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的楼道内,洛风将花宛拉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见花宛不明所以的样子,洛风小声道:“我怀疑…宫主大人一直在隐瞒病情。”
“我才不信呢,这个天机阁主肯定就是故意这么说好叫我们回去的,她那话就是嫌我们在这儿碍事。”花宛嘟囔着嘴道。
“不论真假,我都要回去一趟,你留下来等我消息吧。”洛风认真的道。
花宛还想拒绝,但看到洛风那坚定的目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师姐你小心一些,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不,你还是换个去处吧,此地不宜再待下去了。”洛风思量了片刻,又道:“你去风凌教暂时待一会儿吧,那教主是宫主大人的友人,定是愿意接待你的。”
花宛虽然不想离开,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只好点头应允了。
洛风便就这样走得匆匆忙忙,花宛有些担忧起来,她都不曾同她挥手道别,也没有说些别的什么话,要知道没完成任务就回去可是免不了要被宫主责罚的。
罚跪是宫主惯用的伎俩,这么些年下来,她的这位师姐腿上已经落下了毛病,每到雨季时,腿便疼得站不起来,而她自己许是年幼,常常被罚去打扫院子,只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茧子。
花宛一想到师姐又要受罚就替她感到不值,又想到自己从前并不是不关心宫主的,她又不是没有良心,倘若谁对她好,她自然也对谁好,可宫主偏偏叫她寒透了心,要是真的病了,她倒是希望就此病死了才好。
至于风凌教的教主,又是什么样的人能成为宫主的友人呢?她那样冷血无情的人居然也会有朋友,真的是不可思议啊。
虽是越想越坏,她还是听洛风的话准备赶去风凌教,可奇怪的是每当她向车夫提起这个名字时,他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最后都摆了摆手表示不愿去那边,这让她心中疑惑重重,难不成那教主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不管怎么样,花宛还是决定去看看,风凌教距离安宁城有一段距离,车夫虽不愿去,但却好心地给她指了路,走路加轻功大概半天左右便可到达。
这一段路程,她倒是走得十分悠闲,因为路上并未遇到任何事情,她还能欣赏到沿途的景色,看看风吹草长,看看树木摇曳,也算是一种享受。
许久后,一座巍峨雄伟的宫殿映入眼帘,花宛看了许久,这才确认是风凌教,只是殿门紧闭,门外不远处可以瞥见两个身影相谈甚欢,她有些无助地向竹林走去,想要找个人问问路。
走近竹林,正要落子的华景榕闻声转过头来,对坐的慕秋颜也闻声望去,看到花宛后有些惊讶,他们都不曾见过她,再说这小姑娘约摸只有十三岁的样子,怎么敢一个人来这儿呢?
“这小姑娘胆子可真不小,居然自己跑来了这儿。”华景榕看着慕秋颜说道,“大总管要怎么做呢?”
慕秋颜看了看花宛,询问道:“小姑娘,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我和我师姐来中原打探消息,但因为一些事,师姐先回去了,她让我来这儿等她。”花宛解释道,又觉得这样不太能达成目的,于是补充道:“我是幻音宫弟子,名叫花宛,这是门派的信物。”
说着,花宛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白色的海螺,并且当面吹奏了起来,只是吹了几个音后,对面的华景榕和慕秋颜便捂上了耳朵,笑得有些僵硬。
花宛一愣,随即尴尬的放下海螺:“你们...你们笑什么呀?”
“哈哈,小妹妹啊,那我可实话实说啦,你吹奏得可真难听,你是怎么吹的,怎么听起来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鸟?”华景榕指着花宛说道,笑得肚子都疼了。
“这…这是我们宫主自创的曲子,叫做浮生若梦。”花宛小脸通红地说道,“我师姐告诉我的。”
“浮生若梦确是好名字,我不曾听过这首曲子,不过很明显你的气息不足,对于这件乐器也不熟练。”慕秋颜敛去笑意,也同她讲了实话。
顿了顿,慕秋颜又觉得好生奇怪,凑过去问道:“她…这些年不会都没教过你吧?”
