所有人,记下他们的所有事,不仅如此,还说如若她从任何一个人口中听到我的不是,皆要罚我抄经书。于是我时时刻刻揣摩他人心思,处处讨好,谁都不敢得罪,才学得做个八面玲珑的人。可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师父除了会罚我抄经,还会把她听到的那些难听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与我听,不管那些字句有多么不堪入耳,我都要悉数听进去,忍下来,所以你看,你尽管羞辱我,这对我来说连挠痒痒都不算。”
“于饮昨,我当真是小看你了。”
“小看?我倒觉得,我确实不值得你高看,你一出生就是高门的嫡出千金,财富、地位、学识、相貌,那些我吃尽苦头换来的,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哪怕是在后宫之中,哪个女人比得过你呢?可是你却不知自重,不懂自爱,自降身段,处处与你口中的贱人计较攀比,你说这不是自甘堕落是什么?”
于饮昨说完这些,没有再听到孙成淑暴躁的怒号,她抬头,这才发现那人脸上大颗大颗地落着泪。
孙成淑见她眸中似有同情之色,倔强地抹掉泪水,哽咽道:“我生来就有一切,嫁给陛下之前从来也不知争抢为何物,可是皇家的女人个个手腕高明,她们像盗贼一样,一点点窃取了我拥有的一切!”
“因此你气急败坏,不知不觉间,你从骄傲变得狂傲,再变得暴躁易怒,你不知道,当你一次次因为小事对身边的人,对那些嫔妃破口大骂动用私刑的时候,你就已经把自己输得一干二净了,是你亲手丢掉了曾拥有的一切。”
于饮昨这一番话把她剖析地过于透彻,她甚至自己也无法接受如今一败涂地的自己,于是孙成淑一如往日般咆哮:“于饮昨,你敢教训我?你看看自己现在的鬼样子,你别忘了,我有胡易飞,皇后之位不过咫尺之遥!”
胡与游摇摇头:“说起来,我要提醒你了,你可千万别高兴太早,我了解胡易飞,他志存高远,不会甘心委身在一个女人身边的,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利用谁,你可得琢磨清楚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挑拨离间可是你的强项不是嘛?”
于饮昨颇有些无奈,道:“随你,不过我可是诚心诚意在提醒你。”
孙成淑轻哼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于饮昨笑了起来:“孙成淑,如果不久的将来,我成了皇后,你会不会疯掉?”
孙成淑望着她,眼睛逐渐眯成了一道缝,露出犀利的凶光,她道:“会,但是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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