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明北山自打从奇珍宴会回来就一直若有所思。
本来于饮昨坐的马车坏了也是件寻常事,可是再仔细一想,明北山却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
于饮昨才来到云京不久,车子应该是新的,再加上她的一应吃穿用住都是明东壑安排的,从用料到工艺那都应该是上乘的,怎么会在路上颠几下就坏了呢?而且,昨天自己的车夫老刘似乎也说过道路颠簸的事,这件事只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想到这里,他便派人把老刘喊了来。
老刘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为人忠厚老实,平日里驾车都是小心谨慎的,但是除了驾车,他与明北山的来往甚少,所以这会儿被明北山召来,心里也是十分忐忑。
明北山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便招待他坐下,命人端了茶上来。
“刘叔您别紧张,我找您来,是有件事想再问问您。”
“王爷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就是。”
“我记得,昨天饮昨姑娘那车夫说路上颠簸的时候,你说咱们的车也颠了?”
“是的,小人是说过这话。”
“刘叔,再我问你,除了昨日,之前你在路上可遇到过颠簸的情况?”
“怎么没遇到,这云京里头的路,平整的地儿可少着呢,咱那车在路上,那是五丈一小颠,十丈一大颠的,没办法我都得捡着好道儿走,还好咱家那大马是个听话的,让它上哪它上哪,王爷这可不是我吹牛啊,得亏我熟知马性,技术也好,这手头灵活,转弯儿掉头都利索,要不王爷您平时坐在车里,非得颠的屁股蛋子开花儿了不可!”这老刘说着说着就打开了话匣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倒了出来。
明北山知道他是个粗人,话虽说得粗俗但都无意冒犯,于是便由着他,“这云京的路,该是修了没多久的吧?”他又问。
“是没多久,也就两三年吧,”老刘思索着道,“不过这路当初修的本就不咋地,到处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这两三年下来,石面那是裂的裂、断的断,别说跑马车了,就是走个夜路 那都得上心看着,要不一不留神儿就给绊一下,这扭着脚还事小,万一摔出个三长两短那可就事大了呦!您说碰上这种倒霉事,连个说理儿的地儿都没有!”
“刘叔您说得是,”明北山笑着回应,“改天有机会我一定跟陛下好好说说,这路得赶紧修修咯!”
老刘一听这话倒是乐了,“哎呦那敢情儿好,云京虽说是在天子脚下,但毕竟陛下过的不是百姓的日子,皇帝高高在上,衙门也是朝南开的,这老百姓的苦我们没处去说,要是有权有势的都能像王爷这样跟上边儿提一嘴,那我们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
明北山也温和轻笑,“刘叔您放心,陛下圣明,百姓的日子都会越过越好的……”
明北山又跟老刘闲聊了几句后就让他回去了。
老刘前脚刚走,他就叫来了阿峰。
从在京郊开始,阿峰就一直把他当大哥,而明北山现在的处境,身边能信得过的,也只有阿峰。
“你去查查云京里的石板路都是哪年修的,现在损坏情况是如何的,还有,每一条周围都住了些什么人家,尤其是最近有发生事故的路段一定要记清楚。”
“是。”
“切记,小心行事,不要声张。”
“小的明白,这就去查!”
“要快啊……”末了,他对着走出去的人又喊道。
阿峰转身,笑容中依旧带着孩子气,“记住啦,北山哥哥您就放心吧!”
阿峰虽说年纪不大,但是该懂的事情心里也都大概有数的,他虽嘴上从来不提,对明北山如今的处境心里却是明明白白的,所以只要是他的北山哥哥交代给他的事情,他总是会尽力去做,加上这些年总跟在明北山身边,他行事作风便也与明北山有几分相像,所以这件事情,他不出三天就查清楚了。
阿峰按照云京的地图规划了路线,又按照修建年份把几条路划分开来,道路的长度、宽度都做了详尽记录,重点地段的路都做了重点标记,出的事故和相关人家又单列了一张单子,清楚明了。
“做得不错!”明北山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赞许道。
阿峰就像是一个要到了糖的孩子,露出难掩的得意。
“看来,云京的路况的确是很糟糕。”
“是呀,这两年大大小小的事故也出了不少了。”
明北山又看了看事故的单子,确实不少,有几条人员密集的路段,隔三差五就要有点事,他觉得奇怪,便问道:“都没人管的吗?”
