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河边缓缓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山峦被涂抹上了一层柔和的乳白色,白皑皑的雾色把树林中的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
一束白光透过纸糊的窗子,映照在楚婉兮熟睡的面庞之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强烈的光太过晃眼,她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双眼,慢慢从榻上坐起来,铜镜中她的眉眼间笼着如云雾般的忧愁。
“师父…您是不要婉兮了吗?”楚婉兮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那个爱笑的孩子此时已将眉头紧蹙,目光也变得空洞而迷离。七岁时,她侥幸保全了性命,又得师父收留,待她犹如子女般疼爱,可当她长大后,却再找不到那个温柔和顺的师父。
江湖上的人都说师父是罪有应得,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如今是报应来了…茶楼酒肆里,他们咒骂着她,讥笑着她,甚至希望她如传闻中所述一般命丧悬崖。可…他们不知道那个嗜血如命的女子对楚婉兮有多么重要,她在心底立下誓言: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师父。
“少主,风华教使者求见,还请您转告教主大人。”侍女的禀报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正要开口回绝时,却猛地一怔,忆起昔日风华教与魔教为敌,其教主的武功虽不敌师父,但也绝对不是楚婉兮能够应付的,如今派来使者怕是只为证实那个传闻的真假。
楚婉兮深知敌教的用意,拿起木梳,对着铜镜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画上了师父最爱的远山眉,又稍稍修饰了下眼型,蒙上素白的面纱,褪去一身淡粉罗裙,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淡蓝色的纱裙,方才灵动中还透着一丝调皮的女孩霎时变得温婉端庄起来。
“那…便去会会他。”楚婉兮拿起桌上的玉笛,嘴角微微扬起,向门外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见外面空无一人时才迈着细步缓缓向外走去。
“久仰魔教教主威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凡呐。”那使者见迎面走来一位蓝衣女子,便双手抱拳行了一礼,看样子十分恭敬,楚婉兮霎时松了一口气,想来这使者也从未见过师父她本人,竟丝毫未怀疑。
使者似乎是个性格直爽的人,并无多余讨好的话,开门见山说道:“我家教主久闻您的武功乃世上一绝,希望向您讨教一二,不知您…可否赏光前去?”
“否!”干脆利落,不绕弯也不犹豫,楚婉兮不禁在心中给自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出这个字时她本有些后悔,似乎太过不近人情了,人家特意派了使者前来请她,她却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可当她看到使者几近崩溃的神情时,竟有些佩服自己的演技,仅仅一个字就能让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有些让人意外。
谁料那使者“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在了楚婉兮的跟前,哀求道:“您就应允了我家教主的要求吧,您这样…在下无法交差啊。”
面对这一幕,楚婉兮也十分震惊,显然那位教主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既然能派来使者就一定是希望能与她过招,到时是真是假又岂会分不清?
楚婉兮很清楚这一趟是万万不可前去的,倒不如…放出几句话来吓吓她,这样想着她背过身去,故意抬高了声音,阴沉着脸说道:“回去告诉你们教主,最好安分地在教中待着,凭她那点儿本事,还不配与我过招。”
“这…可是……”使者显得有些为难,毕竟两边都是武功高强的大人物,哪一个都不敢轻易冒犯,否则他这条小命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怎么?难不成我是非去不可了?”楚婉兮见他不走,这样一件小事却似乎有些难办了,望着他布满忧虑的双眼,竟又有些怜悯,说道:“我知道你们做手下的是为主子办事,她说往东,你就不敢往西,可我还有事要处理,得空了再去与她过招,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她,至于你的生死…你是为风华教做事的,她若要杀你,我也不好插手。”
那使者像是认了命似的,低垂着头,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脚走了,望着他近乎绝望的背影,一旁的楚婉兮心中颇不是滋味,却并未跟上去。
这个江湖太大,她小得如同虾米,从前有一只鲸鱼并未吃掉她,选择了庇护她,可如今鲸鱼游走了,只剩下那只孤独无助的小虾…
“婉兮,总算是找到你了,大清早就不见你,原来是跑来这儿吹风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楚婉兮回头一看,原来是秋姨,她端着盛满衣服的木盆显然是要到附近的小溪去浣洗衣物。
秋姨似乎瞧见楚婉兮在此处站了许久,放下了手中的木盆,凑过身去颇为关切地询问道:“是不是…又在想师父啦?”
