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了许久的巷子里又传来了马蹄哒哒声。
声音急促,惊起一阵疾风。
昔日小院已经荒废许久,院中积了厚厚的落叶,但物品摆放井然有序,依稀可以看出当年收拾得很整齐。
这是蓝秋合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她一大早去了川王府,寻不见明北山,逼问了半天,阿峰才把这个地方告诉自己。
她曾经选择过相信,可是眼前那个背影,却将她对未来所有的美好幻想狠狠打破。
明北山转过了身,他一脸落寞,与平日神采奕奕的川王殿下判若两人。
蓝秋合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底竟然凭生出几分不心疼。
明北山没想到她会跟来这里,但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阿峰说的。
他想了想,竟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只好道:“对不起。”
蓝秋合心头倏地涌上一阵委屈,她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哭腔,质问道:“你就这样承认了?”
“我确实是打算同你好好过完这一辈子的。”
蓝秋合苦笑:“是,你会好好待我,与我共守一生,可是,你不会爱我的,对吗?”
明北山叹气:“秋合啊,我做不到了,对任何人都做不到了。认识你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努力爱你,我发现你身上有很多优点,你率真,单纯,善良又懂事,你是那么美好,我甚至觉得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女人,我无比欣赏你,但似乎,也只能止步于此。”
蓝秋合越听越心寒,她终于哭了出来,边哭边说道:“你别再骗自己了!你心里最好的人是胡与游,你不是不能爱任何人,而是你自始至终都爱着胡与游!”
明北山没有辩解,对于每一个提起过往的故人,他总会说那一切都过去了,可是他从才没有底气说出一句不爱她了。
他不愿承认,自己在那个女人面前,一败涂地,懦弱至极。
他转过身,低头看着一地残花。
春天,哪个叫于饮昨的女人刚出现的时候,曾相约冬天一起赏寒兰。
或许她是随口一说,但他记下了。
直到他发现,原来于饮昨是胡与游,他竟然期待了起来。
他盼着她提起,说闲云巷的兰花该开了,说好一起去看的。
可是她似乎忘得一干二净。
今日是他等不及,自己先来了,可是花期却过了。
明北山知道,他们之间错过的,岂是一场花期。
错过了,便无法挽回了,可是有些东西,还来得及止损。
他突然就想清楚了,自己当下,要做两件事。
“是我负了你,我明日就面圣,说明缘由,取消婚约。”
“你疯啦!说明缘由,你要怎么说?说你不爱我爱胡与游?说你欺上瞒下蒙蔽众人?”
明北山擦去蓝秋合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不,不可以!”蓝秋合却是不肯,拉住他哀求道:“父王送我来和亲,如果不嫁给你,我就只能嫁给陛下了,北山,我不想……”
明北山叹气,“那你想如何?”
“我……我再想想好不好?”
明北山沉吟片刻,点头应道:“好,都听你的。”
他低下头,盯着蓝秋合的眼睛,郑重其事道:“秋合,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你也知道,如今陛下盛怒,不是因为她隐瞒了身份,而是因为当初我做过太多混账事,虽然那不过是一厢情愿,但总归会让人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当下情形,于情于理我都该救她,可能……会有些冒险,但是我不允许她出事。”
蓝秋合却摇头,道:“我找你本就是就是要你告诉你,饮昨回来了,陛下亲自接她回来的。”
“什么?接她回来?”
“是呀,就说饮昨聪明,总能化险为夷,虽然这次不知道她又用了什么办法,但是总算有惊无险,你也不用担心了。”
于饮昨在狱中没有受什么大罪,只是身子又比从前虚弱了许多。
满歌似乎都习惯了,自打她跟在于饮昨身边,她的身体是好了一茬又一茬,坏了一次有一次。
但是奇怪的是,于饮昨身体明显一日不如一日,她却总说自己哪哪都好好的,满歌几次说宣太医来诊,她都不许。
孙皇后又被禁了足,素贵妃依旧是日日往这里跑得勤快,宫里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可是明东壑一道诏书,又重新搅起了风云。
一连几日雨雪连绵,天亮得晚,胡与游用过早饭,但外面还是灰蒙蒙一片,星星点点还能看到几处灯火。
满歌检查了火炉,又为胡与游披上外套。
刚刚收拾妥帖,便听得外面的婢女传话:“娘娘,宋内侍来传话了。”
“快快请进。”
满歌忙去开了门,一阵寒风就溜了进来。
宋内侍黑色的袍子上落了点点雪花,转瞬便融掉了。
“娘娘,圣上有旨。”
胡与游恭恭敬敬俯身行礼,从宋内侍手里接过了圣旨。
“圣上有话,道今日早朝便公之百官。”
“谢陛下。”
送走了宋内侍,胡与游重新坐了下来,却只是将旨放在案上,并没有想打开的意思。
满歌不敢多问,她只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胡与游或许心里有数,只是不愿多看罢了。
只是她和所有人一样,怎么也想不到,于饮昨鬼门关走了一遭,竟然就被封了皇后,一个月之后便要举行册封大典。
每个人都很震惊,除了胡与游。
她平静得就像一直在等着这道诏书一样。
“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从回来就什么都不说,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满歌自然是从别处才听到的消息,她心里乱做一团,又惊又慌。
胡与游依旧捻着手里的佛珠,眼睛看着高高供起的观音像。她慢慢悠悠地回答道:“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何须如此紧张。”
“可是……这不是您想要的呀。”
“怎么不是,只要能帮助我达到目的,那一切都是我想要的。”
虽听她这么说,可是满歌却知道她心里是难过的,她坐到她身边,轻轻揽她入怀,拍着肩膀安慰道:“满歌还是那句话,姑娘要做大事,奴不懂,奴打心眼里就一个心思,就是希望您能好,既然姑娘说这是您想要的,奴自然是要为你高兴的,奴本事小,做不了什么,但是姑娘心意不顺,想找个人说说话,奴一直都在。”
胡与游听了也伸手环住她,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有气无力地回道:“满歌,前面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了,等我册封之后,就送你回老家吧。我做的事,最好不过无牵无挂,孤军奋战,你这么好,我怕护不了你。”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满歌只想一直陪着您,可别以为当了皇后就能把人家赶走。”
胡与游轻笑,把玩着满歌肩头的碎发,她又看向那尊高高供起的观音像,问满歌:“你知道,我为何供这观音?”
“因为姑娘身在佛门,又一心虔诚向善。”
胡与游又笑出来,道:“我很虔诚,但未必向善。早些年我是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我从来觉得,日子怎么样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与那菩萨何干。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有越来越多的事都是我自己决定不了的了,我想求人,可是没人能帮我,到最后,只剩菩萨或许能帮帮我。那时我才知道啊,人都是在心底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才滋生信仰的。”
满歌依旧抱着她,叹气道:“奴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早些过去,姑娘不用再如此操劳,跟自己喜欢的人过上平静幸福的日子。”
胡与游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道:“会过去的,只是平静的日子,怕再也回不去了。”
满歌听得似懂非懂,便岔开了话题,道:“罢了罢了,就祝姑娘心想事成吧!”
胡与游便点点头,说道:“希望此生有幸,还能等到明年的花期,那时我一定不要再错过。”
山河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