“我听附近的百姓说,官府不管这事,说是之前有一户林姓小商户家的公子半夜赶路的时候马车翻了,那小公子愣是摔断了一条腿,那林老爷是又心疼又生气,便去官府讨说法,开始官府搪塞了几日不给说法,那林老爷就怒了,天天去官府闹,但是闹了没几日就没动静了,后来林家就再也不提这事了。”
“不提了?”
“嗯!”
“怎么就不提了?”
“这个大家都不知道,我倒是找到了这户林姓人家,他们还在云京做生意,但是却换了住处,我问那事的时候,这林家人都很不耐烦,一个字都不肯说。”
“这就奇怪了……”
“是有些奇怪,要不我再查查?”
“不用了,”明北山摇头,“这件事情,恐怕不是我们能查出来的,我得去找别人了。”
“是谁啊?”阿峰好奇道。
明北山将手中的纸重新折好,“用过晚膳吧,我们去李凡恩大人府上走一趟,不要跟别人提起。”
晚膳过后,趁着月黑风高,明北山沿着人少的小路来到了李府。
李凡恩正在读一本书,见他来忙放下手上的东西,“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用过晚膳?”
“劳烦大人挂怀,用过了。”
李凡恩警惕地看了看外面,问道:“王爷自己来的?”
明北山笑答:“大人不必担心,带了一个可信之人,我让他在外面守着了。”
李凡恩这才放了心,“那便好。”
明北山又问了李大人的近况,寒暄了一番才进入正题,把他让阿峰查的事情告知了对方。
李凡恩浏览了之后便就明白了大半,“虽说这几年我不在云京,但是才铺了三年的路就损坏至此,确实不正常。”
“是工部?”
李凡恩轻叹一口气,缓缓道:“这活肯定是工部干的不错,但是款项可是要经过户部的,到底是哪里动了手脚,还说不好。”
明北山也沉沉叹气,“就怕是二者勾结。”
“王爷是想查吗?”
“大人如何以为?”
“臣现下所当的司农一职倒是与户部来往甚是紧密,要查到些蛛丝马迹并不难,工部那里,工部侍郎吴可初曾是臣的门生,这些年也一直没断了联系,也是可用之人。”
明北山闻之大喜,“果然还是大人有办法。”
李凡恩却无奈摇头, “即便如此,恕臣之言,现在还不是调查此事的时机。户部尚书沈千里和工部尚书顾深秋都是孙长光的人,即使我们费尽周折拿到了证据,可要是孙长光要压下,我们一样无计可施。
明北山眉头微皱,思忖了片刻道“此话不假,这几年孙长光在朝中只手遮天,翻云覆雨,但是此事也可破,毕竟,负有监察百官职责的人还在。”
“王爷是说……秦尚忠?”
“正是。秦尚忠作为副丞,一直被孙长光压在身下,不仅如此,他女儿秦晓素明明是当下最得宠的贵妃,却还是低皇后一等,何况那孙成淑性情跋扈,在后宫也没少为难秦晓素,秦尚忠这口气也憋了很久了。”
“这倒不假,如果孙长光的人有把柄落在秦尚忠手上,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北山处境艰难,多有不便,接下来,还要拜托大人派人去将此事调查清楚了。”
“王爷尽管放心,那林姓商户必然是受到当权者的威胁才会举家迁移,不用猜也知道,为恶者定与他原先所住的地界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从他下手,定能抓住要害,我会私下安排人手从他下手展开调查,想必不日就会有结果。”
“另外,在东窗事发之前,还要劳烦大人安排几个人在朝中做几处戏做个铺垫。”
“做戏?”李凡恩思量一会,道:“臣资历尚在,陛下多少会给几分薄面,不若我就以道路坎坷耽误时间为由,在上早朝时迟到几次,此时在有几个人附和一二,那陛下心中对此事也好有个考量。”
“大人和我想到一块了。那就多谢大人出手相帮。”明北山作揖道谢。
“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奸佞当道,唯除之方能安天下、宁百姓,此为臣者之本分,老臣本就该当鞠躬尽瘁。况且,幻生的天下,究竟该由谁来主宰,无论王爷如何打算,老臣心中,始终坚持着当初的断论。”
“李大人厚爱,北山定不辜负!”
山河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