楚婉兮点了下头,秋姨见了微微皱起了眉,目光中满满的心疼,望着远处青翠的树木,连绵不断的青山,埋怨道:“傻孩子,你怎么只记得你师父曾经的好,她打你责罚你的时候,你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看看你身上的伤,你难道真的不恨她吗?”
楚婉兮摇了摇头,只静静地说道:“如果当初师傅没有救我,或许…我早就冻死在街头了,我知道师父她似乎一直都在找寻着什么,每每喝醉时都会笑着说找到了,而后又哭着说找错了,虽然…我并不知道师父要找的是什么,可那样子的她真的让人恨不起来,有时她会掐着我的脖子说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信任,他们都说师父疯了,可我觉得她只是在想方设法来缓解痛苦。”
秋姨听完轻叹了一口气,劝道:“这些事便不要再去想了,你只需记得不要掺和进江湖之事,更不要和南羽山的人接触……”
秋姨说完这话便端着木盆向前走去,但楚婉兮总觉得这话似乎还未说完,就连缘由都未讲清,这也让她对当年之事更加好奇了。
湿润的风轻轻地扫着,微微地拂着一切,又悄悄地走了。清晨淡白的天光,占据着每个角落,给房门涂上了一层幻梦的白色。
此时南羽山的遮阴亭下,冷湫雪不停地摇晃着苏墨染的手臂,充满期冀的两只眼睛似乎会放光似的,央求道:“师兄,你就说嘛,这玉佩到底是哪家姑娘的呀?”
苏墨染只觉脑袋都要裂开了,这丫头都缠着他好几天了,为了一个突然出现的玉佩,她至于这么在乎吗?真是令人费解。
“这是魔教教主不小心落下的,她救过我,我觉得这东西似乎挺重要的,就捡起来替她保管了。”苏墨染见冷湫雪也不是外人,便据实相告了,未想她却露出了惊愕不已的神情。
她就这样僵直地坐着,半晌才回过神来,似乎想要再确认一番,带着笑意试探性的问道:“你确定是她?我是不是听错了啊?”
苏墨染再次重复了一遍,冷湫雪不知怎的忽然来了气,竟皱起眉来,眼中仿佛正冒着熊熊烈火,怒道:“师兄你怎么可以和那个女魔头在一起,她杀了我爹也就是你的师傅,你不是设了圈套将她引来了吗?分明是你下不了手!”
“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与她有交集,在这之前我只见过她几次。”苏墨染也被她惹得发了火,冲她大声说道。
冷湫雪却是振振有词,慢慢地同她说着这其中的坏处,“我……我是想让师兄你小心,慕霜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你居然…还帮她保管东西,是不是师公平日里把你给训傻了啊,你知道吗?五年前但凡见过她的人都惨死在她的剑下,更是没有人知道那面纱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这样的人但凡是遇见了都要绕道走。”
苏墨染在一边听着她絮絮不止,而目光正端详着那块乳白色的的玉佩,也许一块玉佩不足为奇,幼时他也有幸得见那位叱咤武林的教主,可奇怪的是她从未佩戴过这样一块玉佩,更令人费解的是那上头还清晰地刻着一个硕大的“婉”字。
“不对!”苏墨染忽地从座上站了起来,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冷湫雪被吓了一跳,霎时带着愤怒扭头看向苏墨染,只见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而后坚定地说道:“这玉佩之主另有其人。”
“我说师兄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刻着字的玉佩在集市上也不是没有,你怎么能断定这玉佩就不是慕霜华的?”冷湫雪见他这模样不是一次两次了,然而就凭他那脑筋,能有几次是推算对的。
苏墨染面对质疑,心中却已有了答案,神情恍若破解难题后的欣喜,但他依旧需要有人来证实他的想法,转身对冷湫雪说道:“我去找师祖问问,或许他知晓这玉佩的主人。”
好奇心在冷湫雪的心底蔓延,但却很快被压制下来,不久前她冲着师公发了脾气,哪里还好意思再跟去呢?而那块玉佩的主人能否找到都还是个未知数,她又何必再去关心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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