“她是谁?”花宛有些迷糊。
“栾音啊,你们幻音宫的宫主,怎么你好像跟她不太熟的样子?”慕秋颜反问道。
花宛一愣,摇了摇头:“也不算不熟吧,宫主每天都盯着我和师姐,可是总莫名其妙地冲我们发脾气,罚我们干很多脏活累活,动不动就让我们滚出去,又怎么肯教我啊。”
“小丫头,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看来你对她的意见很大啊,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和你旁边的这位大哥哥都是她的好友,自然是要为她说话的。”慕秋颜笑眯眯地说道。
“哈?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宫主她平日里没少打我骂我,浮云洲人人都怕她,就是我师傅都不敢同她说反话,你和她的关系好也不该这般帮她说话啊。”花宛有些气恼道。
慕秋颜微微一怔,她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毕竟栾音那性子的确是不太好相处的,不过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对她的怨念竟然如此之深,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年便劝着她要好好待那两个孩子,如今好了,不仅不受待见,都快成仇敌了。
“你们宫主近来身体如何?”华景榕忽然问道。
“奇怪啊奇怪…”花宛嘀咕了起来,“宫主明明一点儿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嘛,怎么问这种问题,说起来…我来这儿之前,那天机阁主还说宫主身患重病呢,师姐也不管真假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花宛漫不经心地说着,可身旁的两人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慕秋颜眉宇紧皱,华景榕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天机阁主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栾音原本便身体虚弱,常常患病,又不爱惜身体,病了也任性着不吃药,我真有些担心她。”华景榕忧心忡忡地说道。
“可是…我自小便跟在宫主身边,从没见过宫主生病的样子啊。”花宛满心不解地问道。
“哎……”闻言,慕秋颜叹息了一声,“你不晓得,她这个性子其实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生病的事情,她怕自己的病一旦被传扬出去,会给幻音宫带来灭顶之灾,她把那儿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要重…”
“什么?!”花宛瞪大了双眸,惊地后退了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怎么不知道…不知道她还会想着这些,我以前只觉得她很冷漠,不近人情,却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小丫头,她是宫主啊,太温柔了怎么能镇得住别人呢?”慕秋颜苦笑着说道,“有些时候,不得不去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完全陌生的样子,那是为了保护自己。”
华景榕听后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命运待她真的是太残忍了,一个女人,抚养两个孩子,还要独自撑起整个门派,她真的很辛苦。”
慕秋颜伸手将花宛拉到怀里来,柔声道:“其实她是很喜欢你的,当然也很喜欢你师姐,前几年她还常常给我写信,说你们呐越长越漂亮了,她瞧着可欢喜了。”
“我…我不该……”花宛咬着嘴唇,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她的眼眶渐渐泛红,心疼的泪水不停在眼圈里打着转儿,她努力不让泪珠掉下来,却还是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我怎么能够……不理会她?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能够不去关心她呢……她该是我最敬重的长辈啊…”
花宛的心中充满了懊悔,她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她怎么可以这么笨,哪怕那是假的,她也应该去瞧瞧她的,而不是在她最需要自己陪伴的时候却选择离去,她真的好傻啊…
看着花宛流泪的样子,慕秋颜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伸手替花宛拭去了脸颊上的泪痕,温言安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内疚,如果你想做些什么的话,我想请你多陪她说说话,她太孤独了。”
“我…我要回浮云洲找她...”花宛擦干了眼泪,坚定地说道。
“等等,你方才不是说你师姐让你在这儿等她吗?”慕秋颜问道。
花宛低头思索了一阵,抬起头来,道:“师姐是有这样说过,可是我不放心。”
“那就让我旁边的这位大哥哥去瞧瞧吧,他可是医仙谷的谷主,医术精湛得很,而且还懂得炼丹,他去的话你大可放心。”慕秋颜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华景榕说道。
华景榕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那么小妹妹跟我来吧,近年来离开这儿的人也不少,兴许还有空房留给你歇脚呢。”慕秋颜说着招呼花宛往殿内走去。
走过魔教长长的走廊,两侧的雕花石柱、水池中浮着的的睡莲、石台上闪着微光的夜明珠,这些东西让花宛频频露出惊奇的眼神,她不禁感慨道:“好美啊,好美啊…”
“小妹妹,你就先住在这儿吧,这间房呢…你们宫主曾在这儿住过,所以,里面什么都齐全,只要你不嫌弃就好了。”慕秋颜说道。
“怎么会?我当然不嫌弃!”花宛高兴地答应道。
“那好,你可以先歇息会儿,晚些时候我叫人把饭菜送来。”慕秋颜笑着说道。
“嗯嗯!我知道了。”花宛连忙应道。
“那我就先走喽,有事你可以随时吩咐侍女去办。”慕秋颜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花宛关上房门,赶路确实让她感到有些疲惫,但也还没有什么困意,于是她走到一张书桌前,打算坐下来看看书。
书桌很宽敞,上面只放了几本书,不过竟然全是曲谱,虽然知晓宫主从前是安宁城有名的乐师,可光看曲谱也太枯燥乏味了吧,她是怎么看得下去的?花宛心想着随意翻开了一本。
“啪嗒”一声,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掉了出来,落在她的脚边,花宛弯腰拾起,却发现那是一张信笺,她不由得一愣。
信上的笔迹娟秀有力,笔锋犀利,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花宛认得出来这是宫主的字迹,她连忙细细阅读了起来。
阿霜亲启:
近来在此小住,多有叨扰,还望见谅。吾虽心念故乡,然浮云洲诸事仍未得解,故不得不先与汝别,汝若得闲,辄往浮云洲看之,吾誓永守浮云洲,中原之景恐不复得见。
且相思之病不可医,身体每况愈下,已至强弩之末,日薄西山,若复与故友闲谈,吾便心满意足。吾此生不怨谁,但怪己性凉薄,不愿与人交心,今惟心忧二女,待吾身去,尚望汝宽视以顾之。
——阿音亲笔
花宛看完信,心头涌起万千复杂的心绪,有愧疚也有心酸。
相思成疾嘛?她不懂,也不知那被思念着的人是谁,可她却知道,那一定是件痛苦的事情,回想起她刚被宫主带去浮云洲时,宫主便已是满头白发…那时她很是好奇地盯着宫主的头发看。
后来宫主便告诉她,那是因为太想念一个人了,白日里想,梦里也在想,想着想着头发便白了……
她很想知道为何宫主不去找那个人,宫主只是回答她那是一个在浮云洲,永远都不可能回来的人。
可她却不明白,为何要对那样一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念念不忘呢?
花宛摇了摇脑袋,甩掉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思绪,将信纸收进了袖中,继续翻看着曲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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