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陛下派人来请。”这天夜晚,于饮昨还在看书,满歌小声来报道。
于饮昨看了看漆黑的窗外,不禁疑惑:“是谁来的?这么晚了,可知是何事?”
“是陛下身边的顺子,奴家问过了,可他只道去了便知,没有详说。”
于饮昨收好念珠,道:“想来是什么急事,我去看看吧。”
满歌为她披了斗篷,跟着她出了门,顺子仍候在外面。
夜风刺骨,顺子迟疑了一会,道:“天冷,娘娘还是穿得厚实些好。”
“无妨,我穿得不少。”
谁知那顺子还是不动,又对满歌道:“娘娘身子单薄,晚些时候天要更凉些,满歌姑娘还是去取个薄袄吧。”
“诶,好。”满歌忙进屋取了个薄袄。
“不过就是出门一小会儿,我这身上穿了个棉马甲,你这又带个薄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要出远门了。”于饮昨一边走一遍笑道。
“姑娘是陛下的心尖肉,您要是有点差错,那奴和顺子可都要遭殃了。”
几个人说着便也到了清光殿。
“满歌姑娘留步,陛下说,只要娘娘一个人进去。”
“只要我自己?”于饮昨这才留意到顺子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她看了看满歌手中的袄,突然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大殿里面灯火通明,下人却都已经屏退下去,静得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于饮昨莫名地感到一阵肃杀之气。
果不其然,等着她的,是眼睛通红的明东壑,还有跪在一旁的一个故人。
正是废皇后孙成淑。
明东壑见到她,深深吸一口气,方才心平气和地唤她:“饮昨,你过来。”
于饮昨乖顺地走过去,见礼,“参见陛下。”
“你……”明东壑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把她刺穿,半晌,才终于问道:“饮昨,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孤?”
于饮昨瞪着无辜的双眼:“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只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恕饮昨不能回答。饮昨在遇到陛下之前,伶仃度过二十载春秋,若说有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那也是在情理之中,可若陛下因为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就认为饮昨有所隐瞒,那我自无话可说。”
“那孤问你,你既口口声声说愿将自己托付于孤,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朕的好意?你可是真心向孤?”
“自是真心,饮昨虽有所推脱,可是也有苦衷,这一点陛下不清楚吗?”
“苦衷?你的苦衷,当真是因为所谓的佛缘,姐妹的情谊,自身的抱负,亦或者是因为别的?”明东壑越说越急,似乎已是怒不可遏。
“陛下认为是什么?”于饮昨依旧镇定地问道。
明东壑没有回答,而是对另一个人道:“你出来。”
这话显然不是对孙成淑说的,于饮昨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个人缓缓从殿中的一个角落走出来,饮昨只觉这身影异常熟悉,待他走到明亮处,这才一惊。
“长老,好久不见。”那人嘴角挂着得意又奸诈的笑意。
“此人你可认得?胡、与、游!”
胡与游轻笑一声,回道:“自然认得,陛下,容饮昨介绍,这位是媚族大执事胡易飞。”
“孤不用你介绍!孤也不关心他是谁!”明东壑气极,他上前抓住于饮昨脖子,怒道:“孤只关心你是谁,你靠近孤到底有什么目的!”
于饮昨被掐得气都喘不顺,但她还是尽量平静道:“请容饮昨一一禀明。”
明东壑看到她涨得通红的脸,终是有些于心不忍,他松开了手:“你怎么说?”
“饮昨这几年确是一直跟随师父学艺,饮昨正是师父赐名,此来历绝不虚,至于胡与游的身份,饮昨也并非刻意隐瞒,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陛下言明。”
“长老无需再顾左右而言它,陛下真正在意的是,您与川王殿下是什么关系。”胡易飞时不时地在旁边煽风点火。
这也却是戳中了明东壑的软肋,他再次燃起怒火,问:“你来靠近孤,是不会为了明北山。”
“陛下!这一年来,我于饮昨自问为陛下,为整个幻生的江山尽心尽力,我对陛下一片痴心,一不图名,二不图利,如今只落得这样一幅病躯,难道就只能换来您如此的羞辱吗?”于饮昨说着声泪俱下。
“陛下,这个于饮昨向来巧言令色,狡猾得很,您千万不要再被她蒙蔽!”孙成淑只怕明东壑再次动摇,大声劝道。
“羞辱?你别忘了当年明北山都为你做了什么!你嘴上说着为我,可是却苦口相劝让孤召他回云京,又封他为王,如今他权利在手,应有尽有,孤倒要问问你,你究竟是想帮他还是帮我!”
“既然说起当年的事,陛下您可知,六年前您第一次踏上狐山,我就对您念念不忘,后来我有幸得以下山,帮陛下成就大业,可是在您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婢女,我为您做了那么多,您却从不曾多看我一眼。现在我回来了,我学了那么多本事,为您付出那么多,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没有换来您一分信任……”
“当年事成孤本也想重赏于你,你为什么一走了之?”
“为了像今天这样,成为一个配得上您的女人,抬头挺胸地站在您面前。”
“陛下,不能听她狡辩啊!”
就算于饮昨没有撒谎,可是既然他就是胡与游,那她就是清楚知道当年自己是怎么拿到天下的,她帮过自己,这样一个女人,既可以是自己的盟友,也能成为自己的死穴,不得不慎重。
而当下,明东壑只觉得眼前两个女人哭哭啼啼,再加上一个胡易飞,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喧嚣,他头痛欲裂,根本无法分辨真伪。
他看着哭花了脸的于饮昨,沉沉叹气,轻声道:“孤想静静,在事情理顺清楚之前,你先在大理寺待一段时间吧。”
夜深了,寒风刺骨,满歌身体不断地打着颤。
她想不清楚为什么于饮昨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隐约听到里面甚是吵闹,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任由心脏扑通乱跳。
很多事情于饮昨没有跟她细说过,可是跟了她一年,她也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如今情形,她当真是怕极了。
她一边跺着步,一边在心里猜想。一阵冷风吹过,几片雪花落在了脚边。
她心里一惊,竟是初雪,冬天是真真来了。
正当这是,大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束光亮射了出来,照亮了空中纷飞的白雪。
于饮昨出来了,她身边还跟着七八个带刀侍卫。
“姑娘,姑娘!”满歌忙跑上去,“这是怎么了?”
于饮昨拍拍她的手,轻声道:“满歌放心,乖乖等我。”
满歌担心地哭了起来,“姑娘,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您这是要去哪?”
“我去大理寺待几天。”
“大理寺?您身体还没养好呢,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奴跟您一起去!”
“满歌!”于饮昨忙拉住她,一边脱下披风一边道:“里面冷,给我把这件袄换上吧。”
满歌乖乖地给她换上,又道:“要不我再回去多拿些?”
饮昨摇头:“我如今是罪人,能穿这身进去也是万幸的,哪还有那么多讲究。满歌,你听我说,这几天,你乖乖待着,不要做傻事,少说,多听,明白吗?”
满歌一听便知这是要自己在外面打探消息呢,便连连点头,也不再吵着要跟去了。
她此前一直奇怪为什么于饮昨这么信任自己却什么都不愿意详说,到了如今地步却明白了,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于饮昨脸上依旧挂着柔柔的笑,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眼看着它一点点融化成水,从有到无,轻叹道:“冬天来了,我恐怕要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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